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1 / 1)

路瑤眨眨眼,經過這一遭,仿佛被他們賦予了神聖的使命,她走下車架,步伐都變得沉重。

到達祭台時,路瑤按照要求先留在鳳輦上,讓其他人先行。

打頭的仍是蕭淩,大臣們隨後,到達台上,分兩邊散開,靜聲等待。

巳時一刻剛到,隨著鐘聲敲響,身著淺黃色佛衣的守真手持引磬,一步一敲,而在他背後,是一眾僧侶,合掌齊頌經文。

所有人輕輕鞠躬,迎接他們入場,待香煙燃起,路瑤便按照教導宮女所教,慢步移向祭台。

她接過宮女遞來的羽翟,抬手舉至身前,大半邊臉掩住,隻露出一雙靈巧的眼,以及勾畫的眉間青鸞。

她抬步上台階,後方垂落的衣袍由禮司的人牽著,直至到達高台,禮司的人才退下。

眾人的目光早已望了過來,都聚焦在路瑤身上,正盛的陽光照耀下,她渾身金光浮現,身下彩衣順著風在背後飄揚,鼓舞的衣袍像是隨時可能帶領那人羽化升仙。

所有人被這一幕震了下,不由屏住了呼吸。

眼看著路瑤走近,踏上中央祭台,剛停下,不遠處梵鐘敲響,渺渺佛音遠揚,聲未歇時,又是一擊重擊,密集的鼓聲突兀加入,節奏快到人難以捕捉,台上氣氛逐漸變化。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被這聲音牢牢抓住,緊接著僧人不歇的經文開始傳頌。

這隆重又神聖的時候,路瑤腦海裡再度浮現路上看到的垂髫小兒的臉,蠟黃黑瘦,卻在瞧見她時,臉上爆發的蓬勃希冀。

她的情緒受到感染,閉眼再睜眼,臉上神情已經變化,身體緊跟著鼓聲鐘聲一步步動作。

以往乾巴巴的舞蹈動作,突然像是注入了靈魂,路瑤頭一回感受到什麼叫做身如心動,她腦海裡不記得任何動作,身體卻在無意識擺動。

待至鐘聲驟停,她落下最後一個動作,心神還沉浸在其中。

路瑤閉眼,她緩緩感受著在身體裡流動的血液,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祭天舞的意義。

第020章

弭災、求福、報謝。

書寫在紙上,看似短短六個字,卻凝結了民眾最真實的心願。

路瑤心有感觸,一舞過後,她從祭台上退下。

貴為皇後,此時她並不能離開,還要繼續留在現場等祭祀結束。

一下來,就有人領她到蕭淩旁邊去,依舊是卓公公侍奉,瞧見她後,勾腰微微笑,隨即退後,讓她與蕭淩並行。

聽到動靜,蕭淩側頭看了過來。路瑤手裡的羽翟還未放下,放下也不是,拿著也不是,索性就繼續保持遮麵的姿勢。

從他的角度瞥眼,落入眼中的首先是她頭上花裡胡哨的發飾,除去梁朝人最愛的金玉,還有十幾根羽毛,這是梁朝祭祀的傳統裝扮。

再往下,才能瞥見她的眉眼,精心裝扮下,越發精致動人,不見她張嘴說話,現在單看著還真像模像樣。

視線落到她交臂在%e8%83%b8`前的手指,白嫩纖細,起舞時做出的拈花姿勢格外漂亮,隻要一閉眼,剛才的舞姿似乎又在腦海中跳躍。

蕭淩目光凝注片刻,隨即很快回神,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不止蕭淩在看路瑤,路瑤同樣也在打量他。

兩人距離挨得太近,她一靠近,就聞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香味,這還是之前聞到的味道,淡淡的卻很好聞,她說不出確切是怎麼一個味,卻忍不住深吸了好幾口。

不像是香料的味道,難不成還是體香?

路瑤虛頭巴腦心想著,這個念頭沒在腦袋裡盤旋多久,很快就被拋之腦後。

這味道固然好聞,可今日的蕭淩顯然更加耀眼。

他今日穿的是特製的吉服,三指寬的腰帶束得一把勁腰,照舊是黑紅二色,在邊緣處繡著龍紋和祥雲。身上布料是特供皇族的雲錦,看著普通,實則寸尺寸金,仔細去看,流光溢彩,珍貴無比。

不過再珍貴的物件,也是拿來配人的。

雲錦固然稀有,但蕭淩的相貌以及氣度卻襯得它不過如此。

路瑤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心中忍不住歎息。

這狗男人固然可惡,卻實在美麗。

祭祀長達兩個時辰,直至未時,才堪堪結束。

這時候,路瑤的腿腳早就站得麻木了,聽到鐘聲落,一直端著的氣也鬆下,隨之而來是遲鈍的痛感,因站得太久和身體一直緊繃,肌肉酸脹,早已滲入骨髓,隻是稍稍一動,腿腳便失力要往地上跪去。

索性及時伸來一隻手,把她拖住,使她免於跪地,也不至於在這麼多人麵前失了顏麵。

路瑤不用抬頭看,都猜得到這手的主人,除了一直在她旁邊的蕭淩,又有誰敢當眾觸碰她。

待她站直,夏花等人接手扶住人後,蕭淩就收回了手,路瑤靠近了些,小聲與他道謝。

蕭淩並未言語,他率先往寒山寺裡走去。

叩拜天地神佛的過程是完了,但祭祀還沒結束,準確來說,這才剛剛開個頭。之後他們要在寒山寺用素齋,聆聽經文三個時辰,到晚上還需沐浴更衣,等待隔天梵鐘敲響,這祭祀才算得真正意義上的結束。

隻是這麼一套搞下來,今晚他們一行人是回不去了,因此,他們最初的打算便是要在寒山寺過夜。

幸好寒山寺作為梁朝名寺,幾百年曆史裡,梁朝皇帝撥款擴建多次,足以容納這麼多人,不然有些人指不定還得睡地上。

蕭淩走出了好幾步,路瑤才跟上,一眾人又順著台階走走停停。

現在正是炎炎烈日,為了此次祭祀,穿得都是一層包一層的吉服,地位高些的人還好,有人給打傘,像那些下麵的臣子,則是汗流雨下,裡麵中衣都濕透了,貼在身上及其難受,也實在不雅觀。

因此,在用過素齋,看著距離誦經還有些時辰,蕭淩便下了命令讓他們回房先歇息。

蕭淩與路瑤作為當中地位最高的兩人,他們分配到的房間自然是最好的。祭祀期間,忌葷,同樣,也忌同房,因此男女都是分開住的,一個在南院,一個在北院。

但路瑤兩人特殊些,他們獨自占了一個小院,房間相隔。

瞅著蕭淩進了房,路遙也進去了,她進去第一件事便是換上身上的禮服,這禮服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過繁重,壓得她渾身都快喘不過氣來。

她現在回想,自己竟然能穿著這麼一身衣服完成祭天舞,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牛!

太牛了!

不愧是她。

路瑤在心裡誇讚了自己好幾句,才伸手,讓夏花等人幫忙把衣服換下,期間她還提醒她們小心點,畢竟這衣服金貴著呢,不說那些珍奇的羽毛,就當做青鳥眼睛鑲嵌的寶石就足夠買下京都幾座宅子了。

夏花幾人自是遵命,一脫下便掛好。

簡單擦拭過身體,路瑤換上了輕薄的宮服,午膳用的遲,也過了平日午休的時辰,她早沒了睡意。

坐在屋子裡半會,路瑤果斷起身,屋內悶熱又無趣,她打算出去逛逛,正好上次時間緊迫,也沒怎麼好好看寺內的風景。

於是,路瑤帶著春桃與夏花,繞著寺廟轉達起來。

寒山寺裡種了不少樹,大多是上了年限的,其中最龐大的一顆便是主殿的菩提樹,樹乾三人環抱都不足以圍住,樹蔭遮住大半殿堂,在枝丫上,掛著無數的紅布,沿著高處垂下來,風一吹,無數的紅布條就蕩起,遠遠看去,很是壯觀。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路瑤走近了看,才發現那些布條上都寫著字,她猜是來寒山寺祭拜寄予的祝願。

她仰頭盯著看了好一會,直到脖子酸痛,才緩緩放平視線。一顆古樹,看過了也沒什麼太大意思,路瑤想著轉去彆的地方再看看。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叫停了她。

“皇後娘娘。”

她回頭看,原是守真,他還穿著祭祀上的佛衣,站在屋簷底下,合掌衝她微笑,見她看來,他緩緩走來。

“守真方丈。”路瑤學著他,也簡單回了個禮後。有之前的事打底,她不打算繼續與他深聊,省得又搞出個未知的事,到頭來糊塗的還是她。

路瑤轉身準備走,守真卻不慌不忙,指著菩提樹發問:“娘娘可聽說過菩提樹的故事?”

菩提樹的故事?

說起這個,路瑤倒想起個有關它的傳說,那還得追溯到佛教創始人,佛祖釋迦牟尼身上,她不知道守真是不是指這個,還是說其他的,遲疑了下,她還是搖了搖頭。

守真就繼續說下去:“當年佛祖在菩提樹下成道後,佛家弟子就將菩提樹視為本教聖樹,之後......”

這些路瑤都有聽過,再聽也不覺得好奇,眼看著守真的話逐漸演變成長篇大論,她眉毛微皺,臉上慢慢浮現不耐煩,能繼續耐心聽下去也是礙於禮貌。

守真看出來了,他微微笑,緊接著話題一轉:“傳聞這顆菩提樹百丈餘高,一年四季不見凋零,生命力及其旺盛,而且凡人每每靠近,都會顯現寶光,不過這些並不是老衲所要說得重點,娘娘可知,佛祖涅槃後,菩提樹又發生過什麼嘛?”

路瑤搖頭,她並不關注佛教,能知道這些,也是因為當年為了學分選得通識課,主教老師對於佛教文化研究較多,課上多提了幾句。

“在之後,每當佛祖涅槃圓寂那一天,菩提樹的樹葉都會凋零,呈現落敗頹色,可很快又會恢複原狀,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守真講到這就算結束了,路瑤聽完全程,也沒弄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難道他真的隻是看見菩提樹有感,才提起這個故事?

按照之前與守真的接觸,路瑤還是更偏向於第一種猜測,他是在用這個故事在暗示自己什麼。

她看著麵前的僧人,慈祥臉慈悲眼,他並不似她以前見過的假和尚,渾身氣度脫塵,是單從外表就能感受到佛家氣息的人。

出家人不打誑語。

路瑤盯了守真好一會,也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她垂下眼簾,暗自記下這事。

“多謝方丈分享這個故事給本宮。”路瑤笑過,這次,守真不再出口攔截,她順利離開了主殿。

許是聽了守真的話,路瑤心裡掛著事,再想要欣賞風景的心思沒了,索性帶著宮女們往回走。

路過回廊時,正巧與一隊人碰上,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臉,就先聽到齊聲聲一片“見皇後安”。

路瑤揚手免禮,等他們抬頭,這才注意到打頭的竟然是蕭汾,她臉微不可見僵了下,兩人視線在空中短短觸了下,便很快移開。

蕭汾旁邊是蕭洲,後麵還有十幾個不熟悉的麵孔,路瑤不認識對方,隻能擺出客套的笑應付。

“皇後娘娘,這是回去休息?”蕭汾問了句,語氣平常,這任誰能看出他與原身有一腿?

蕭家人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