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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337 字 6個月前

這次不管她答什麼,都往她懷裡塞東西。

何川舟不擅長處理這類關係,反思下次應該帶周拓行一起過來。

最近幾天,隊裡因為接到一起多人強jian案,又開始連日加班。

何川舟處理完資料,回家時已經是十一點多。

她垂首從一排樓房前走過,恍惚中仿佛瞥見某扇窗戶後麵亮起了朦朧的燈,倏地抬起頭,再定睛一看,才發現隻是錯眼。

這陡然的一驚,倒是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以前王熠飛獨自住在那裡,何川舟路過會時不時會掃上一眼。如果他趴在窗口,就喊他去自己家裡吃飯。

養成這個習慣隻用了一個多星期,時隔七八年沒派上用場,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何川舟抬手按了按額側,打開防盜門,熟練地走上樓梯。

樓道裡的感應燈還是沒有修理。今天烏雲厚重得無奇,天上也沒什麼亮色,隻有電梯門開合時透出一點。

銀白的光線照出來,空氣顯得渾濁,蹲在角落假寐的人隨之抬起了頭。

何川舟眼皮猛地一跳,有那麼短暫的片刻,大腦空了下去,直到電梯門合上都沒下一步動作。

黑影很小心地動了下,花束外層的塑料紙在他懷裡被擠壓出窸窣的雜音,他大概是蹲久了,起身的姿勢不大順暢,一手撐著牆麵站起來,委屈地小聲道:“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啊?我等你很久了。”

何川舟靜靜打量著他,遲疑叫道:“阿飛?”

王熠飛“嘿嘿”笑出聲來。

何川舟站了兩秒,才想起來要開門。從兜裡掏出鑰匙,轉身對準前麵的鎖孔。王熠飛熟練地錯步過來,用手機給她打光。

何川舟扭頭看他,還是下意識地垂著目光,卻隻掃見他短袖上的圖案,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已經長得比自己高了。

五官跟臉部線條也變得更硬朗,不過還能看出青春期時的痕跡。

上次見他,應該是兩年前去外省出差,他當時也在那裡,約好了一起吃飯但是沒來得及。他去超市買了一大袋零食讓何川舟在車上吃。

王熠飛左顧右盼,看著脫落的牆皮,問:“你怎麼還住在這兒?我以為你早搬走了。”

何川舟正要回答,聞到了一股煎餅的醬香,引得她又多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王熠飛提起被花束擋住的塑料袋,說:“本來想請你吃的。可惜涼了。”

他話音剛落,那扇破門終於打開了。

何川舟退到旁邊,借著散溢出來的光線重新打量王熠飛。後者脫下鞋,自覺在鞋櫃裡翻了翻,沒找到多餘的拖鞋,隻翻出兩個鞋套,又重新彎下腰穿鞋。

她一手按住王熠飛的肩膀,告訴他不用脫鞋,家裡已經有幾天沒打掃了,地板上都是灰。王熠飛於是蹬了蹬鞋跟,直接走進去。

過了鞋櫃,右手側的牆麵上掛著幅何旭的相片。玻璃相框裡鑲嵌的不是黑白照,而是他年輕時的一張自拍。上頭的人笑容燦爛,五官英俊。眼睛被玻璃反出的白光所掩蓋,正顯得意氣風發。

王熠飛仰頭注視,佇立了良久,轉過身笑道:“何叔原來長這樣啊,我都快忘了。比我記憶中的要年輕很多,更帥一點。”

他笑起來的時候,兩側酒窩深陷進去,眼尾向下彎曲,露出跟小時候相似的無辜表情,讓何川舟感到一點熟悉。

何川舟對他的印象更多停留在七年以前,之後雖然草草見過的幾麵,但都交流不深。總覺得他沒長大。

那時候,何川舟正在B省讀大學,一團糟糕的生活總算趨向平靜。王熠飛高中畢業,分數隻夠上一所三本院校。

可能是不希望何川舟再照顧他,也可能是沒有辦法繼續留在A市,脫離了未成年的禁錮,他迫不及待地選擇逃開,走之前擔心何川舟阻止,甚至沒跟她好好打聲招呼。

開始幾年,王熠飛會主動聯係何川舟。隻是當時科技尚不發達,兩人所有的交流都局限在短信的寥寥幾字裡。

他偶爾會給何川舟發幾張照片,展示自己的新發型。

後來換了新手機,就開始隔三差五地給她發各種風景照,以及自己畫的畫,證明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好。

他一直很乖,唯一一次的叛逆出走沒想到能持續那麼長時間。

在何川舟愣神的功夫,王熠飛從小倉庫裡找出了個花瓶,將花一朵朵插進去,裝飾好了,兩手端著擺到書房前的過道上,雙膝跪下,對著何旭的遺照肅穆磕頭。

在他即將磕完第三個時,何川舟靜悄悄走到他身後,抬腳踹了過去。

王熠飛歪著上身回頭瞪視,非要將自己的程序莊重走完,往邊上挪了挪,認認真真祭拜。

正常人叩三下,再要麼用真正的大禮四跪十二拜,這位朋友也不懂,磕完十個湊了整,終於起來了。

何川舟已經坐到沙發上,王熠飛安置好花瓶,跟著貼過來。

兩人並肩坐著,因許久不見的生疏而略顯沉默。讓何川舟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王熠飛時,他坐在飯桌前悶不吭聲,也是這樣不尷不尬的場景。

再具體,她有點忘了。

王熠飛一直拿餘光打量她,見她出神,忐忑地喚了一聲:“姐姐。”

何川舟朝他看去。

那麼許久,何川舟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憑她的經驗判斷,應該是一般——短袖上起了線頭,褲子顏色發陳,款式簡樸。鞋子倒是挺新的,可做工並不精細。

被她審視的目光掃到,王熠飛有點不大自在地站了起來,在客廳蕩了一圈,順勢走向陽台。

何川舟抽出煙,夾在手指轉了兩圈,又塞回去。跟著走出去,斜倚在拉合門邊,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天邊倏然炸起一道紅綠色的煙花。

火光照亮天幕,隨著巨響一簇簇迸發,在重重樓影上方更迭消逝。

王熠飛立即高興起來,推開窗戶,墊腳朝外張望,激動道:“這個季節居然還有人在放煙花?!”

緊跟著立即雙手合掌,誠懇許願:“希望今年一切順順利利,世界和平!”

喲,覺悟還挺高的。

何川舟說:“流火流星你分不清啊?”

王熠飛無所謂地咧嘴笑:“反正都是騙人的東西,能用就行。”

可以,很有我國特色。

何川舟沉%e5%90%9f了會兒,無情地說:“市區禁止燃放煙花,你是在向城市安全管理的漏網之魚許願。管不管用不知道,不過背後肯定會有100元以上500元以下的罰款在支持。”

王熠飛臉色黑了下來,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又不敢罵她,幾度欲言,最後隻幽怨地叫出一聲:“姐!”

何川舟很輕地扯了下嘴角,才問:“這麼久沒回來,這次想開了?這幾年收獲怎麼樣?”

遠處的響聲忽地停了,喧嘩過後的平靜就像乾燥枯澀的空氣一樣令人不適。

王熠飛低著頭,思忖了一遍自己打過的腹稿,簡短給何川舟介紹他這七年來在各地輾轉的生活。

第43章 歧路43 “有人報案,說在城郊發現一名死者。”

高中剛畢業時身上沒錢,最後的積蓄用來買了火車票跟一包日常用品,就這樣莽撞而大膽地出發了。

東南西北都走過一圈。平原趟過,高山爬過,小巷裡的煙雨吹打過,更多是停留在攏住城市的霓虹燈裡。

最開始住在網吧,主要經濟來源是靠幫彆人做代練。有時候在一個地方待得稍微長一些,也會找一份臨時工。

後來重新開始畫畫,在網上接一些單子,經濟稍微寬裕一點。

七年間,兜兜轉轉地混了一圈,哪裡都住不長久。

14、15年的時候,國內直播開始爆火。17年短視頻橫空出世。

他在一個好心網管的建議下,攢錢買了部智能手機,也跟著加入進去。生活多少熱鬨了起來。

王熠飛說到這裡,微昂起下巴,回頭衝何川舟驕傲道:“我現在有幾十萬的粉絲哦!”

何川舟想笑,但是笑不大出來,嘴角的肌肉不自覺地向下沉著。

她理智覺得這個答案應該是好的,跟王熠飛很早以前的願望有一定的相合。可又莫名覺得有些傷懷,大概是潦草的總結聽起來太孤獨了。

王熠飛本質不是個能享受孤獨的人。他向往熱鬨,向往家庭。

何川舟問:“我給你打的錢為什麼不用?”◇思◇兔◇在◇線◇閱◇讀◇

她上大學的時候隻能靠何旭的存款生活,但每月還是會分幾百塊錢給王熠飛,他不應該過得那麼窘迫才對。

直到王熠飛向她展示自己的存款,她才停止。

王熠飛背靠著欄杆,抬手一揮,大度地道:“全部幫你存著了,以後你結婚給你當嫁妝。”

何川舟被他氣笑,嗤了一聲。數秒後,終是沒忍住問了出來:“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王熠飛趴在護欄上,語氣聽著是不經心的釋懷,兩手下垂著揮舞,像是在抓夜裡流過的風,“沒什麼夢想,也沒什麼目標,但是很多人羨慕我特彆自由。”

何川舟試圖品味他這句話裡的意思。

“我就是回來看看。”王熠飛回過頭,沒有窗外的風聲乾擾,聲音清晰了點,“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回來。”

何川舟說:“想回來就回來,不是你在任性嗎?”

王熠飛又擺出他擅長的裝傻表情。

他走回客廳,環顧一圈,開始說叛逆的話:“姐,你家裡好臟。”

何川舟沒搭理他。

王熠飛又問:“你都不打掃的嗎?”

何川舟回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王熠飛不知道瞎想什麼,自己開始樂。

他盤腿坐在茶幾邊上,拿出手機,低頭給周拓行發語音:“大哥大哥,我回A市啦。”

周拓行還沒睡,直接語音撥了過來,問道:“什麼時候?”

王熠飛說:“今天!”

“你在哪兒?”

王熠飛在周拓行麵前很是乖巧,回答問題的聲音都是殷勤的,還是當年那個唯他馬首是瞻的小馬仔:“在姐姐家。”

周拓行:“那麼晚?”

王熠飛氣道:“她剛回來!我在門口蹲了六個小時!”

周拓行低笑了聲:“那你怎麼不來找我?你不給她打電話?”

王熠飛無辜地道:“我怕你們都忙嘛。”

周拓行說:“你等一下,我過來接你。”

王熠飛彙報完畢,閒不下來似的,又轉頭問何川舟:“姐,你有哪些東西要扔,我給你整理一下。”

何旭經常不在家,何川舟打掃家務從來都是走狂野不羈的路子,王熠飛有時候看不過眼,會主動幫他們打掃。

何川舟在廚房給他燒水,說:“不用了。”

王熠飛從包裡翻出一個便簽本:“那個棕色的櫃子要嗎?”

問完還要再說一句:“這東西都快成古董了吧?”

何川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