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1 / 1)

歧路 退戈 4302 字 6個月前

不能這樣做。”

“我在街上走到天黑,那天晚上風特彆大,我走不動了,想著反正都要死,不如早點結束也好……”陶思悅聲音漸低下去,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眶泛出水花,衝淡了酸意,隨即再也抑製不住,連成串地往下落。

她很輕地抽了下鼻子,說:“是何叔把我拉上來的。”

辦公室裡的數人下示意看向何川舟,何川舟抱%e8%83%b8的手指不自覺抽搐了下。

她對這件事情好像還有點印象。

那天她在學校裡差點跟同學打起來,周拓行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嚇得心驚膽戰。

新聞的影響太過惡劣,一時半會又分辨不清真相。班主任擔心她的性格留在學校會鬨出事,讓她提前回家跟家長溝通溝通。

何川舟到家後什麼都沒說,跟何旭一起吃了晚飯,天黑後寫作業時,何旭說有人失蹤了,他們派出所的人手不夠,他要一起過去幫忙。

據說最後人是在跨江大橋上找到的。

何旭沒說那個人是陶思悅,不過從那之後消沉了幾天,一個多星期沒去上班。

陶思悅帶著鼻音小聲啜泣道:“真站到橋上,我又不敢往下跳了。水麵太黑,隻有一點點倒映的光,我翻過欄杆,兩條腿都在發抖,一點點往外挪,然後坐在邊上,坐了一個多小時。”

何旭一出現,陶思悅的精神就崩潰了,她往下一滑,被何旭跟邊上的同事及時抓住手。

一群人湧過來,拽著她的衣服將她往上提,可是欄杆的阻隔讓他們使不出力,陶思悅還在不停掙紮。

同事勸道:“小姑娘想點好的,多大點事兒啊?時代不一樣了,這算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陶思悅哭著說道:“何叔對不起!何叔對不起……”

何旭抿著唇角,大概猜到她的對不起是為了什麼,隻是點點頭,說:“沒關係的。”

“對不起,我不懂。”她語無倫次地說,“為什麼?我不明白……對不起。”

“我懂,我懂。”何旭抓緊她的手,扯了個笑容,安慰說,“沒關係的。”

陶思悅哭得更難過了。

幾人合力把她拉上來,陶思悅跪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囈語似地說著些含糊不清的話。

何旭從車上拿了條毛毯,蓋到她身上,蹲在她麵前靜靜看了片刻,讓同事先送她回家。自己走到橋邊,靠著欄杆坐下。

一朋友跟過來,貼著他坐下,看向陶思悅的方向小聲道:“她跟你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她爸媽今天在派出所那一通鬨,她不幫著說句話啊?”

何旭仰著頭,長長歎了口氣:“我沒做過壞事,我不怕接受調查。都是大人的錯誤,難道真的去逼她嗎?”

朋友張了張嘴,最後也隻能無奈道:“這都什麼事兒啊。”

·

陶思悅對何旭,有景仰、有感激、有依靠,還有更深重的愧疚。

何旭救過她兩次,帶著她奢求不到的理解跟寬容,可是依舊改變不了她的人生。

她在命運嘲弄的推手下,在迷途裡不住打轉,被兩難的選擇圍困,提不起破釜沉舟的決心,隻能自我安慰,一天天掐算著日子,希望所有的一切能儘快過去。

她天真地認為所有的事情都跟陳舊的日曆一樣,可以被覆蓋,被遺忘。

何旭善良地肯定了她的想法,讓她得以在飄蕩不安中獲得短暫的喘熄之機。

陶思悅模糊的聲線逐漸平穩:“因為輿論鬨得太大,加上有醫院的體檢報告,分局開始查這個案子。我不敢說出他的身份,隻給了時間。那個年代的執法記錄儀剛傳進國內,功能還比較單一,不過也清楚記錄了當時兩人聊天的場景。調查沒進行兩天,就證實跟何旭確實沒有關係。”

“韓鬆山其實也是在幫那個男人做事,一直不依不饒地在背後出力。陶先勇不敢承認事實,一口咬死是警方內部在勾結,捏造證據。韓鬆山睜眼說瞎話,編造各種謠言散布出去。那時候信息傳播途徑窄,韓鬆山跳得高,大家隻能看見他的文章,看不到警方的公告。當然,就算看見了也不一定相信。我媽聽到周圍人的討論,被他們騙得團團轉,我跟她說不是何旭,她完全不相信。”

“後來陶先勇確定我沒有把那個人供出來,不想再鬨了。我覺得事情終於要結束了。”陶思悅說著頓了頓。無論多少次,每當劇情進行到這個節點,那種無處發泄的怨憤就會開始滋長,“我好幾次都這樣覺得,結果每次都變得更糟糕。”

第三段視頻到這裡也結束了。

何川舟點擊播放最後一個片段,不過對裡麵的內容大概已經清楚。

李蘭用自殺威脅,讓何旭過去談判。兩人爭執間,何旭為了救人摔了下去。

如果陶思悅對苦難的緣由感到迷惘,何川舟也有諸多不能明白的地方。

即便一切都清楚,足夠的智慧依舊不能實現完全的自我療愈,更多的情況是,哪怕明知道是一條歧路,人還是忍不住要回頭。

苦難也罷,痛苦也罷,虛妄也罷,好過清醒麵對何旭不存在的世界。

何川舟用了十年才走出來,陶思悅至今困囿於過去。

何川舟的注意力發散,看得不大認真,隻發現臨近結局時,陶思悅臉上的痛苦跟悔恨少去了許多。淚痕乾透後,那些感情仿佛跟著消失了,留下跟臉色一樣蒼白的語言,辯解自己多年來的行為。

“何旭死了,說出真相又能怎麼樣呢?我們一家人的生活都會被摧毀,我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而且這真的是個意外,我媽媽之後十年沒出過老家。她已經在懺悔了。”

王熠飛的刀鋒直接割破她的皮膚,一道細小的血線順著銀白的刀刃流淌下來,不滿陶思悅那淡然的態度,惱恨地道:“你怎麼能夠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那個人是誰?彆跟我說你不知道!”

“我不恨他嗎?我也想殺了他,可是有什麼用?就算我當時把證據拿出來,強^奸罪罪名成立,他能被判幾年?”陶思悅閉上眼睛,有種自暴自棄的悲觀,“他姓沈,叫沈聞正。你知道了,能拿他怎麼辦?”

“他憑什麼逍遙法外!”王熠飛衝上前,對著鏡頭吼道,“我要警方公告真相!真相!”

等視頻全部播放完畢,眾人憋著的一口氣才敢呼出來,交頭接耳地發出聲音,討論王熠飛的動機跟兩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黃哥選擇再看一遍,挪動著鼠標點中標題,發現何川舟已經起身離座,想問問她的判斷。

正巧外麵的人過來通報:“何隊,江照林說一定要見你,是很要緊的事。”

黃哥搶答說:“我們在找、在查了,你告訴他著急沒有用,不要催!”

青年拍手:“我說了呀!他說跟案子有關!”

何川舟決定去看看。江照林是最了解陶思悅的人,說不定能提供有用的線索。

黃哥丟下鼠標,火速跟了上去。

江照林就等在走廊上,手裡捏著手機,見何川舟出來後,用力抹了把臉,朝她迎來。

“姐。”他隻說了一個字聲音就啞了,詞窮中找了句不大合適的開場白,“視頻我也看完了。”

何川舟單刀直入地問:“你覺得她的狀態怎麼樣?我覺得她跟王熠飛的表現都不大自然。”

江照林搖了下頭,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後麵事情其實跟她說的不大一樣。思悅本來是要說出真相的,她當時已經答應我了……”

第78章 歧路78 “彆要他們了,陶思悅。”

那幾天,陶思悅一直被關在家裡,向學校請了半個月的假期。

江照林打不通她的手機,上門找過幾次,也都被陶先勇敷衍打發回去。

直到周六,他在陶先勇家門口附近徘徊,發現兩個大人行色匆匆地離開,趕緊跑到樓下呼喊陶思悅的名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半天等不到對方應答,江照林拐進樓道去了正門,才發現門是開著的。

他躡手躡腳地進屋找了一圈,直到推開角落一間小臥室的門,才發現陶思悅就躺在地上。

地磚的溫度有點低,陶思悅隻穿了一件睡衣,在狹窄的過道裡直挺挺地躺著,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天花板。

江照林把鞋子脫了,提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在牆邊蹲下,問:“你怎麼了?”

陶思悅沒有回答,如果不是眼睛還睜著,江照林會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你為什麼不去學校啊?”

過了數秒,江照林又說:“新聞裡說的是假的吧?何叔不可能做那樣的事。”

他垂下眼,看著陶思悅沒穿襪子的腳露在外麵,把床上的薄被扯下來,蓋到她身上。

江照林問:“你是不是害怕啊?”

不等她回答,江照林又自言自語地說:“舟舟姐最近也心情不好。聽說有學生家長去他們學校鬨事,她直接扛著掃把追出去,辦公室的老師都追不上,在後頭跟了一屁股,最後還是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來。”

陶思悅小幅度動了下,推開身上的被子。

江照林說:“不過學校沒有罰她,也有人寫信到學校,給舟舟姐說好話。”

陶先勇的栽贓對象沒有選好,他沒有進行事先調查,不知道何旭在A市南區的口碑跟人緣。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被帶了節奏,可是家附近的許多住民都在為他發聲。

江照林蹲得腿麻,乾脆坐下,背靠著牆麵說:“我爸爸生病的時候,我也覺得我的生活要完了,我一個人不可能活得下去。我已經那麼倒黴,還要背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該怎麼辦?你再看看阿飛,阿飛爸爸殺人的時候,他肯定也不能接受,還有很多人恨他,不原諒他。但是吧,真正要麵對的時候,其實也很快就習慣了。反正生活不會變得更糟糕,所以剩下的事情都沒有大不了的,對吧?”

陶思悅帶著哭腔問:“你不罵我嗎?”

江照林沉默片刻,說:“何叔說不是你的問題……我也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

陶思悅捂著臉,沉沉呼吸。

“你為什麼不敢說?”江照林很聰明地猜到,“是不是跟你爸爸媽媽有關係?”

陶思悅坐起來。在冷硬的石磚上躺得太久,她起身的動作不大靈便。

江照林說:“那就不要他們了。他們離開你也可以很好地生活,根本不需要你的擔心,何況他們沒有那麼愛你。”

江照林重複了一遍,蠱惑似的,給出最簡單也最艱巨的解決方法:“彆要他們了,陶思悅。”

陶思悅仿佛受到衝擊,呆滯地坐在地上,弓著背,混亂地思考一些沒有用的事情。

江照林是第一個給她第二種答案的人。

何旭沒有勉強她,何川舟也沒有出來聲討,她帶著這份會反噬的寬容一個人躲在家裡,思維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最糟糕的想象所侵占。

江照林決絕的建議給了她一種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