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主揚眉吐氣。
楚音前世便不太喜歡寶成公主,覺得難纏,但她身份擺在那裡,有公爹撐腰,也隻能儘力應付。
幸好頭發梳好了,隻用換一身衣服。
她選了一套梅色金繡芙蓉的裙衫。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扶著她出去。
寶成公主打扮得雍容華貴,珠翠環繞,見到她“哎呀”一聲:“阿音,你哪兒不舒服,連路都走不動?”
“正當來月事,有不周之處,請姑姑見諒。”
“那確實麻煩,倒是我打攪了。”說是這麼說,但寶成公主並沒有走,轉頭道,“玉媛,怎麼不來給太子妃請安?犯傻呢?”
後方的姑娘走出來,輕輕一笑:“太子妃生得好,我每次都看呆了呢,”朝楚音恭敬行一禮,“還請太子妃莫怪責。”
眼前的少女嬌俏可人,明眸皓齒,像一朵盛開的粉月季,正是宣寧侯的遠房侄女,江玉媛。
她父母雙亡,十年前就來投奔江羨了。
正好寶成公主沒有女兒,她又嘴巴甜會討好人,哄得寶成公主很高興,便將她當女兒養。
楚音去世後,曾經以為江玉媛會成為陸景灼的繼後,還怕陸景灼會因她廢掉兒子的太子之位。
但江玉媛並沒有成功。
重來一世,她雖不必再忌憚江玉媛,心裡卻膈應的很。
“珝兒,珍兒,快叫姑祖母。”但該有的禮節不能丟。
兩孩子聽話,齊齊喊“姑祖母”。
“長得真好!”寶成公主抱起陸珝,“跟景灼一個樣子,”又問楚音,“他一會得回來吃飯吧?”
“應該是。”楚音聽得出弦外之音,“姑姑想吃什麼,我派人去膳房說。”
“又麻煩你了,我隨便吃點。”
說是隨便,她可不能真的隨便,楚音記得寶成公主的喜好,要了荷包魚,楊梅肉圓,醋黃芽菜,香萵苣等八樣菜。
看來平日沒少觀察她,寶成公主睨了楚音一眼,難怪自家哥哥跟嫂子會選她當太子妃,確實配得上,那楚家老爺也足夠精明,捷足先登。
“你快坐下吧,等會累著了,景灼得怪我。”寶成公主催促,“我可不想好心辦壞事。”
楚音從善如流,她確實又有些不適了。
小腹隱隱的酸痛。
她吩咐宮女給寶成公主,江玉媛上茶跟點心果盤,自己則喝點溫水。
已入盛夏,但殿內有冰鑒,又有宮女搖紈扇,感受不到多少熱意。
寶成公主逗兩個孩子玩,笑著道:“你也是好福氣,一來便是兒女雙全,不像我隻兩個兒子,”單鳳眼睨向江玉媛,“幸好有玉媛,給我解解悶,但也陪不了我多久了,得嫁人呢。”
知人知麵不知心,寶成公主毫不了解江玉媛的心思,還打算替她擇個如意郎君。
當然,她一開始也不知。
江玉媛藏得好,跟陸景睿有些相似,愛笑嘴甜,長得又單純,以至於她將江玉媛當成小妹妹,直到第二年的端午,她看到江玉媛在陸景灼麵前哭。
寶成公主選了一位江玉媛不喜歡的公子,她不願嫁,可又覺得虧欠寶成公主,開不了口,故而急得哭。
楚音在那時看透了江玉媛。
男女有彆,既是有關終身大事,江玉媛作為姑娘家,照理該請她幫忙才是,可卻偏偏找陸景灼,擺明是借機會接近他,想當太子側妃。
她原想看陸景灼是什麼反應,誰想女兒來找她,驚動了那兩個人,江玉媛趕緊擦乾眼淚,假裝無事發生。
這件事她沒問過陸景灼,當不曾撞見過。
至於江玉媛,此後再見到,她都是敷衍了事。
後來她染了風寒死了,考慮到陸景灼會續弦,第一個想起的便是江玉媛。
江玉媛完全有當繼後的可能。
她沒猜錯,她猜錯的是陸景灼的心思。
耳邊忽然響起寶成公主的聲音:“阿音,我記得,你兄長似乎年紀也不小了?”
楚音:“……”
她怎麼忘了這茬。
前世寶成公主是提起過兄長,但那時母親已經相中順天府知府家的女兒,所以她實話實話,而現在,那門親事已經被她攪黃。
楚音斟酌言辭:“兄長是到成家的時候了,前些日子母親為此還寫信給我,但我覺得應該等兄長參加完會試再說。”
那楚格已是舉人,若明年再通過會試,便能登上仕途,前景璀璨,他妹妹又是太子妃,父親是封疆大吏,實在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江玉媛若能嫁給他,這輩子無憂了。
寶成公主笑道:“聽聞你兄長才氣斐然,想必入翰林院不難。”
在旁側坐著的江玉媛微微垂下頭,看似害羞,實則心煩,手指將帕子擰成一團。
楚音掃了江玉媛一眼:“大越人才濟濟,京城更是藏龍臥虎,我哥哥能不能入翰林院難說,得個進士出身就不錯了。”
事實上她是謙虛,楚格在殿試時被點為探花,直接進了翰林院的。
“等明年三月再看吧,我可不會瞧錯人。”寶成公主%e8%83%b8有成竹。
楚音未免同情。
她養大的江玉媛她就沒看清,好好的正室不當,偏要當側室。
如果寶成公主知道,隻怕氣都要氣死了。
午時,陸景灼回了東宮。
他穿一身靛藍色龍紋袍,頭戴赤金冠。
遙遙從遠處走來,渾身好似覆了層光似的耀目動人,江玉媛的臉有些發燙。
三年前,初見陸景灼,她便被他容色所俘獲,年紀雖小,便已嘗到心動滋味,可惜他已娶妻,她知道無望,但後來她發現,那位神秘的太子妃一直沒有出現。
她忍不住試探,在陸景灼麵前提起楚音,問有關楚音的事,他沒有露出過一絲愛意。
她便知,陸景灼不喜歡楚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上有幾對夫妻是恩愛的?倒也正常。
此後有個念頭在她心裡發了芽。
等陸景灼見過寶成公主後,她甜甜叫了聲“表哥”。
不知是不是寶成公主讓她喊的“表哥”,明明兩人八杆子打不到一邊,哪來的表哥表妹,不過也罷了,前世聽了幾百回,楚音道:“既然殿下到了,姑姑,江姑娘快入座吧。”
趕緊吃完散了,她好累。
正往前走時,小腹忽然一陣疼痛,有癸水湧下,她腳步頓住,說道:“殿下,你跟姑姑先吃吧,我有事要處理……”
聲音薄薄的,毫無力氣。
陸景灼想起昨晚她蜷縮的樣子,轉身問:“處理什麼?”
“……”她恐怕不便解釋。
“怎麼了?”
她想說“沒什麼”,可話到嘴邊猶豫了。
其實,前世她也很擅長隱藏情緒,致力於做一名完美的太子妃,完美的皇後,無需丈夫,長輩操心,回想起來,她又跟他吐露過真心嗎?
沒有。
她生下一對兒女時所承受的疼痛,沒跟他提過一句。
小產時她傷心懊惱,沒向他傾訴過。
臨死前,她所說的話全都是關乎兒子,女兒,娘家人……她明明也不舍得他,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她沒告訴過他,她任何的感受。
楚音睫毛顫了顫,抓住他的衣袖道:“我,很疼。”
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很不習慣,刹那間,她的臉浮起了一層紅暈,豔得灼目。
陸景灼靜默了片刻,彎下腰,一隻手穿過她腿窩,一隻手攬住腰,將她抱了起來。
“你今日就不該見客。”他淡淡道。
昨日疲累成那樣,就算今兒恢複一些了,也不必非得見寶成公主。
她是太子妃,除了母後外,彆的女子有哪一個能越過她?
第008章
楚音聽到這話,卻是心頭“咯噔”一聲,忙往前看去。
幸好寶成公主隔了一段距離,應該聽不見。
她可不想陸景灼得罪寶成公主。
寶成公主是公爹唯一的同胞妹妹,二人都是已去世的德妃所生,感情不一般,不然她何必費心?不就是怕寶成公主去公爹那裡煽風點火,影響陸景灼。
“總是姑姑,又是特意來探望我的,豈能不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話也不知騙誰,陸景灼都懶得拆穿。
江玉媛雖然跟在寶成公主身邊,視線沒離開過陸景灼,眼見他抱起楚音,不亞於被雷擊,好一會才回過神,說道:“堂嬸,太子妃似乎病了。”
寶成公主吃了一驚,轉過頭。
“怎會如此?這麼嚴重嗎?”她疾步過來,“可請太醫?”
“還沒有。”陸景灼讓東淩去請馬院正。
楚音道:“請劉院判。”
真是奇怪,馬院正的醫術明明比劉院判好,為何她總要請劉院判?但陸景灼還是聽從了。
“姑姑,您先去吃飯吧。”
他抱著楚音去臥房。
快到床邊時,癸水又一陣往下落,楚音眉心微蹙,低聲道:“殿下,你還是放下我吧,等會弄臟你的……”這東西她不便直說。
“什麼?”他不解。
“是那個,”她聲音好似蚊蠅,“溢出來了,我要清洗下。”
“……”他明白了。
陸景灼把她放下,喚來連翹跟忍冬。
兩人忙去備水。
站在身側的男人仍是那樣嚴肅,並無表情,可楚音此時卻很欣喜。
原來她喊疼的時候,他是會表露出在意的。
“剛才多謝殿下。”她道。
眉眼彎彎的,笑得有些甜。
陸景灼問:“不疼了?”
“還是疼的,但被殿下抱過,就沒有很疼了。”
陸景灼:“……”
她來月事了,還勾他嗎?現在又不能行房。
真不知怎麼想的。
他沒說話。
寶成公主見陸景灼一直在裡間沒有出來,皺眉道:“莫不是真的很嚴重?景灼都離不得?”
確實有一會了,也不知二人在做什麼。
江玉媛狠狠咬了下嘴唇。
她一直以為陸景灼對楚音毫無感情,可剛才他竟當著她們的麵抱了楚音,不止如此,還陪著不走。
為何會這樣?
她不能接受。
她早就有自己的計劃了,她不介意當陸景灼的側室。
太子的側室不是普通的妾,將來是要封妃的,而曆朝曆代,妃嬪成為皇後的例子數不勝數,她當然也有可能成為皇後,畢竟楚音不得寵。
可現在……
江玉媛的手指幾乎將帕子撕破。
“玉媛,你在想什麼?”寶成公主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也不舒服?”
“沒有,”江玉媛回過神,“我是擔心太子妃,我記得有次來東宮,太子妃也是碰巧來了月事,當時並沒有那麼嚴重,怎麼這次……彆是得了什麼病吧?”又夾了塊荷包魚放在白瓷碟裡,“您先吃吧,彆餓著肚子,我年紀輕倒是沒什麼,餓再久都行。”
寶成公主聽了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