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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365 字 6個月前

“戰況如何?”

徐鈺頓時滿臉愁苦,沉痛地說:“不堪一擊!”

邵知新更是蔫頭耷腦,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黃哥嫌棄地打量二人,半坐在辦公桌上,訓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那麼沒出息。”

徐鈺委屈地說:“何隊還白眼我。”

邵知新控訴:“她主要瞪的是我!”

“你是應該的呀!”徐鈺說得理所當然,“我以前可是咱們何隊的心尖尖,她沒嚇過我!”

邵知新%e8%83%b8口一哽,“哇”得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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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昏暗的電梯裡走出來,何川舟推開家門,第一眼以為是自己進錯了地方。

房間被仔細打掃過。地板拖得乾乾淨淨,連客廳的窗簾也拆卸下來,晾曬在陽台上。

茶幾跟餐桌上擺了幾束太陽花,客廳的一堆古舊家具則罩上了嶄新的防塵布,外麵貼了幾張便簽紙。

何川舟過去撕下來,有的寫著“可以扔”,有的表示自己不適合查看,所以還沒收拾,讓她自己決定。

何川舟的%e8%83%b8口莫名生出種不安的躁動,更近似於來自直覺的恐懼,她叫了兩聲王熠飛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正要過去陽台,又發現茶幾的花瓶邊上壓著一張便簽紙。

黑色的字端端正正地寫著:

“姐,綠色卡的密碼是我生日,請你幫忙交給我爸爸,是我這幾年自己攢的錢。他最近在A市西區XX路的小餐館裡打工。

“藍色卡的密碼是何叔的生日,是你以前給我打的錢。本來想給你買禮物,但是你家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你自己看著買吧。

“客廳裡有一張照片我拿走啦,不還給你了。不過我可以送你一幅畫,等我畫完了再寄給你。

“我在D市找了份工作,今天要去報道,就不跟你道彆了。”

何川舟習慣性地翻到背麵,看見背麵還留了一句話:“姐姐,記得好好吃飯啊。”

何川舟心臟的跳動有點失速,脖頸上的經脈都仿佛在跟著膨脹,這種異常出現得毫無道理,她安慰自己一句,快步走回房間,從櫃子裡翻出一把鑰匙,小跑著衝到對麵的樓棟,打開那個早就生了鏽的門鎖。

手機的光線照進去,臨近門口的灰塵因為風的煽動飄了起來。

還是多年無人居住的模樣,地上沒有任何足跡,王熠飛沒回過自己家。

第47章 歧路47 “他看起來過得挺不好的。”

何川舟回到家,給王熠飛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的提示。又給周拓行打,對方也沒接通。

一直到晚上9點左右,周拓行離開分局,照著未接記錄給她打回來。

兩人同時開口。

“阿飛呢?”

“我沒事。”

緊跟著雙雙沉默下來。

何川舟回過神,率先說了句:“我知道你沒事。”

周拓行慢悠悠地回道:“哦。”

何川舟今天聽了太多次“哦”,第一次發現這個字蘊含的情緒是如此豐富,現下覺得這個回複多少有點複雜。

不等她品味,周拓行很快又說:“他今天早上說過去找你。怎麼了?”

何川舟:“他已經走了,給我留了銀行卡。很倉促,我覺得不對勁。”

周拓行語氣認真起來,說:“你等等。”

他掛斷電話,過了兩分鐘後又打回來。

“沒人接。”周拓行說,“是不是去找他爸爸了?”

何川舟也不想渲染恐慌情緒,說不定王熠飛隻是暫時失聯,她冷靜了下,平和地說:“可能吧,明天我去找王叔叔問問。”

“我陪你一起去。”周拓行應該還站在路邊,背景中聽著有風聲,他問,“幾點?”

王熠飛的爸爸叫王高瞻,沒入獄之前是一名財會。

第二天早上,何川舟照著地址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街邊支著的一張小桌子上吃飯。

泛著油花的桌麵上擺了兩屜小籠包,還有一碗豆漿跟一碗麵。東西都是滿著的,應該是剛坐下不久。

王高瞻見到何川舟,第一眼估計沒認出來,隻下意識看了眼對麵,又埋頭吹散豆漿上的熱氣。

倒是跟他同桌吃飯的青年立馬擺出一副誇張的表情,迎接貴人似地招呼道:“喲,何警官呀?這麼大早來這裡吃早飯啊?這位是你的新同事?長挺帥的啊。”

這人大約三十多歲。

周拓行站在何川舟身後,不認識他,就沒回答。何川舟用腳勾住桌麵下的凳子腿往外一拉,在狹小的四方桌子邊坐了下來,正對著王高瞻。

塑料凳長久使用,表麵沾了一層灰黑色的汙漬,周拓行看了眼,覺得自己站著過於顯眼,還是在唯一空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何川舟微微撇了下頭,問:“認識?”

“認識啊,這我老大哥!”鄭顯文嗦了口麵條,頭一直抬著,觀察她的表情,見她目光多數放在王高瞻身上,嬉皮笑臉地道,“您也認識他?您今天不是來找我的?”

何川舟對他的出現有點意外,所以表情看著發冷,問:“你什麼時候出獄的?”

“有段時間了。”鄭顯文還是笑,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從兜裡摸出一盒煙,熱絡地遞過來,問:“抽不?”

周拓行離得近,直接幫他推了回去。鄭顯文古怪地瞅他一眼,順勢將煙盒放在桌角。

何川舟問:“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鄭顯文伸手攬過王高瞻的肩膀,身體靠過去,不輕不重地撞了他一下。

王高瞻正在喝豆漿,削瘦的身形往邊上一斜,手中的豆漿潑了些到衣服上,還有部分濺上他的臉。

他默默將碗放下,抬手擦乾淨嘴,沒介意鄭顯文的乾擾,轉而去吃桌子中間的小籠包。

鄭顯文就著這沒骨頭似的慵懶姿勢,熟稔地拍了拍王高瞻的肩頭,介紹說:“我們住一塊兒啊!他現在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倆一起吃飯,一起賺錢。何警官,不是你們說要麵對未來的嗎?我們現在就在生活。”

王高瞻吃飯很慢,是一種刻意的慢。他雙手有點抖,夾不穩一個小籠包,所以是用筷子叉著,一口一口嚼碎了才往下吞。

他肩膀不寬厚,藍白色的條紋短袖又過於寬大,罩在他身上,配著他半花白的頭發與木然的表情,有種被歲月摧折過,毫無生氣的蒼涼。

何川舟一直看著他吃飯,過了許久才對鄭顯文說:“注意點,彆再進去了。”

鄭顯文立馬舉起雙手,立證自己清白:“瞧您說的,我是守法公民啊!之前是被人害了,以後絕對不會了!”

何川舟眼神裡帶了點危險的警告,說出的語氣倒還是無波無瀾的:“彆讓我盯上你。”

鄭顯文收回手,覥著臉笑了下,又把桌角的煙揣回兜裡。

周拓行看著兩人,雖然一個談笑風生,另外一個平心靜氣,但很明顯不大對盤。

何川舟沒再理他,在王高瞻麵前敲了敲,等他抬起頭,問:“您還記得我嗎?”

王高瞻像是沒有魂一樣,眼神很空,點了下頭。

何川舟又問:“你知道王熠飛去哪兒了嗎?他昨天有聯係你嗎?”

王高瞻用手捏起第二個包子,說:“沒有。”

鄭顯文愛湊熱鬨,好奇地問:“誰啊?”

王高瞻吃了口,很慢地說:“我兒子。”

何川舟聽著他沙啞的聲音,分明是相似的輪廓,卻無法將他跟記憶中的人結合起來。

王熠飛剛上初三的時候,何川舟跟周拓行陪他去監獄探望過一次王高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原因是王熠飛意外得知,王高瞻每月都給家裡親戚打一筆錢,讓他們多幫忙照顧自己。不多,一千左右,是勞改存下來的工資,還有一部分留他卡裡,想等他出獄後用於父子倆的生活。

王熠飛過去是想告訴他一聲,不用再給自己打錢了,收不到,學校有各種補助,暫時也不缺。

可是臨到了門口,王熠飛又不想進去了。

郊區的監獄透著股陰冷,高立的鐵門遮住了半個視野,冷清的街道與呼嘯的風聲都讓這個地方看起來有些森然。

他推脫自己肚子疼,要上廁所,最後是周拓行跟何川舟代他進去傳的話。

那一年,王熠飛剛14歲,王高瞻恰好反一下,41歲。

坐了七年牢的王高瞻理著平頭,麵容憔悴,剛過不惑之年,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他看起來像是個老實溫厚的人,臉上沒有任何凶悍,身板也偏向瘦小。任誰看都不會聯想到他會是個殺人犯。

人進來時,他攥緊雙手,緊張地朝二人身後張望,沒見到王熠飛,臉色一瞬間灰暗下去,瞳孔無措地盯著合上的門板顫動,連何川舟都看得不忍起來。

他應該是疼愛王熠飛的。

周拓行從包裡拿出記錄好的筆記本,一條條給他念王熠飛此行的目的。

王高瞻肉眼可見的失神落魄,肩背垮下,鼻翼翕動,卻還是分出一絲精神認真地聽了。

其實轉告的話並沒有多少,隻有兩三句而已。

除了不要再打錢之後,就是讓明年要上高中。

周拓行受不了王高瞻的眼神,立著本子,麵不改色地瞎編了一段,用王熠飛的口氣向他透露一些近況。

諸如,王熠飛目前成績很好,雖然沒錢報補習班,但幾個哥哥姐姐會帶著他一起學習。老師說他上重點高中不成問題。

又譬如,現在照顧王熠飛的人是何川舟的父親,新年會給他買新衣服,連家長會也會幫忙代開。

一切安好。

王高瞻聽著,扯起嘴角露出個笑容。有些僵硬,但並不苦澀,堆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各種強烈的線條感描繪出一種類似欣慰的感情。

周拓行停下來,抬眼掃向對麵。王高瞻渾濁雙目裡閃動的水光令他難以忘懷,結束探視後,他還跟何川舟道:“他看起來過得挺不好的。”

眼皮下壓著,目光隱忍而深邃,是一種他們這個年紀尚無法感同身受,但能讀得出的痛苦。

“阿飛不進來真是的。”周拓行小聲道,“他以後會後悔的。”

又十年過去了,王高瞻依舊過得不大好。除此之外,好像渾然變了一個模樣。

關切溫柔沒有了,隻剩下空洞和麻木。聽見王熠飛的名字時,觸動的表現也極其短暫。

何川舟想了想,說:“阿飛說,之前跟你說了些很過分的話,還沒來得及跟你道歉。你彆介意。”

王高瞻沒什麼反應,敷衍地道:“不記得了。”

“如果他來找你的話,希望你告訴我。”何川舟拿出手機,“留個號碼吧,你有手機嗎?”

王高瞻從兜裡拿出智能手機。這東西他用不慣,連密碼也沒設,直接給了何川舟。

何川舟給他存了名字跟號碼,發現他有下載微信,又把微信好友給加了。

鄭顯文這人一張嘴閒不下來,抖著腿,揮手間義薄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