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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90 字 6個月前

視線先是模糊一片,有圓形的光斑在白霧中搖晃,她用力眨了兩次眼睛,才看清前方的背影跟倒懸的燈。

周拓行聽見衣物的摩挲聲回過頭,露出電腦一半的屏幕,文檔上添加了各種紅色的標記,全是他剛才新補充的內容。

“你醒了?”周拓行聲音壓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的困意,“才1點多,你回房間繼續睡嗎?”

何川舟用手臂擋住頭頂的光線,躺著沒動,周拓行見她還有些迷糊,不再跟她搭話,用手機跟記者發了幾條信息。

何川舟等眼睛裡的乾澀褪去一點,坐起身,瞥向他的屏幕,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的注腳,又腦袋發沉似地一偏,靠在他的背上。

周拓行一下子僵住了,肩膀上的肌肉想放鬆,又無意識地繃緊,垂下手,低聲問:“怎麼了?”

夜燈掛在他的前方,他沒有辦法依靠影子來判斷何川舟此時的狀態。隻能稍稍側過頭,透過餘光裡的殘缺畫麵,看見何川舟盤著腿,將腦袋抵在他身上。

何川舟身上的肌肉緊實而富有力量,手腕跟腳腕卻很纖細。過瘦的骨感總是給人以脆弱的錯覺,暴露出她不健康的生活作息。甚至容易給人創造出她有機可乘、受傷依賴等大膽的妄想。

周拓行在猜測何川舟的想法這一塊上沒有太大的天賦,不過他覺得自己最近有所進步。他擅長的就是從差等生開始逆襲,報以足夠的耐心,補全多年遺漏的功課。

於是他開始了自問自答:“我不走。不會離開。”

他聽到何川舟忍俊不禁的笑聲,認為自己切中了正確答案。

起碼他真實誠懇的回答不應該遭到無情的哄笑。

果然何川舟從後麵抱住了他。

周拓行問:“你還睡嗎?”

何川舟搖了搖頭。

周拓行就把電腦搬到更近的地方,給她念自己剛才整理出的資料。

經過記者朋友的協助,他將韓鬆山可查的過往經曆按照時間順序一一羅列下來,事無巨細,再刨除掉被警方調查過的目標,進行最終完善。

他剛讀了不到三百字,何川舟突兀打斷他,說:“等一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她坐正身形,招了下手,接過對方遞來的電腦,用鼠標選中相關文字,覺得這個叫“鄭秀枝”的人似曾相識,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周拓行湊近查看,發現是個他根本沒注意到的人,隻是記者提供的資料裡寫了,他順手添加了名字。

“韓鬆山的初戀女友?”周拓行拿起手機翻找聊天記錄,“她跟韓鬆山是同村人,從小一起長大,不過沒上過大學。村裡人說韓鬆山畢業後用冷暴力甩了她,她去A市找過一次,沒能順利複合,後來乾脆留在城裡打工,好幾年不回村,直到她父母死了才回來送葬。現在具體是什麼情況,村裡的老人也不清楚,年輕的就更不認識她了。”

周拓行想了想,覺得這個介紹其實不大準確,鄭秀枝更適合“受害人”這個標簽:“說是青梅竹馬,我估計韓鬆山對她沒什麼太深的感情。韓鬆山本來就極度自我,在那個年紀更是野心勃勃,對誰都不會付諸真心。雖然兩家都很窮,可鄭秀枝的父母拿他當親兒子,大學的學費也是她們家幫忙一起出的,因此韓鬆山才會對她假以辭色。等大學一畢業,找到工作,不想有關聯了,就翻臉不認人。”

何川舟一心二用地聽他說話,含糊應了句:“這樣嗎?”

“嗯,韓鬆山這人的桃花債不少。”周拓行說,“不過時間太久遠了,我覺得跟她有關的可能性不大。”

何川舟身體後仰了些,鬆開手,反複檢索自己的記憶庫。

能讓她有印象的名字,基本都涉及刑事案件,而無法迅速記起,說明已經有些年頭,或者不是主要人物。

一張模糊的臉似隱似現,可惜沒有照片能用來參考。

“而且,她那麼多年都沒在韓鬆山身邊出現過,應該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沒有意外的話,孩子都成年了吧。”周拓行拿過鼠標往下滑動,“不如韓鬆山以前交往過的幾個情人來得可疑。”

他正要給何川舟譴責一下韓鬆山荒誕的情史,就見何川舟挑了下眉梢,表情中有種豁然開朗的領悟,自言自語地說:“我可能知道她是誰了。”

因為兒子入獄,她幫對方處理過後事。經手的個人信息上有一欄,就寫著“鄭秀枝”這個名字。

周拓行問:“你說誰?”

何川舟沒答,續問道:“雨湖村裡,有幾個叫鄭秀枝的人?”

周拓行不知道,給記者發去詢問。大半夜的對方還在被迫熬夜,很快給了回複。

周拓行直接將手機頁麵轉給她看:“年齡相仿的應該隻有這一個。他當時去詢問的時候,說起鄭秀枝,村裡人都知道問的是她。”

何川舟額側的青筋隨著心臟猛力的躍動暴突了下,仿佛已經摸到凶手隱約可尋的跡象,她捋清思路,掃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拿出手機在群裡發送一條信息。

徐鈺很快跳出來回複:“何隊,還沒睡呢?黃哥剛剛去補覺了。這個鄭秀枝是誰啊?我要怎麼查?她跟韓鬆山是什麼關係?”

邵知新作為熬鷹派的中流砥柱,深夜神出鬼沒:“何隊你從哪兒翻出來的人?我們這邊沒有聽說過,可以隨便查嗎?”

何川舟說:“你隻要查一下,鄭儘美是不是有過一個曾用名叫鄭秀枝,早前的戶口是不是在A市雨湖村。”

徐鈺:“行。”

過了十來分鐘,徐鈺回來了。

“是的。從雨湖村遷到A市南區,曾用名鄭秀枝。誒……我沒記錯的話,鄭儘美不就是江平心戶口本上的那個監護人嗎?她都死好幾年了,跟這案子沒關聯吧?何隊,三更半夜的,你不要這樣嚇我啊。”

何川舟簡明扼要地說:“查一下鄭顯文。”

邵知新打了一個問號,又跟了個卑微的表情。

徐鈺不好意思地道:“何隊,能不能給個提示?我好跟他們打報告申請。”

黃哥已經被手機震醒了,看完聊天記錄,嗓音嘶啞地接過話題:“鄭顯文?不就是那個國寶級大餅畫手嗎?你不提這名字我都快忘了,他出獄了嗎?他跟韓鬆山八竿子打不著啊。”

何川舟說:“去年就出獄了。王高瞻不知道為什麼正跟著他。”

黃哥的腦子因困倦轉得極慢,數個名字艱難地冒出來,從王高瞻到江平心,再到鄭顯文,跟吐泡泡似地緩緩往水麵飄。串聯起來的那一刻,才電光火石地一閃,從下而上的激靈將他從疲累中拽了出來。

他從床上爬起來,抹了把臉,徹底醒了,驚呼道:“什麼?你確定嗎?我們正要查這個,我現在發組裡讓他們核實一下。”

發完後他又切回聊天群追問:“這個,何隊啊,那鄭顯文跟韓鬆山有什麼關係嗎?”

“鄭儘美跟韓鬆山呢?你為什麼要從她這裡問起?”

“鄭顯文有殺人動機嗎?他是怎麼把韓鬆山叫出來的?”

“王熠飛又是怎麼回事兒啊?這一個個的關係也太曲折了,怎麼都那麼神秘?居然能串到一塊兒。邪門啊!”

他就是隨便問問。

何川舟過了會兒才出現,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拋出個堪稱石破天驚的消息:“鄭儘美可能是韓鬆山的第一個女友。鄭顯文是不是他兒子不知道。你們自己查。”

過了兩秒。

最新消息是黃哥沒克製住的一聲臟話:“臥靠!”

徐鈺擴大音量外放黃哥的語音條,聽完一遍又聽了一遍,一直瞅著天花板苦思不解,轉頭找邵知新求證:“咱們這個案子,何隊應該沒跟,對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邵知新摸了摸手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實話講,他也不是很敢打包票。

第58章 歧路58 “你跟鄭顯文是怎麼認識的?”

張隊剛離開分局就接到黃哥的電話,聽他說了兩句,麵色漸沉,降低車速,在紅綠燈前拐了個方向,駛進一旁的小道停下來。

他拉起手刹,正好聽見黃哥在說:“目前不知道江平心的證詞有多少可信度。雖然細枝末節的地方暴露了一點問題,但前後邏輯關係其實還挺縝密。小姑娘深藏不露啊。”

眾人都以為江平心雖然固執,不夠真誠,但同時也具有莽撞、單純的特性,所以編造不出太高明的謊話,更不至於誣陷。這次著實叫他們吃了好大一驚。

黃哥自嘲地輕“嗬”了聲,又道:“不過,江平心年紀不大,經驗不多,對著警察說謊的時候,應該會下意識地透露一些她認為不重要的真實信息,我猜,她應該是把兩件事情拚到了一起。”

江平心會在十點左右,完成作業之後去河岸邊附近巡邏,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恰巧那個時間段開始下雨,與氣象記錄%e5%90%bb合,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很難對這種時間細節有那麼深刻的印象。

此外,江平心描述現場時的反應太過逼真,那種眼神裡自然流露出的恐懼與不安,絕對不是單純的偽裝。

她或許沒有看到凶殺現場,但一定撞見了剛殺完人的鄭顯文。之後也見到過王熠飛,跟他有過近距離接觸,才會對他的麵容如此熟悉。

“另外,王熠飛是午夜2點左右到的郊區,但是一直到早上將近7點還沒離開,這期間他都在做什麼?”黃哥困惑地說,“如果不是他後來見過何隊,我會以為他當時已經遇害了。”

張隊按下車窗。

午夜的風沒了白天的熱氣,不再像火似的燎得人發疼,終於有了些四月這個季節該有的涼爽。

他將手臂搭在窗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車門,安靜等黃哥說完,才斟酌著道:“江平心的問題不大,她自我發揮的部分都十分拙劣,明天找人詐一詐她,應該能嚇出來。重要的是凶器。”

“我們走訪了附近的居民,都說沒有看見可疑的人。在無監控區域反複搜查了好幾遍,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沒找到凶器跟血衣。如果鄭顯文的家離案發現場那麼近的話,東西很有可能是被他直接帶回家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韓鬆山會去那麼偏僻的地方。

既想見鄭顯文,又不希望被人看見,所以才選在他家周圍沒有監控的荒地。

張隊握住方向盤,將車倒出去:“我現在回來,叫還沒睡的兄弟再一起開個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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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翹著條腿,坐在沙發上深思良久。等脫離那種魂遊天外的狀態,順手蓋上已經暗掉電腦屏幕,轉過身,抬眼間對上周拓行一瞬不瞬的視線,才想起來房間裡還有個人。

她露出一瞬的錯愕,又很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關切詢問:“你明天有工作嗎?去我房間睡一會兒吧。我早上七點要出門。”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周拓行沒忍住,指著自己數個小時的勞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