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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52 字 6個月前

“沒有用。”女人用手肘撐起半邊身子,或許是覺得何川舟真的能幫她,下意識地靠近,急切道,“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我覺得我女兒已經死了,他們說要四年才算死。什麼意思呀?這四年裡就等著她死嗎?她人丟了快三年了,那等死了以後還會查嗎?”

她語速一快,何川舟就聽不大懂她在說什麼,畢竟她方言式的普通話風格獨特,難以理解。

何川舟讓同事把平平無奇的方言小天才黃哥喊下來。邊上同事忍不住插嘴:“她是為了……沈聞正來的!”

女人急得從地上坐起來,兩手揮舞著向何川舟證明:“我不是為了錢,我是真的才想起來!我隻想找到我女兒,不是因為多少錢!”

何川舟頷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彆著急:“您想起什麼了?”

女人從兜裡摸出一部暗金色的智能手機,指著說:“我想起我在女兒的手機上看到過那個……那個沈……沈蚊子的照片。”

見何川舟想拿,她兩手捂住避開,說:“不是這個手機裡。”

何川舟的手懸在半空,問:“您確認是沈聞正嗎?”

她還沒仔細推敲,女人自己先躑躅起來,嚅囁地說:“長得像。”

“您這樣可不行啊。”何川舟說,“您還記得是什麼時候看到的照片嗎?照片裡的人穿什麼衣服?什麼時候拍的,兩人當時的關係怎麼樣?是為什麼拍下的照片?”

女人一個也答不出來,注視了她好一會兒,蔫頭耷腦地回避了視線。

同事無奈朝何川舟攤開手,表示他們也沒有辦法。

再後麵就該開始新一輪的撒潑打滾了。

黃哥接到消息,小跑著下樓,遠遠出聲詢問:“是哪裡需要場外救援?”

何川舟朝他找了下手。

女人見黃哥年紀大一點,又是男人,大概覺得他比較可靠,人剛到就立即握住他的手。黃哥也是習慣了,另外一隻手也握了上去,鄭重地上下晃了晃,麵上卻是嬉皮笑臉地道:“您不用這麼激動,我聽她的。她職位比我高,我認她當老大。是吧老大?”

女人愣了下,偏頭看向何川舟,表情中頗感意外。

何川舟再次伸手去扶她,女人遲疑了會兒,這次跟著站了起來。

幾人走到牆邊,在空坐椅上坐下。

何川舟問:“您有您女兒的照片嗎?”

女人從斜掛著的小包裡摸出一張照片,兩手捏住邊角,頗有種畢恭畢敬的忐忑,調整好方向朝何川舟遞了過來。

上麵是個紮長馬尾的女生,穿著件藍白色的條紋短袖,站在一所高中門口,對著鏡頭比出很常見的剪刀手勢。

照片中間部位已經褪色了,導致人物麵容有些模糊。不過依舊可以看出是個清秀文靜的小姑娘。

“這才十幾歲吧?”何川舟變換著角度看了一會兒,遞給一旁的黃哥,“這照片也有點年頭了,都褪色了。您不是說您女兒失蹤還不到4年嗎?”

“這是她高中畢業時候拍的,得有……八^九年了吧。”女人兩眼一直盯著照片,用手指著說,“她不喜歡拍照片。可是她長大後不化妝的樣子,我就隻有這一張。”

“那你有她化妝的照片嗎?”何川舟說,“我要時間最近的。”

女人說著“有”,重新把手機拿出來,對著麵板笨拙操作,翻了半天,終於將相冊裡的圖片找出來。

“這是她回家看我的時候,我偷拍的。”女人生怕二人說出點什麼,喋喋不休地解釋道,“她雖然妝化得比較濃,但絕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不會做那種不三不四的事情。你們不要誤會。”

黃哥對她這一段明顯飽含偏見的邏輯想評價一句,一瞥她慌亂的神情,又覺得算了。

還好徐鈺不在,不然等人走了又得鬼哭狼嚎個把小時,借故敲詐他們一頓大餐。

何川舟將手機放在兩人中間。

照片角度拍歪了,她傾斜過手機,放大細節。

被拍的女生坐在窗戶前的一張藤椅上,低著頭玩手機。

她原本的長相是偏向清純幼態的,所以化妝時刻意往成熟的風格靠。但並不像女人說得多麼花裡胡哨,頂多隻是口紅塗得深一點,眼影顏色亮一點,還是比較日常的妝容。

女人在一旁補充細節:“她高中畢業後就去外麵打工,偶爾隔幾個月會回來看我一次,給我帶點錢。後來過了幾年,人慢慢變了,就是這種,扮得特彆彩。她說是因為在城裡習慣了,大家都化妝。村裡的人傳謠言說她是在外麵賣的。我真是呸他們家的!我女兒那麼乖,怎麼可能做那樣的工作?就是因為他們嘴巴多、嘴巴賤,我女兒後麵回來的次數就很少了!她人什麼時候丟的我都不知道!”

何川舟一心二用地聽著,將照片放到最大,端詳許久,覺得女生的五官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可是想不起來。

偏頭去看黃哥,發現黃哥的視線瞥向彆處,眼神中也有相似的遊離,正在檢索自己的記憶庫。

女人的敘述沒什麼邏輯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眼看著要開始回顧她女兒的童年往事,何川舟打斷她道:“您先給我說說沈聞正。”

女人聲音卡住,思忖了片刻,才整理好語言:“那時候我女兒放假回來看我,她在玩手機,我去給她送點水果,站在她身後看見了。應該是對方給她發的照片,她跟那個誰靠在一起,對方抱著她的肩膀,臉都快貼上來了。她發現我過來,趕緊把手機關了。我問她那個人是誰,她說是她老板。我說老板也不能這樣啊,老板是不是在欺負她?她說沒有,而且她馬上就要辭職了。我想再問她就跟我生氣。”

她朝何川舟的位置靠過來,抓住何川舟的衣袖:“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前幾天新聞鬨得很大,村口閒聊的人給我看了眼什麼沈的圖片,我第一眼就覺得真像!”

何川舟說:“也就是說,您也不大肯定對方是不是沈聞正。”

“真像!”她焦急地再三強調,“真的太像了!”

何川舟覺得她當時隨意一瞥的印象未必有那麼深,隻是女兒失蹤了三年,而她沒有任何線索,潛意識中希望沈聞正的案子能幫她找出女兒的下落,於是堅定地抓著這個細節不放。

不過她的執著或許是對的。

“我記得在哪裡看過這個人的照片了。”何川舟按下黃哥握手機的手,表情肅然,眼神中透出一絲銳利,一字一句地道,“朱淑君,江靜澄以前的同事啊。”

女人連連點頭:“對,朱淑君!以前想叫淑女,村裡老師說太難聽了,改了一個字。”

她發不出“sh”和“j”的音,所以之前說名字的時候兩人都沒聽懂,以為是什麼“曾”。

黃哥恍然大悟,拍了下腿。

“江靜澄是在15年12月的時候自殺的,那時候警方想找朱淑君問口供,已經找不到人了。那她失蹤不是快三年,而是快三年半了啊。”

兩人一起扭頭看向女人,女人被他們的氣勢嚇得往後一縮,嘴唇翕動,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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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歧路85 會不會是巧合?

會議室裡,何川舟拿著筆在本子上龍飛鳳舞地記錄。

朱媽媽給的信息太零碎,前前後後又跟他們嘮了一個多小時,何川舟滿腦子都是她帶著鄉音的普通話,語言係統跟著有點紊亂。

等人員全部入座,她示意邵知新關上門,一手撐在桌上,給眾人簡單介紹一下朱淑君的家庭情況。

“朱淑君的父親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沒上過學,不擅長使用智能手機,村裡也沒有銀行,取錢得去鎮上。所以一般情況下,朱淑君會隔兩三個月回去一趟,給她媽媽買點日常用品,再留一筆足夠生活的錢。”

“因為朱淑君長得漂亮,人也孝順,村裡有人看不慣,沒有憑據地到處說她在城市裡從事色情工作。之前有一次小孩子跑到她麵前說,朱淑君大發雷霆,跟村裡人鬨得很難看,放言說再也不回去了,於是回老家的頻率大幅變少。15年隻在過年時才回去過一次。”

何川舟用筆帽有節奏地敲擊桌麵,視線從紙張上移,看向兩側的同事,簡短說完最後一段話。

“兩人的通話頻率不高,一般是朱淑君主動打電話給她媽媽。最後一次通話時間是15年12月2號,朱淑君告訴她媽,她想攢錢在A市買套房子,她媽隻勸她早點結婚,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之後很長時間沒有交流。一直到16年春節,朱淑君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朱媽媽才發覺不對勁,給她報案失蹤。所以朱媽媽,什麼都不知道。”

黃哥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分發下去:“我們在調查江靜澄的自殺案件時,從她手機裡翻到過這張照片。當時分彆走訪了裡麵的幾個人,詢問她的生活情況。”

照片裡是六個女生並排坐在一張紅色皮質沙發上,江靜澄在正中間,手裡捧著個小蛋糕。室內光線昏暗,窗簾半開,朱淑君手裡還抱著一捧花。

“據另外幾個人說,江靜澄為人比較孤僻,唯一能跟她聊上幾句話的就是朱淑君。這次生日也是朱淑君提出要慶祝的。”

這是三年前的案子,隊裡有一部分人了解不多。黃哥把紙張舉在空中,用筆指著,分彆報了下六人的名字。

“我們走訪的時候,朱淑君已經有半個多月不去上班了,手機打不通,出租房裡也找不到人。因為跟案子關聯不大,警方沒有做太深入的調查,隻是把她的情況順道放進檔案裡。”

徐鈺盯著手上這張經過美顏濾鏡修改的合照,又對比了朱淑君坐在窗前的那張偷拍照,發現就算是把兩張照片一起擺在她麵前,她也是要犯臉盲的程度。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問:“所以,朱淑君很可能在15年12月初就已經失蹤了?”

“對。”黃哥放下紙筆,一臉慶幸地捂著%e8%83%b8口,“當時都是江平心逼的呀,要不然我們怎麼會閒得去查朱淑君這個人?也留不下這個關鍵信息。”

他覺得改明兒要好好拜一拜自己,不是當年那麼認真工作,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回報。

何川舟說:“江靜澄在A市沒有身份證,城市管理嚴格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記得鄭顯文說過,江靜澄在會所的工作,是鄭儘美找韓鬆山幫忙介紹的。韓鬆山跟沈聞正認識那麼多年,利益勾結,又受過對方不少照拂,那沈聞正來A市他幫忙負責招待確實合情合理。我估計朱淑君就是在會所跟他認識的。”

邵知新也不想給眾人潑冷水,可是看了一圈,見沒人主動提,還是頂著壓力小聲道:“會不會是巧合?畢竟是那麼多年前看到過的照片,一般人沒那麼好的記憶,對臉部特征也不敏[gǎn]吧?她真的記得沈聞正嗎?”

“我覺得確實是巧合,不過不是你說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