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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為悅己者 禦井烹香 4234 字 6個月前

師霽把午飯吃完,站起來整理好外賣盒,還要先去丟垃圾——師霽有潔癖,這種帶味道的垃圾當然不能丟在室內的垃圾桶裡,而他本人肯定也絕不會自己去丟垃圾,是真正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些瑣事一向是胡悅做,都快做成本能了。

“你睡吧。”所以說,和上司談戀愛還是不無好處的,關係改變了,居然待遇也跟著變,師霽一萬年一次良心發現,“我順路帶過去丟就行了。”

“不用不用。”胡悅反而賤骨頭起來,昏昏沉沉地按本能行事,“我丟我丟——不敢勞動我們師主任。”

兩個人搶一個塑料袋,這畫麵太滑稽,師霽先被她困得不行的樣子逗笑了,他的手剛按到胡悅肩上,又收了回來。

胡悅能感到他的眼神在她臉上遊移,她心跳得有些快,又揉了揉眼睛,遮掩一下,就勢拿著垃圾往外走,師霽倒是沒再堅持,隻是站在原處,目送她出門。她沒有回頭,也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是——在胡悅的想象裡,師霽大概是背對著太陽,站在滿屋的金光中,隻有他的臉仍藏在黑暗裡。

她在樓梯間和劉醫生碰頭,“劉醫生——要麻煩你了。”

劉醫生對她笑一笑,她的眼神很平和,但卻帶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透徹,像是隻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中所有隱秘——隻是,常常選擇緘默。

就如同現在,她也隻是說,“快回去吧,你不該出來太久。”

胡悅把垃圾袋扔進大垃圾桶,揉著眼睛回了小辦公室,倒在沙發上,居然真的很快睡著了——她沒有說謊,昨晚的確幾乎一夜未眠,這會兒本該緊張忐忑的,可最重要的事辦完,反倒鬆懈下來,自己都沒想到睡得這麼快。

但也不是太沉,朦朧中,隻隱約感覺到師霽的腳步聲、水聲、打字聲……

睡夢中,她的唇角揚了起來,胡悅夢到了一間屋子——不大不小、普普通通,很家居的裝修,師霽穿著毛線外套,趿拉著毛絨拖鞋,在那裡劈裡啪啦地打字,門外傳來燉湯的味道,隱約還有小孩的笑聲,而她就蜷在他後頭睡覺,師霽時不時地轉過來看她一眼,唇邊含笑——

他走過來,輕輕地為她撩開滑落的瀏海,一陣輕柔的暖意覆蓋上來,是滑落在地上的毯子被重新蓋好。他的手指劃過她的額頭,聲音遙遠又模糊,可她卻怎麼都能聽清楚他的話。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他說,“好好睡吧。”

胡悅坐起來的時候,還咀嚼著這句話,有東西從她%e8%83%b8`前滑落下去,她本能地伸手將它抱在懷裡,低頭一看——

是師霽的白大褂。

這衣服還留有她的餘溫,有一瞬間,她呆呆地擁著衣服,幾乎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究竟睡了多久,夢的餘味還懸掛在舌尖,就像是個極大的橄欖。胡悅用了一點時間才開始摸手機——一開始沒摸到,找了半天,才發現辦公桌上並排放了兩個手機:師霽應該已經去做手術了,大概是給她披衣服以前,順手把兜裡的手機掏出來,白大褂放在這裡,手機也就懶得帶到手術室那邊去了。

她當然很想解鎖手機,事實上也打算這麼做,但有一個消息她等得更急,胡悅匆匆抓起自己的手機解了鎖:原來她竟睡了一個多小時,師霽應該已經開始做第三台手術了。

她在等的事,也已有了回音,微信顯示有幾條未讀消息,她匆忙點進去看,確實是劉醫生發來的。

【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

——她說。

第188章 逢魔時刻

“不能哭——不管心裡多不舒服都不能哭的, 知道嗎?本來就是為了好看才做的手術,要是哭了的話, 把手術的部位泡壞了, 那就真的不值得了。”

下午的兩台手術, 不波不瀾,沒了胡悅的幫忙也進展得很順利——帶年輕醫生上台, 其實更多的還是給他們一個學習的機會。從手術室出來,剛好趕上傍晚大查房,師霽先回了一趟小辦公室,沒看到胡悅的人,大辦公室也沒她的人影,他不動聲色, 把幾個住院的病人查完, 叫小組病人都先退了, 走到單人病房前, 正好聽到胡悅低柔的聲音——原來, 是來看他們的小病人了。

他敲了兩下門,宋太太正好站在門邊,沒等師霽推門, 順手就拉開了,她眼角隱有淚痕, 病床上的小姑娘誰也沒搭理,眼睛望著天花板,對胡悅的勸慰似聽非聽, 一望即知,恐怕兩母女剛鬨了不愉快,當母親的心疼,做女兒的卻不領情,大概還說了‘手術是你逼我做的,現在哭有什麼用’之類的傷人實話。

“感覺還行吧?”

師霽就當沒看出來,對宋太太點點頭,走到小姑娘身邊坐下,“鼻子疼不疼?”

麻醉藥效過了,當然是疼的,不但疼,而且因為鼻子裡塞滿了紗布,隻能用嘴巴呼吸,這種窒息感沒有體會過的人是很難明白的,小女孩點點頭,在醫生麵前終於流露出委屈,“疼。”

“疼幾天就漂亮了。”師霽說,“不會白疼的。”

“我照了鏡子。”之前就診,她都極沉默,好像所有的話都由母親說完了,現在終於發出自己的聲音,卻是一開腔就知道不好對付——她照了鏡子,對自己現在好不好看有數呢。

“一步一步來啊,以後,慢慢會變得很漂亮的。”師霽說,他和胡悅對視了一眼,胡悅對他笑了笑,她的情緒不怎麼高,這很正常,很多人都不願在兒科工作,看到小孩身上包著紗布、打著點滴,給人的不適感是大大強於成人孱弱的模樣所能引發的情緒。

“是啊,還有很多手術的,很快就會變漂亮了。”她安慰小姑娘,“有的事情,沒辦法的,那還是要讓自己受的苦值得一些。”

“漂亮就那麼重要嗎?”

這句話,被無數人說過,整形醫生,大概已經聽得耳朵出油,但它仍然是有重量的,尤其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這個手上掛著吊瓶,臉上蒙著紗布,身量瘦小的孩子,似乎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力量,而在場的成年人,在這一刻似乎都成為了受審判者,對將要說出口的回答感到一絲罪惡、一絲訕訕,他們不安地交換著眼色——

漂亮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對不起,可是,世界並不像是我們平時教導你們的道理一樣好,我們並沒有把它變得更好,不漂亮不是你的錯,但,漂亮,也的確非常的重要。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說她完全不懂事,不可能,但小孩脾氣仍在,亦不像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可以和她說理。小姑娘和醫生話不投機,一問把氣氛問得尷尬,也不怎麼得意,依舊憤憤。哼了一聲,看著天花板又不說話了,宋太太臉上過不去,想要斥責,師霽用眼色止住,“這兩個晚上會比較難過,如果不適應張嘴睡覺的話,可能會憋醒,最好是半靠著睡——這個要你們家長多用點心了。”

“哪有我們,就我一個。”宋太太也有自己的幽怨——不過,她也很有自尊心,講了這一句,就遮掩著說,“我請了護工,一會就到了,我和她輪流吧。”

如果是平時,師霽也不介意和她聊聊,但今天他一肚子都是事,隻是笑一笑,轉頭問胡悅,“走嗎?”

“嗯。”胡悅站起來,對小姑娘講,“你好好休息,明天就會好一點了——我明早再來看你。”

或許是剛才的問話,讓她心情不佳,兩人一路走回辦公室,胡悅仍默默不語,師霽幾乎以為她要就這樣讓他走了,他有心逗逗她,拿了公文包說,“那我走了。”

“啊?”她一下回過神,躊躇著又不知該怎麼說,團團亂轉很滑稽,師霽看著不由一陣好笑,她真是——

唉,雖然……說不上好看,但也許,有時候也有幾分可愛吧。

“你還不跟來?”反正,橫豎都是要來,到了這關頭,他反而沒什麼情緒,又幫她搭了個台階,“到底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事情還沒做完啊。”胡悅支支吾吾地說,“拖欠的病曆那麼多,我下午起來就一直寫,還沒寫完呢——要不,你等我一會,我搞完病曆,我們一起去吃個晚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看來他們約的地點是醫院,師霽在心底推算了一下時間,按他猜,大概還有大半小時,他也不想再戲弄她了,這要是把胡悅搞得太緊張,那……

想到挾持著她飛車的畫麵,以及她會驚嚇成什麼樣子,這念頭忽然有了一絲吸引力——但師霽還是壓住了這念頭,他說,“行吧,那你快點——還剩多少啊?”

辦事效率慢,肯定是要被他叮的,胡悅縮了一下脖子,她臉上竟看不出一絲異樣,師霽望著她,不禁也竟有一絲欽佩,這世上像是胡悅這樣的人,確實不多——也幸好不多,否則,這世界非得比現在的樣子更美好許多不可。

“還不是因為下午睡得太久了,”她講,睡了一會,看起來氣色是好多了,笑嘻嘻地指著眼睛叫他看,“看,眼袋是小多了。”

師霽手指發癢,想要戳一下她的臉,天色晚了,在晚霞的映照下,她的臉頰又光又亮,就像是一片淡紅色的瓷器,正合適輕撫——這也許是他們間最後一次肢體碰觸了——

但,他還是忍住了。

已經不合適了,時間已經過去,窗口業已關閉,他們已經不再是適合肢體接觸的關係了。

“你下午睡到幾點?”他隨口問,站在她旁邊,無聊地看胡悅登錄oa係統。

“其實也沒有很久,一點多——是有人來找我了。”

戲肉來了,師霽眉毛微揚,他沒想到胡悅居然不止是簡單地拖時間。“誰?”

“劉醫生——就是我們在a市認識的那個顧問。”

“她回s市了?也想要做醫美?”師霽回想了一下,不無刻薄地評論,“差不多也到年紀了。”

胡悅笑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劉醫生今年大概三十出頭了,其實的確也可以考慮醫美手段。

“我們挺投緣的,聊了不少。”她說,開了個新話題。“專案組搬到s市,所以她也跟著回來了,正好可以兼顧她的本職工作,警方那邊,人家也是兼職。”

話裡的套子就是這樣下的,提到專案組,不可能不問一下消息,否則自己都覺得奇怪,畢竟,這是關係到親人生死的案子。師霽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樣,她有沒有給你說什麼?”

“說了一點點。”胡悅說,“案件總體推進還算順利,但是,劉醫生和專案組有一點分歧。”

“哦?”

“就是關係到師雩的那個案子,發生在a市的最後一起凶殺案……”胡悅幽幽地說,“劉宇已經卸下心防,開始招認自己犯下的陳年舊案,但是,發生在a市鋼鐵廠家屬區的這個案子。”

她頓了一下,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音節掉在地上,卻仿佛有金屬撞擊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