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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81 字 6個月前

該如何安慰。

走出一公裡遠,直到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消去了點,兩人坐在小花壇邊的石階上休息。

沉默了一路的王熠飛扯出一個笑臉,扭頭跟他抱怨說:“我好喜歡那個兩人跳舞的玻璃擺件,沒有了。”

“啊……”王高瞻訥訥地張著嘴。因為那個擺件太沉太重,又摔斷了一個角,他隻想趕緊帶著王熠飛離開,著急之下扔進了垃圾桶。

他愧疚地道:“等晚一點我去撿回來。”

王熠飛笑容牽強,說:“算了。我再買一個。”

過了會兒補充道:“不是現在,我們沒有地方放,所以不要撿了。”

王高瞻拎過袋子,透過開口查看裡麵的東西。兩手顫巍巍的,擺弄著幾個東西位置。

王熠飛握住他的手腕,說:“彆看了。”

王高瞻愧疚地說:“爸爸給你惹麻煩了。”

“沒關係的。”王熠飛脫口而出,“我習慣了。”

王高瞻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落寞。他斟酌再斟酌,還是腦子發空,說不出一句話。

王熠飛卻跟他說:“對不起。爸爸。”

“是我招惹了韓鬆山。我在公司指責他,讓他丟臉,他才要報複我。”王熠飛說,“他本來都沒有認出我。”

王高瞻抬頭看著他,隻能順著說了一句:“沒關係。”

空氣沉凝。

王高瞻眺望遠處,王熠飛抓著他手腕的觸?感讓他產生一種錯覺,其實手上的鐐銬還沒有解開,他沒有獲得展望未來的特赦。

“爸爸,我可以問你嗎?”王熠飛靠近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到底為什麼要殺人啊?”

王高瞻練習過無數次的自我剖析,想把原委跟心情一一向他告知,一直等著他開口詢問。

雖然此刻的時機不大合適,不是在四下無人的地方,無法沉下心麵對麵交談,他還是不經思考,熟練地說出經過。

內容在經曆了十幾年的打磨後,沒有了戾氣或怨恨,也削去了各種自我辯解。他克製地掩蓋住過程裡的惡意,想以此阻止痛苦傳遞給傾聽的人。

他的妻子在路上被人侵犯,幾個人施暴,一個主謀負責拍照。因為主謀是未成年人,受到的懲罰很少。

後來妻子忍受不了精神傷害自殺了,主犯毫無悔改的意願,他聽到對方的挑釁,於是動手殺了人。

這段不帶主觀的陳述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王熠飛的表情變得悲傷。

王高瞻用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說:“我猶豫過,不要這樣,我還要照顧你……但我是先成為她的丈夫,才成為你的爸爸,我應該保護她。所以我做不到。”

王熠飛聽完,說了聲“哦”,隨即伸手抱住他,抱得很用力,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抽噎著又堅定地說:“爸爸,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可是到了第二天就反悔了。

第60章 歧路60 王熠飛就這樣拋棄了他。

那天晚上,他們找了家賓館,把東西存進去。為了防止被人認出,特意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車,到D市的另外一麵落腳。

在前台登記的時候,王高瞻有種難言的,偷偷摸摸的羞恥感。麵對彆人的詢問,不敢說太多的話。他想王熠飛小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第二天早上,王熠飛說要去醫院拿報告。

半個月前王熠飛買了兩份全麵的體檢套餐,領著他一起去醫院做了詳細檢查。前段時間醫生讓他們去補做了幾項,之後又讓王熠飛過去複查。

王熠飛以為是醫院在巧立名目亂收費,忙碌起來,一直忘了去領。

中午12點左右,王熠飛沒能按時回來,王高瞻便自己退了賓館,將東西都搬到街上。

他想的是,那家賓館的隔音太差,三更半夜還會聽見不知從哪裡傳來的玩鬨聲,導致王熠飛整晚沒睡著覺。他們今天可以換家貴一點的酒店,或者重新租一套房子。

他拿著手機在網上搜索房源。

然而軟件的功能他用不太習慣,各種彈窗和授權聲明更是讓他感到無從下手,對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拗口的細則解釋辨認許久,最後還是謹慎選了“不同意”。

他抬起頭,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想找一個年輕人詢問,垂眸掃了眼自己身上被汗漬浸透的衣服,鼻子嗅了嗅,又不大敢上前。

謹慎地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不小心切進一個係統推送的新聞頁麵,順道看了眼,發現裡麵說的人有點耳熟。

王高瞻曲折地找到原新聞,看完陶睿明發布的那條采訪視頻,立即將鏈接發給王熠飛。

“阿飛,這個是你朋友嗎?她好像有點麻煩。”

王熠飛依舊沒有回複他的信息,從早上開始一直處於失聯的狀態。

王高瞻死死盯著聊天框,擔心自己的過度乾涉會導致王熠飛的反感,遲疑許久,還是沒有撥打電話過去。

他在原地枯坐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沒等到王熠飛的回信,抬眼見不遠處的早餐攤要收攤了,老板正在半價叫賣沒清空的白饅頭,趕緊拿起錢包過去買了兩個。

隻是這麼一個轉身的功夫,一道黑色的人影從他行李堆邊上衝過,隨意挑揀了幾個小包,又飛也似地跑了。

王高瞻看著那逃竄的人影登時愣住了,一直聽王熠飛跟獄友說當代治安是如何的好,監控布滿城市的各個街道,沒想到還能遇上當街搶劫的事。

他走了兩步,想去追,回頭看著剩下的行李,又急急停步,手裡拿著兩個饅頭,兩邊徘徊,焦灼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還是邊上騎電瓶車的路人代他高吼了一聲:“抓賊啊!媽的那黑衣服偷東西!”

等王熠飛回來的時候,王高瞻正站在路邊和警察做筆錄。

他兩手攪在一起,眼神散亂,站姿中帶著強烈的局促不安,時不時低頭查看手機,心神不寧,全靠邊上的熱心路人幫他回答警方的問話,描述小偷的長相跟案發時的具體經過。

王熠飛見到那幾個穿著警服的人,還有拽著王高瞻手臂的市民,還沒聽見他們的對話,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僅僅幾步路的距離,麵上的血色就因驚恐幾乎退儘。

他跑上前,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畏懼顫聲詢問:“他怎麼了?”

警察瞅他一眼,說:“行李放在路邊被偷了。你是他兒子嗎?”

王熠飛體溫發涼,腦子卻是發熱的,轉了個方向,不經思考地責問道:“你為什麼不在賓館裡待著?”

王高瞻張開嘴想解釋,不知所措地道:“阿飛,我就想去買個饅頭……”

看著兒子滿身發虛汗的憔悴模樣,後麵的話陡然空了,眉毛下耷著,頹然地說:“對不起啊,阿飛。”

警察小哥看不過眼,幫腔了句:“那麼凶乾什麼?老人家嘛。不舍得多續一天賓館所以坐在外麵等你,在太陽底下都曬大半天了,沒吃午飯,餓了過去買個饅頭的功夫,包被偷了。你怪他有什麼用?”

王熠飛低下頭沉默,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王高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每次都會讓他變得那麼不體麵,忙打圓場說:“我的問題,我的問題。警察同誌你彆怪他。”

警察小哥看著兩人無奈搖了搖頭,大抵是覺得王高瞻的反應太過卑微,拍了下他的肩膀說:“您彆這樣,跟您沒關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王熠飛堅持不去派出所,警察小哥不想加深他們兩人的矛盾,就沒勉強,讓他們登記了信息,又簽了名,說找回失物再通知他們。

好在被偷走的那個包裡沒什麼貴重物品,也沒有任何重要文件。

王熠飛拎起地上的袋子,一言不發地在前麵帶路,又回了之前那家賓館。

王高瞻不敢說話,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等關上門,主動擰開桌上的水瓶遞給他,看著他接過後在床邊坐下,敏銳意識到他今天的情緒不對,懷疑是因為自己招惹到了警察。

進了兩趟廁所洗手,出來後才提著一口氣找他聊天。

王高瞻察言觀色地問:“我們以後還住在D市嗎?是要在附近重新租個房子嗎?”

他對D市不熟悉,目前也沒感受到這座城市的魅力,不過王熠飛貌似很喜歡,他在全國各地走了那麼多年,才選定這個地方。

王熠飛沒有回答,低頭整理袋子裡的東西,將自己的繪畫工具都摸出來擺在床頭。

王高瞻忽然想起自己還買了一瓶牛奶跟一個粽子,從邊上的小包裡摸出塑料袋,紮好吸管送過去,討好地說:“午飯吃了嗎?爸爸給你買的。”

王熠飛頓了下,沒看他,隻是搖頭說:“你吃吧。”

“這家賓館不大好。”王高瞻磕磕巴巴地說,“我們明天換一家,爸爸身上其實存著點錢,身體也還行,可以去找工作。”

王熠飛借著彎腰的動作側了下`身,王高瞻跟著彎下腰,想看他的臉,王熠飛卻直接站起身,拿著東西去到床前的書桌旁。

王高瞻就知道他在躲著自己,怔然片刻,沒有跟過去。

“你畫畫得真好,小時候我就覺得你有天賦。”王高瞻努力尋找著會讓兒子高興的話題,轉道誇獎起何旭,“其實以前何旭給我寫過信,說你初中畫畫拿過省級的獎,特彆了不起。”

說完他才想起來,何旭當下的境況並不好,A市那邊剛出了一團惱人的爛事,估計不容易擺平。

王高瞻又說:“你以後可以重新考個大學。你想去學校學畫畫嗎?爸爸覺得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的。那我們就把房子租在學校邊上,爸爸可以擺個小攤,你吃不習慣食堂,我每天給你送飯吃。不用擔心爸爸,我可以照顧自己。”

王高瞻以前是個會計,80年代末上的本科大學,如果不是被時代埋葬,現在也該已經出人頭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茫茫不知去處。

他緩步走過去,站在王熠飛身後,用自認為最溫柔的態度問:“A市的房子我們可以賣了,重新買一套小點的。你想回A市也可以,想留在D市也可以,爸爸都支持……不過韓鬆山如果知道你還留在這裡,可能會來找你麻煩,我們需要買在遠一點的地方。”

王熠飛整理袋子的動作變得粗暴,看起來並沒有因為他的許諾而感到開心。對所謂的未來沒有絲毫期待。

王高瞻還在問:“阿飛,你未來想做什麼?有什麼願望嗎?”

他一手搭上王熠飛的肩膀,後者回過頭,眼神是涼的,說出的話是冰的,字字帶著刺,是王高瞻極為熟悉又極為陌生的那種凶狠。

他一字一句,咬著後牙槽認真地說:“我希望韓鬆山去死!”

王高瞻從來沒在他身上看到過那麼重的戾氣跟殺意,怒氣逼得他眼睛發紅,五官猙獰,有種趨向失控的癲瘋。

“何叔人那麼好,有什麼用?他死得不明不白,到現在還要受人指摘。韓鬆山呢?他隻是動動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