?她剛才酒醉時說的話。
亂七八糟的話。
仔細回想, 那點懷疑又隨風而去了。
若沒有醉, 她就不會說什麼“等他”, 還有“想他”, 他們又沒有要分彆,為何要“想他”?何況, 她有必要在他麵前裝醉?他這陣子一直在努力配合,她無需用“撒嬌”來暗示。
清醒的快, 可能是?因?為她其?實並未真的清醒,隻是?姑姑在催促,不得已?前去拜月。
她向來很?忌憚姑姑。
就像那次來月事?, 忍著疼還出麵接待。
陸景灼眉心微蹙,朝拜月台的方向望了一眼。
尋常人家焚香拜月, 那香不過細細三支插在爐內,皇宮裡?卻是?用鬥香,捆成寶塔的形狀,焚燒起來煙火極其?猛烈,白煙陣陣,香氣?滿園。
台上陳獻瓜果以及各色點心,並六隻風燭。
唐飛燕站在後方:“大嫂,您領頭祭拜吧。”
楚音身份最高,便?在宮女捧著的銀盆裡?淨手,而後上香祭拜。
唐飛燕,江玉媛隨後。
楚音許願,自是?家人健康,夫妻恩愛,另一個大越昌盛,國?泰民安。
而江玉媛會向月神祈求什麼,楚音不用猜也知道?。
唐飛燕盯著小?姑娘虔誠的姿勢,低聲道?:“定是?要個如意郎君呢,倒不知會嫁入哪家。”
楚音拍去衣袖上沾染到的煙灰:“弟妹你這般關心,那便?留下陪她吧,我得去看看珝兒跟珍兒。”今日宴席持續太久,兩個孩子中途就睡著了,被?抱去了側殿。
“好,我就不送大嫂了。”
眼見楚音越走越遠,唐飛燕睨一眼剛剛站起的江玉媛:“江姑娘,你許什麼願要這麼久?我大嫂都?等不得了……不會是?有什麼意中人吧?”
江玉媛睫毛微顫:“沒有,我是?為堂叔堂嬸祈福呢。”
這就有點欲蓋彌彰了,哪個小?姑娘拜月不提終身大事?的?但唐飛燕對此無甚興趣:“走吧,我們去找寶成公主。”她做這些仍是?為一個目的。
江玉媛答應一聲。
楚音已?走到半途。
小?徑上滿種桂樹,花香馥鬱,空氣?裡?甜得像塗抹了點心。
不遠處,有個身影正往前而來,衣袍上織金龍紋閃閃爍爍。
楚音腳步一頓。
“好像是?殿下。”連翹道?。
“肯定是?殿下,瞧這衣服!”忍冬笑,“太子妃,殿下來接您了。”
她一早就看出是?陸景灼,隻沒想到他來此的原因?。
接她?
為何?
楚音一頭霧水。
那張臉漸漸清晰,在宮燈照耀下,俊美的令人心悸,她剛想開口,卻聽他問:“你真的清醒了?”
“……”
楚音心生警惕,難不成他懷疑她裝醉?
確實自己不夠謹慎。
可臨時起意,又想親近他,哪有功夫深思熟慮?他一個太子應不至於為此計較吧?
但楚音還是?收斂著說:“嗯,差不多清醒了。”
果然還是?醉的。
陸景灼道?:“隻是?拜月,你不想去不必勉強,難不成姑姑還強迫你?”聲音微沉,“我之前就同你說過,看來你完全沒有聽進去。”
是?那次寶成公主來東宮的時候嗎?
楚音眼眸微微睜圓。
他竟然以為自己是?怕寶成公主,所以裝得酒醒了。
“……我其?實並沒有很?醉。”
不醉會這樣撒嬌,會胡言亂語?陸景灼伸手碰了碰了她的臉頰:“還在燙著。”
她隻是?容易上臉,不代?表容易醉。
不然她就不喝了。
身為太子妃,哪能真把自己喝醉,在眾人麵前失儀?
她隻在他麵前失儀。
不過楚音心裡?微微的甜,他來接她,他怪她為寶成公主委屈自己,那都?是?在意她的表現。
是?不是?,他其?實有一點喜歡她了?
可楚音不敢冒險的問,萬一不是?,又要丟臉。
因?為這可能隻是?他出於丈夫的責任。
“殿下的話,妾身這回記住了,往後必定不會勉強自己。”
陸景灼嗯一聲:“走吧。”
月光從側方照來,將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走動間,衣袖互相碰觸,楚音隱隱有些心癢,期待他再牽她的手。
可行到坤寧宮院中了,他都?沒有。
建興帝的聲音傳來:“景灼,你剛才去何處了?過來。”
陸景灼應聲而去。
楚音則往側殿看孩子。
在門口遇到陸景睿,他閒閒坐在屋簷下的藤椅上。
“大嫂,”他站起身,“珝兒跟珍兒睡得很?香,我才去看過。”
“是?嗎?”楚音停下腳步,“那我便?不去了,”頓一頓,“你在這裡?坐了很?久?”
“沒有,大哥走之後我才過來的……大哥是?去接您了吧?”
他剛才看到二人同時出現。
沒料到,他那冷性子的大哥居然會去接楚音。
倘若楚音在陸景灼心裡?占有一席之地,那他確實也得更為親近些。
“殿下以為我喝醉了,”楚音在旁側坐下,“殿下不在,你也可以跟二弟說說話,我看二弟最是?溫和?。”
“二哥一直在父皇身邊,我還是?不去為好。”陸景睿微微笑了笑,“上回大嫂送來菱角,我還未曾謝過您,您真是?有心了。”
“這算什麼有心?母後體弱,殿下忙碌,我身為長嫂,原就該照顧你,說來我都?是?失職……三弟,往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
“長嫂如母”嗎?陸景睿聽出她的意思,忙道?:“可您也體弱,我怎好打攪?”
楚音道?:“我一直在練功法,已?經好上許多,過幾日,我還要去學騎術。”
“哦?是?跟大哥去學嗎?”
“……”
看來他騎術真的很?好,婆母跟陸景睿都?要提他。
“我請了女官教我,殿下要聽課,不打攪他。”
可大哥聽課歸聽課,仍會抽時間練習騎術,射箭,順便?教一下她也算不得打攪吧?
陸景睿有些不解。
明明剛才大哥還去接大嫂,瞧著情投意合,怎得騎術卻不教她?
這夫妻倆的事?,他竟然看不明白。
耳邊聽楚音問:“三弟,你會不會騎術?你平常也不在春暉閣,可是?在練這些?”
陸景睿馬上露出慚愧的表情:“我生性愚笨,哪像大哥什麼都?會,我平常隻看些閒書……騎術我不敢學,就怕摔下馬,都?不及大嫂您膽大!”
一點沒有提手臂受傷的事?。
確實,他越忍,越會讓婆母跟陸景灼愧疚。
他要是?嚷嚷得讓所有人都?知,讓所有人都?同情,這件事?其?實就淡化了。
或許她得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戳破,再好好“治治”他的手臂。
對麵,唐飛燕帶著江玉媛此時也回了坤寧宮。
寶成公主笑著問:“許好願了?”
不等江玉媛回答,唐飛燕道?:“她許了好久的願,想必除了替姑姑您祈福外,還許願嫁個如意郎君……姑姑怎得不幫她定親呢?當真沒有好人選?”
“你以為我不想?她總說沒有合適的,我也發?愁。”
“堂嬸,我隻想留在侯府儘孝心……”江玉媛看向建興帝,“聖上,您當初也聽見的,堂嬸說再過一陣子,如今才過了個把月。”
小?姑娘很?著急,建興帝笑道?:“善慧,你有個喜歡的堂侄女,怎的老急著嫁出去?多留兩年又何妨?”
寶成公主一甩衣袖:“真是?的,我是?為她好,結果偏不領情,儘胡思亂想!玉媛,你可彆後悔,老儘孝儘孝的,也不怕變成老姑娘。”
“變成老姑娘我也願意,我一輩子陪著姑姑。”
寶成公主歎氣?。
唐飛燕瞧在眼裡?,悄悄跟陸景辰道?:“要不我們做媒,找個合適的公子娶了她?”⑦思⑦兔⑦網⑦
這樣就同宣寧侯府聯姻了,不必發?愁拉攏寶成公主的事?。
“我有個堂哥生得不錯……”
難得妻子生出個好主意,陸景辰笑著捏捏她手臂,低聲道?:“回去再說。”
不知不覺夜已?深。
陸景灼來到側殿將兩個熟睡的孩子抱起,同楚音回東宮。
過節比家宴累人,楚音都?有點犯困,掩著嘴打嗬欠。
側頭看一眼兩個孩子,他們在父親腿上睡得正香。
她什麼時候也能……
有什麼不能的?
她隻是?不撒嬌罷了,睡著了還不許靠他身上嗎?他們可是?夫妻。
楚音眼睛一閉就朝陸景灼的方向歪去。
肩頭微微一沉。
陸景灼側頭看了看妻子沉靜的臉。
果然是?酒喝多了嗎?竟然在車上睡著。
他當然沒推開她。
夜風吹拂,男人的嘴角輕輕揚了一揚。
過得兩日,尚功局那裡?將騎射服送了來。
大小?合適,做工精良,楚音十分滿意。
就差挑一匹坐騎。
上回去庫房都?得問過公爹,這禦馬監的馬都?是?禦馬,自然也得請示,幸好建興帝不摳門,不至於連匹馬都?不舍得賜予兒媳,當下就同意了。
楚音很?快將那俞司仗請來,讓她隨同自己去禦馬監挑馬。
武官之女英姿颯爽,身姿筆挺,長眉鳳目,楚音莫名覺得她有些眼熟。
俞司仗躬身行禮:“能教太子妃,是?卑職的榮幸。”
“你會看馬嗎?”
“稍許,不過太子妃既是?去禦馬監,那裡?自有相馬高手。”
“好,走吧。”
楚音請她一同坐車。
剛才看正麵覺得眼熟,看側麵也還是?有點眼熟,楚音好奇問:“你何時入宮的?芳齡幾何?”
“回太子妃,卑職是?四年前入宮的,年方二十。”
那是?上任天子選的女官。
楚音點點頭:“還有一年便?可出宮了吧。”
俞司仗頷首:“是?。”
楚音猶豫片刻問:“我們此前可見過?”
“回太子妃,您應該沒見過卑職,而卑職也是?第一次見到您。”
那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楚音越發?疑惑。
禦馬監的內監們得到通報,此時早就在大門口站著迎接太子妃。
瞧見兩道?身影下來,齊聲跪下恭迎。
俞司仗道?:“哪位會相馬,幫太子妃挑一匹性子溫和?,個頭中等的馬。”
禦馬監的頭領郭太監忙道?:“奴婢為太子妃效勞,太子妃請。”
楚音也是?兩世以來第一次到禦馬監。
這宮裡?的廄房真是?不同凡俗,修建得富麗堂皇,青漆大門上掛著嵌了金字的玉牌,上寫?“十二駿”,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