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1 / 1)

歧路 退戈 4301 字 6個月前

恐懼,以為他還要刺自己,手肘支撐,兩腿竭力蹬著朝後挪去。

視野模糊中,他聽見鄭顯文說了一句:“我真的拿你當親人。我仰慕你,叫你爸爸。”

韓鬆山疼得滿頭冷汗,越掙紮越覺得血流得快,沒多久就支撐不住,仰躺在地上,無力再起身。

陰了一晚上的天終於飄下雨來,第一滴落在他的嘴唇上,濕意泛開,疼痛中依舊觸?感清晰。緊跟著一滴接一滴,很快連成雨幕,打濕他整張臉。

隨著漸止的風,空氣驟然降溫,韓鬆山全身發冷,戰栗不止,偏了下頭,譏誚地道:“親人?爸爸?你也不用那麼虛偽,你明明愛的是我的錢!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說得費力,聲音在雨水中逐漸小去,仍要喘著氣大聲唾罵一句:“呸!小雜種!”

鄭顯文說:“那你又為什麼對我那麼虛偽呢?是因為我背叛鄭儘美,能讓你感到有成就感嗎?我跟你一樣卑劣,會讓你覺得高興?”

韓鬆山張了張嘴,快速失血下已經說不出清晰的長句,求生的本能讓他朝鄭顯文伸出手,卑微地懇求:“救我。”

鄭顯文無動於衷地站著:“你摧毀她、折磨她,三言兩句就能玩弄她的命運,是不是還為此沾沾自喜?你從沒把她當成過一個人。”

韓鬆山搖頭,艱難轉過身,趴在地上,手指抓著雜草的根部往前爬。

鄭顯文跟在他身後,冷笑道:“我們都是一樣的惡人,活該死,但你比我更壞。我是你生的,是你的報應。韓鬆山,你聽見了嗎?我就是你的報應!”

韓鬆山停下動作,回頭看了他一眼。

鄭顯文立在原地,手裡倒懸著刀,靜靜地看著,直到對方垂下頭顱,徹底沒了聲息。

他沉沉呼吸,有種剛從深水裡探出頭的窒息感,周身氧氣匱乏,手腳無力。

他走上前,緩緩將韓鬆山拖進了水裡,又撥弄著雜草,擋住他的臉。

做完這一切後,鄭顯文呆滯地杵在河邊,轉頭朝四麵深處看了一圈,最後仰頭望向遼闊的夜空。

雨水打得他睜不開眼睛,洗去了飆濺到他臉上的些許血點,順著淌進他的嘴裡。

空寂的四野與不知從哪裡來的風,讓他有種生也無趣,死也無趣的消頹。

那種了無生意的死氣至今沒有散退,所以被警方搜查,坐進訊問室,整個過程他都異常的冷靜,仿佛早早就在等待這終結的一刻。

鄭顯文目光遊離地暢想道:“如果沒有遇到韓鬆山,我或許不會變得那麼唯利是圖,我媽也不會因為我而選擇自殺。一個月五千塊的工資,其實有什麼不好啊?”

鄭顯文是真的孺慕過韓鬆山。

從小父愛的缺失,讓他對這個身份有過更不受限製的想象。韓鬆山的謊言恰好迎合了他的這種幻想,讓他自欺欺人地陷溺進去。

從小在貧困中長大,對他來說,紙醉金迷而不切實際的生活,是最殘忍的毒^藥。

黃哥一時不知道該作何感言,右手抵著額頭,長長歎了口氣。

張隊翻了下眼前的資料,看著上麵的筆記,問道:“王高瞻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跟著你?”

“沒怎麼回事。”鄭顯文隨意地說,“我知道他也恨韓鬆山,就告訴他,我有辦法能把韓鬆山搞得身敗名裂,前提是他把他身上的錢都給我。給得夠多,我說不定就心動了。”

他笑出聲來:“他好笨啊,他居然真的相信我了。不僅如此,還答應把A市的那套房子也轉給我。自己在外頭辛苦打工,每個月再付我一半工資。你說他跟韓鬆山哪裡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至於為了他兒子的一個心結做到這程度嗎?他兒子還不是走了……”

何川舟看著他臉頰的肌肉從上揚趨向下垂,最後變成比哭還難看的一個表情,換不過氣來,嘲諷的話語也隨之戛然而止。

“放心吧,我不會要的,我就是想試試他,看看他到底有多愛他兒子。”鄭顯文閉上眼睛,淚水順著他的側臉滑了下來,他不再說那些違心的話,隻是略帶無奈地笑道,“你說我怎麼就遇不到一個正常的父親呢?我也不需要他給我多少,為我付出到什麼程度,他起碼彆教我做一個壞人啊。”

張隊等他哭了會兒,才問:“那王熠飛呢?”

鄭顯文粗糙抹了把臉,低聲道:“我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怎麼做。”

何川舟插話道:“我知道。王熠飛是跟著手機定位找過去的。王高瞻的手機借給他了。”

鄭顯文聞言又低笑了聲。

張隊看他一眼,又看向何川舟。

後續還要確認幾遍案發細節,並詢問其它證物的下落,估計需要一段時間。

何川舟會意道:“沒彆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剛站起身,鄭顯文開口叫住她:“何警官,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何川舟不置可否,隻是一抬下巴:“你說。”

“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去給我媽掃個墓?”鄭顯文此時的神情近似一種無所掛礙的豁達,隻是眼神略微迷離,像蒙著層渺遠的煙霧,讓人看不清楚。他說:“我怕我以後出不來了。”

擔心何川舟不同意,他又補充說:“不用太頻繁,隔幾年去一次也行。在她墳前放支花就好,她什麼花都喜歡。如果你去的話,她肯定開心。”

何川舟稍一思忖,應下了:“可以。”

“我家的那套房子可以送給你,雖然是很多年前買的,又在郊區,不值什麼錢,希望你彆介意。”鄭顯文說,“當時買的時候圖便宜,房東說那套房子有點問題,我媽不信邪。現在看來,可能真的風水不好,你拿到手還是賣了吧。”

這次何川舟卻搖頭說:“不用了。”

鄭顯文說:“那你幫我賣了吧,多的錢就幫我捐了,用我媽的名字。”

他習慣了學著韓鬆山戴著假麵同人說話,從來都是一副無所用心的笑臉,

此時不用再偽裝,仿佛卸下了一層禁錮,有種久違的輕快。

何川舟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鄭顯文向黃哥要了支煙,抽了一口,失望地說:“貴的煙也沒什麼味道。我抽煙果然抽不出差彆,還以為心境不一樣了感覺也會不一樣。”

黃哥說:“傻嗎你?這就是便宜的煙,我抽出來放在中華的盒子裡而已。”

鄭顯文大笑道:“你們警察也這樣啊?”

“不好抽就彆抽了,二手煙熏得難受。”張隊適時地說,“黃隊,你有沒有發現你臉色蠟黃?估計是抽煙抽的。”

何川舟在黃哥黑下臉時關上了門,走到一樓大廳,周拓行正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等人。

他手裡轉著手機,時不時掃一眼門口,所以何川舟出現的第一時間看見了人。

第70章 歧路70 “我希望你可以拿到最好的。”

周拓行剛站起來,就被何川舟抓著手重新坐下。

她隨意往後一靠,似乎有點頭疼,用手擋住了眼睛,大拇指按著額側的%e7%a9%b4道。

周拓行朝她微微傾斜,想讓她靠到自己身上休息,然而周圍人群來來往往,最後隻碰到她的肩膀就停住了,偏著頭主動與她彙報說:“王叔我已經送他回家了。”

何川舟垂下手,問:“他情況怎麼樣?”

“應該還可以。”周拓行猶豫了下,“他回到家後沒什麼特彆的反應,但是坐在沙發上一直不動。我看了下他家裡的擺設,非常簡陋,常用的家具都沒有,下樓給他買了兩袋水果,他也冷靜接過去說了聲謝謝。隻是感覺不大在狀態。”

何川舟悶悶應了句:“好。”

周拓行直覺她情緒不大高漲,小心地問:“阿飛找到了嗎?”

何川舟說:“還沒有。”◤思◤兔◤在◤線◤閱◤讀◤

周拓行頓了頓,安慰她說:“等警方發個公告,確認王高瞻不是凶手,他應該就會出來了。”

何川舟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此刻生氣多過於擔心。

她正在思考,等重新見到王熠飛,到底是應該先打他一頓排解連日來的擔驚受怕,還是算了,給病號一點特例的溫柔。

第二個想法不是十分堅定,畢竟這次王熠飛的叛逆已經完全超出她的忍耐標準,不過可以考慮適當降低懲罰。

周拓行抬起手機示意,語氣說得波瀾不驚,以便讓自己顯得可靠:“我卡裡還存著一百多萬,應該夠給阿飛看病。實在不行,陳蔚然那裡還有錢。”

向人借錢有悖於他的交友原則。由於小時候家裡不定期會出現上門要債的人,周拓行至今無法正常處理包含金錢借貸的人際關係。

不過相比起來,還是王熠飛活著比較重要,而且他也不喜歡看見何川舟為了錢的事情煩惱。

何川舟見他一副莊重肅穆的模樣,不知道暗地裡已經設想過多豐富的意外事件,啞然失笑道:“放過小陳司機吧。”

她把周拓行的手按了下去,說:“應該用不了那麼多錢。聯係過醫院,那邊說是胃癌,發現得夠早,治愈率不低。隻要儘快把人找到。”

周拓行鬆了口氣:“那就好。”

他思考了會兒,正要說點什麼,徐鈺從轉角處蹦躂了出來。看見兩人像是牽著手,第一反應是回避,隨後又覺得上前起哄才是自己的性格,緊跟著又發現自己是一個人,沒有黃哥做堅實靠背她不敢如此放肆。

因為短時間閃過太多種想法,導致她在大廳轉了半圈,最後走回原路。

“乾什麼?”何川舟叫住她,“表演無頭蒼蠅呢?”

徐鈺轉過身,誇張地跳了過來,兩手一拍,諂%e5%aa%9a地說:“何隊,您今天還上班嗎?”

何川舟察覺到周拓行在看自己,不動聲色地道:“說人話。什麼事?”

“沒什麼啊。”徐鈺驚嚇中已經忘了自己下樓是要做什麼的,指著樓上道,“哦對了,小新的女朋友帶了幾盒自己做的蛋糕,你要吃嗎?不是很甜,我覺得不錯。”

何川舟對甜食的喜好一般,這次竟然反常地多問了句:“什麼味道的?”

“芒果味跟芋泥味的,好看還好吃。”徐鈺用手比了個蛋糕的形狀,“還有一盒肉鬆小貝。”

何川舟點頭,在她震驚的目光中站了起來,說:“我上去看看。”

徐鈺傻站在原地,等人走遠了,好半晌才感慨了一句:“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嗎?口味都變了。”

後知後覺地跟周拓行打了聲招呼,嘴裡嘟囔著走出大門。

周拓行等了一會兒,垂眸一掃時間,覺得何川舟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手機屏幕上也沒接到她的信息,估計是忘了他人還在分局。

周拓行皺了下眉,鬱悶跟失落讓他有種打電話過去譴責的衝動,末了還是覺得算了,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正是他們分局事務繁忙的時期。

他獨自回到停車場。坐在車裡編輯文字。

一會兒點開陳蔚然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