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降雨之後到11點之前。這樣才能在江平心回去拿雨傘的空隙,殺害韓鬆山並完成拋屍。
同事看完最後一段監控,按下暫停,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捂住臉嚎叫道:“找不到啊!公車站沒有他的蹤跡,出租車司機也說沒接過這個人,那他到底是怎麼到郊區的啊?坐黑車嗎?總不可能是走路吧?”
徐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鼠標上,慵懶地闔著眼,說:“也有可能確實是坐黑車。雖然之前打擊過,但車站出口還是有不少拉客的黑車司機。”
同事不信邪地指著屏幕:“就算是坐黑車,他人到了郊區也不可能完全避開監控啊!七年沒回A市了!我都不敢打包票,他能對那邊的路況那麼熟?”
另外一人從工位後頭探出腦袋,接嘴道:“我也覺得,能選在荒地那種地方行凶,凶手對A市應該是有一定了解的。”
徐鈺揉了揉臉,感覺眼前蒙著一層白翳,視線模糊,正要說話,不遠處邵知新忽然高呼了聲:“找到了!”
原本還昏昏欲睡的幾人陡然一個激靈,豁然起身,朝他那邊奔去,人還沒到,恨不得將眼睛先貼到他的屏幕上,連聲詢問:“哪兒呢?”
邵知新指著視頻角落的一個青年,說:“是他吧?”
暫停畫麵裡的人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寬鬆牛仔褲,背了個黑色背包,低著頭走在路上。這個角度的監控並沒有拍到他的正臉,倒是將他的背影拍得一清二楚。
徐鈺蹲在地上,定睛細看,先是皺眉,緊跟著眉頭擰起,露出些許困惑。
同事恍惚以為是自己看視頻的角度有問題,回頭道:“你見過王熠飛?你能光憑一個背影就把人認出來?”
邵知新放大圖片,言之鑿鑿:“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認出他的包了。他的短視頻裡經常會出現這個黑色背包。你們看,他包後麵掛著的這個遮陽帽,也跟他視頻裡的一模一樣!還有這個紅色的小掛件,是不是?哪有那麼巧!”
同事眸光發亮,相繼用力拍他的肩背:“可以啊小新!”
徐鈺摸了把臉,遲疑道:“可江平心不是說,凶手那天晚上穿的是一件藍色的短袖嗎?難道是他殺完人之後新換上的衣服?”
“問題來了!”邵知新吃痛地躲開身後人的鼓勵,指著左上角的時間說,“這是淩晨1點42分的監控!如果沒出錯的話,王熠飛這個時候才剛到郊區!”
他把進度條往前拉,可以看見王熠飛站在路邊看手機,片刻後舉起手機轉了一圈,應該是在確認方向,隨後才沿著通往河岸的道路往前走。
根據口供,此時距離韓鬆山死亡已經有兩個多小時,王熠飛如果是凶手,不應該還留在現場。而且看他查導航的模樣,顯然對這個地方十分陌生,是第一次到訪。
邵知新激動地左顧右盼,問:“怎麼樣?我是不是立功了?!”
徐鈺按住他的腦袋,示意他先冷靜:“這是哪條街的監控?再確認一下他的行動路徑。”
半個小時後,張隊拿著打印好的圖片,緊急召集眾人開會。
他在靠近投影屏的位置坐下,手一抬,言簡意賅:“大家說說自己的進展。”
邵知新對著本子上打好的草稿沒有感情地念道:“根據監控記錄顯示,王熠飛到達A市之後,先在其它地方落腳,一直等淩晨一點左右,才步行至案發現場附近。這個時間雨已經停了,時間跟江平心的證詞有較大出入。另外,從監控來看,他一直穿的是白色短袖。”
徐鈺迫不及待地接話:“這樣是不是可以斷定,江平心在說謊?”
眾人一齊將視線轉向光幕的暗處,等待張隊表態。
後者隻是不急不緩地點了下頭,說:“不僅如此,江平心的證詞本身存在矛盾。”
他示意邊上的人把王熠飛的畫像投到屏幕上:“她在提供口供的時候,說那個神秘男人戴著帽子,穿著藍色短袖。後續在跟畫像師描述對方長相的時候,卻沒提對方有戴帽子,也沒考慮到這會遮擋住他的眼睛、眉骨跟額頭。“
而且她說自己是近距離用手電筒去掃對方的臉,才看清王熠飛的長相。可是正常人正麵被強光掃射,第一反應是閉上眼睛,彆過臉,這種情況下匆匆錯身的一瞥很難看清對方五官的特點,她卻記得非常清楚。”
黃哥放下資料,附和道:“對。而且她說對方有一點劉海。可是王熠飛的頭發不長啊,要怎麼戴帽子才能讓江平心看見自己的劉海?”
他從邊上同事的手裡接過鴨舌帽,戴上後用食指往上頂了頂,側過身給他們展示:“得這麼戴?下雨天的,這不擋風也不遮雨,更不擋臉,很容易就被刮跑了,有點奇怪啊。”
徐鈺聞言暗中鬆了口氣,兩手撐在桌上,問:“可是,如果王熠飛不是凶手的話,那他是在替誰頂罪?他爸爸?他又為什麼會在半夜去河溝邊呢?”
張隊抬了抬下巴,邊上的同事翻開筆記本,解釋說:“問題就在於,根據我們的走訪,王高瞻在16號晚上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
他抬起頭,複述道:“那天他剛搬進新租的房子,一直在整理家具,因為動靜太大,樓下的鄰居上去投訴,跟他麵對麵理論了十幾分鐘。從時間上來看,他不可能在十一點前趕到郊區殺人。而且,房子隔音很差,他的室友說他那天晚上應該沒出過門,否則他們會有察覺。”
黃哥表情沉重,思忖著道:“江平心跟王熠飛應該是互相不認識的,但是一個給了假口供,一個又主動承認殺人。這才是最奇怪的事。”
徐鈺說:“可是,我們申請調查了王熠飛的通訊記錄,除了王高瞻跟少數幾個粉絲,還有何隊等以前的朋友之外,他幾乎沒有彆的交際圈。他的生活非常簡單,跟韓鬆山身邊的人沒有關聯,跟江平心就更沒有聯係了。”
張隊偏了下頭問:“王熠飛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南區?”
徐鈺忙翻閱筆記,回道:“還沒查到具體的監控。不過他的消費記錄顯示,早上6點15分,他還在郊區附近的早餐店裡支付了3塊5,應該是之後才離開的吧。”
張隊若有所思,一時沉默下來。
邵知新小聲嘀咕道:“這個能讓江平心跟王熠飛一起選擇包庇的人,到底是誰啊?也太神秘了吧?”
徐鈺順口添了句:“同時還能把韓鬆山在深夜時分叫到野外。”
這三個條件排在一起,幾乎隻能導出空集。
目前的調查進度明明該算是效率的,偏偏卡在了關鍵的一點難有進展。
黃哥一拍桌子,提議道:“明天早上,再把江平心叫來問一次。”
他望向徐鈺,這次的表情跟語氣都帶著威厲:“不能讓她繼續乾擾我們的調查方向,必須讓她明白作偽證的嚴重性。”
徐鈺點頭:“知道。”
張隊眼珠轉了轉,聽著幾人說話,忽地一頷首,說:“再調查一下江平心的社交情況。另外,王高瞻身邊最近有什麼人嗎?”
“王高瞻坐了17年牢,早前的親朋好友都跟他疏離了,身邊沒什麼人吧?還不如跟獄友的關係來得親切。”負責走訪的同事想起件事,說,“哦,他現在重新找了份工作,據說是彆人介紹的。我還以為是他們何隊,或者是王高瞻以前的獄友找人幫忙安排的。我怕問太多老板會懷疑,攪黃了他的工作,所以沒打聽得太仔細。”
張隊直覺這裡頭有點問題,具體又說不出來,仔細回憶了一遍找不到什麼疏漏,謹慎起見,說:“王高瞻先回的A市,王熠飛才跟著他回來。可是照理來說,王高瞻沒必要留在A市找工作啊,就算現在認識他的人少了,也可能會被認出來。還是查一下吧,委婉一點。”
同事應道:“好。”
眾人又補充了些細節,困倦中沒多餘的話想說。
張隊見時間不早,拍手起身道:“先散了吧,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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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沉,半開的窗簾外投進些許淺淡的光。露出的一角天幕是濃黑的,隻有客廳角落點著的盞橘黃色小燈。
周拓行緊挨著何川舟坐在沙發上,靜靜聽她說完,小聲道:“我覺得阿飛不可能是凶手。”
他想說王高瞻,不過遲疑了下,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思│兔│在│線│閱│讀│
何川舟說話還帶著點鼻音,目光有些迷離:“不是王高瞻。我今天去找過他,看他的反應不像。他可能都以為王熠飛才是凶手。”
周拓行不知道該說什麼,可看著她被淚水浸紅的眼睛,對她此刻的安靜感到強烈的於心不忍,急切想找些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分局不讓你查就算了,我那邊還有一份韓鬆山的資料,我回去拿給你。”
第57章 歧路57 “等一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周拓行的行動力從來毋庸置疑,做完決定立即起身,準備回家拿電腦。
何川舟不覺得他的線索能起多大作用。
警方肯定已經嚴密排查過相關目標,可最後還是將調查重點放在王熠飛身上,就說明那些人沒有作案時間,或因各種原因被排除在案件之外。
雖然她沒有參與,但是她相信同事的辦案能力,何況這次還有市局的支援。
何川舟扶著額頭,阻攔道:“算了。”
周拓行這次沒有聽她的勸告,隻留下一句“我很快回來”,便順手關上了門。
何川舟閉著眼睛發了會兒呆,隨後放空大腦躺到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混亂而迷茫,比起真假難辨的虛妄幻想,更類似於一部定格動畫,由一連串不大流暢的畫麵所組成。
她的思維像一個破了個洞的巨大氣球,在壓力推動下飛射出毫無規律的曲線軌跡。理智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卻無力操控具體的動向。
夢裡她坐在大學的食堂,混在熙攘的人群中獨自吃飯,忽然收到王熠飛的短信,說他不想報誌願了,現在已經離開A市。
何川舟給他打電話,隻能聽到服務商提示的忙音。
她正感到有些恐慌,又收到王熠飛給她發來的圖片。裡麵是各式各樣風格獨特的房子,王熠飛在世界的另一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出“喜歡”。
之後她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一會兒站在廚房,看何旭端著炒鍋教她做菜。一會兒坐在冷清的客廳裡,就著春晚的熱鬨慢吞吞地包餃子。
一幕幕場景走馬燈一般飛速閃過,淩亂的光色交替間寫滿了隱晦的遺憾,等這場動蕩的夢境逐漸穩定下來,她忽然意識到,王熠飛兩次離開,都沒跟她說過再見。
她也在這念頭冒出來時陡然醒了過來。
世界猶如被按下刷新鍵,一瞬彙攏的神智開始重新處理起大腦內部殘留的信息,細小的鍵盤敲擊聲中,何川舟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