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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46 字 6個月前

袋子上。

周拓行堅持了一小會兒,還是把東西給她:“你沒吃早飯。”

何川舟接過來後,他又囑咐:“已經涼了。記得熱一下。”

“這麼關心我?”何川舟拆開包裝口看了眼,故意笑著問,“還有什麼要交代?”

周拓行沒馬上說話,而是認真盯著她的眼睛看了數秒,隨著思考微微擰起眉毛,有點真切的困惑:“你是嫌我囉嗦,還是嫌我廢話多?”

何川舟知道正確答案,願意大方地說給他聽:“沒關係。我可以喜歡聽你說廢話。”

關於感情的定義五花八門,對其的解釋更是千奇百怪。

它沒有固定的判斷法則,出現的時機也總是因人而異。何川舟認為它的存在應該是感受多過於理解。

和誰在一起會下意識覺得開心,就是喜歡的。不管是多不擅長戀愛的人,也可以領悟得到。

走廊裡的空調溫度沒那麼低,可是與窗外的熱風比起來還是要清涼許多。

周拓行遠離窗戶,覺得玻璃有點燙人。他往側麵跨了一步,恰好可以更清楚地觀察何川舟的表情。

何川舟的平靜反應出她的坦然,像思考過,做過準備,才說出來的話。

周拓行“嗯”了聲,呆呆在那兒站著,過不久露出一個笑,周身洋溢著難以掩飾的高興。他試圖壓住唇角,保持自己的高冷,說:“陶睿明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會有能讓你滿意的結果。”

何川舟無所謂地道:“是嗎?”

何川舟提著早飯回來,就見黃哥靠在桌子上,不務正業,捏著嗓子,鸚鵡學舌一樣地重複:“何川舟,你自己覺得,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他的模仿秀上不了台麵,不過他的重點在於他超絕的領悟能力。

“你聽聽,他連指責你都是用的問句!還讓你自己感受,用詞多委婉,多精辟,為人多體貼?”

何川舟把早飯拿出來加熱:“他應該不是來要你們幫他升堂的吧?”

徐鈺高舉右手搶答:“為人民服務!要發揮主觀能動性!都是領導教得好!”

邵知新什麼都不知道,卻是樂得最開懷的一個,直接笑出聲來:“哈哈哈哈!”

笑聲存在感太強,何川舟幾人一齊看了過去。

邵知新跟被掐住脖子似的,立即收聲,將腦袋壓低一點。

黃哥認真問:“你乾嘛逗他呀?小周同誌看起來可是個正經人,跟咱們小新不一樣。”

邵知新:“?”他難道不是個正經人嗎?

何川舟倒了杯水,轉過身來時,杯口擋住了她的下半張臉,不過下彎的眼睛帶著明顯的笑意,說:“你不覺得逗他很有意思嗎?”

黃哥正了正自己的襯衫衣領,嚴正勸告道:“何川舟同誌,請不要敗壞我們分局在外的偉岸形象,否則以後熱心市民過來,我們很難接觸。你這樣會造成誤解。”

徐鈺點頭附和。

邵知新眼神滴溜溜地轉,在何川舟身上逗留許久,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為何川舟應該是那種超脫世俗,不為外物所動,乃至連基本的欲望追求都已經拋之腦後的領導。而不應該是現在這種帶一點惡趣味,不那麼偉光正的形象。

“把你的思想收一收,你沒學過表情管理嗎?”黃哥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罵道,“咱們何隊又不是練邪功的。”

黃哥清清嗓子,一掌拍在桌麵上:“什麼時候讓他請我們吃飯?這頓飯可不能少啊!”

何川舟說:“你自己問他。”

第41章 歧路41 舟舟,不要害怕啊,叔叔阿姨們都在。

何川舟認為這件事情已經算作結束,雖然周拓行跟她說會有滿意的結果,但她並不抱太大希望。能結束網友的質疑,在她這裡稱得上皆大歡喜。

警察挨罵是很常見的事,不管做得好不好,身為執法人員,天然要麵對更嚴苛的標準,網友潛意識是偏幫弱勢人員的。

人民對警察有一種默認的印象,覺得他們應該強大、鐵血、包容。既可以為大眾解決各種困難,維護社會治安,又能不懼刀鋒跟脅迫,勇敢無畏地衝鋒在危險第一線,同時最好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客觀,不計個人得失,永遠豁達從容。

這種印象同時會給警察帶來榮譽跟光輝,說不上好或者壞。

因此眾人不樂意聽警察訴苦,也很難體諒他們因各種雞毛蒜皮的瑣事而驚起的憂鬱跟煩躁,這對普通民眾而言沒有代入感,還會破壞警察在他們心中一貫的威嚴形象。

何川舟已經習慣了。

輿論的關注就像一陣夾霜帶雪的冷風,個人的喜怒影響不了風的來去,而這場會帶來換季感冒的狂風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等它帶著呼嘯的紛擾浩蕩消逝,自己收拾收拾心情,就該繼續前行了。

隻是何旭又一次遭受無端的非議,讓她有點如鯁在喉。她可以不介意網友對她的指責,卻會為何旭覺得不值得。

傍晚時分,陰沉了一個下午的天開始飄起小雨。

A市的春天總是在晴雨之間交接,不過下的雨大多是溫婉的,密密匝匝的小雨滴像透明的絨毛一樣落在抽新的枝葉上,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柔和聲音。

在白霧似的細雨籠罩下的城市,有種幽靜溫雅的素美。

邵知新推開窗戶透氣,清爽的涼風衝進來,卷走一部分沉悶的熱意。

黃哥下午帶著幾個兄弟出去蹲守嫌疑人,因此辦公室的座位空了大半,沒人說話,顯得有些冷清。

沉靜中,徐鈺忽然大喊了聲:“何隊!”

邵知新剛要坐下,被她這聲氣勢如虹的吼叫嚇得猛一哆嗦。

這種時候,如果換成是他,肯定會有人訓斥他一驚一乍。徐鈺的待遇果然比他好多了,何川舟隻是淡淡問了句:“怎麼了?”

徐鈺說:“看新聞!我給你發鏈接了!”

徐鈺直接發在工作群裡,邵知新也點了進去。

鏈接跳轉,是一段視頻。發布的賬號是本地一個專門報道民生的電視台。這個節目在全國範圍都很有名,出過好幾次爆火新聞。

從標題來看,他們專門做了一期何旭相關的調研。

辦公室不同方位相繼出現視頻播放的背景音。

記者舉著話筒,表示有人聯係到他們節目組,對於網上熱議的民警何某事件有話要說,他們今天帶大家了解一下真實情況。§思§兔§網§

鏡頭隨著他的手勢轉向他對麵,廣場的空地上站了二十多個人。從青壯年到七八十的老人都有。

最中間的一老爺子快步走了上來,等記者說完開場白,招招手表示自己要發言。

記者:“您說。”

“我,紫陽街道的住戶,我以前住在前頭的那小巷子裡,現在搬家了。何旭當警察的時候,我家離他們派出所不到五百米。我可以舉身份證實名證明——”老爺子深吸一口氣,麵皮抖動,蓄滿了力說出的話,到最後一句卻變得低沉,多出了一絲顫音,“他是個好人啊!”

邊上人頭攢動,好些人想往前擠,記者跟攝像忙示意他們冷靜,不要推攘。

老爺子雙目渾濁泛黃,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此時泛出些微的紅,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惋惜。

“我兒子給我念,說有人在網上爆料何旭暴力執法,誰啊你們是?住哪兒的?有本事出來我跟你理論理論!我認識他那麼多年了,每天下樓去公園附近溜達,順便看他們處理各種狗屁倒灶的破事兒,就沒見他生過幾次氣!當年紫陽街道大半的人我都認識,幾個人不說他好?請問你是哪個打老婆的人,還是哪個騙彆人醫藥費的混蛋啊?你說!”

記者湊近了他,點頭安撫道:“大爺您彆生氣,您認識何旭是嗎?”

老爺子說:“我當然認識!何旭家附近有個小孩兒,爸爸坐牢了,家裡其他親戚都不想管,是何旭經常給他送飯,帶他去醫院看病,有事兒沒事兒幫他跑手續辦文件,街道社區都知道的。你說這樣的人能是壞人嗎?”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直接抓住記者的手腕,掰著他的話筒轉向自己這邊,擔心觀眾聽不清楚,扯著嗓門大聲道:“我知道何旭,我對他印象特彆深。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就老來煩我,他這人是真的很煩!我老師都不想管可他總管我,在網吧裡看見我要逮我,在街上走訪看見我又要逮我。我那時候是真生氣的,覺得他這人屁事兒特彆多……”

他說的分明是控訴的話,語氣也十足地犯衝,到後麵卻嗆出一絲哽咽的味道。

身後有人拍他的脊背以作安慰,那熟悉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悲從中來,他知道這種時候哭會顯得自己特彆沒出息,可周圍的環境讓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乾脆低下頭半捂著臉宣泄出來。

“我是煩他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我騙過他十塊錢沒還他,拿去打遊戲上網了。他後來見到我,也不生氣,隻說你那麼聰明,怎麼不去上學呢?他是第一個認真在我身上找優點拚命誇我的人。我爸媽對我都沒耐心,我爸見著我就想抽我,隻有他願意跟我談心事。我甚至覺得我不配。他人特彆好,真的。我求你們彆罵他了。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記者從包裡抽出紙巾遞給他,青年避開鏡頭,胡亂擦了一把,退後人群後方。

邊上的中年男人靠過來,聽口音不是A市本地人。

“我要謝謝何旭和當年的民警。我差一點兒,真的就是差一點點,可能就走上不歸路了。我當年做生意被人騙,沒臉回家,腦子走死胡同了,去他們派出所向他們要碗飯吃。他們什麼也沒問,給我買了碗麵。吃完後我走出去,想去大橋那兒……跳橋。何旭警官覺得不對勁,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後,關鍵時刻把我拉了下來,然後在橋邊和我聊了大半宿,幫我給家人打電話,還借了我一千塊錢讓我買票回家。那時候他自己老婆都剛死你知道嗎?我跳不跳橋的關他什麼事?他本來沒必要那麼關心我。”

記者身上已經沒紙巾了,看見他哭隻能拍拍他的肩膀。正要按流程問問他現在的狀況,一中年阿姨等不及地道:“我是小區代表!讓我說!”

記者找到目標,從人群裡將她拉出來,遞過話筒給她發言。

阿姨從兜裡摸出一張紅色的紙,攤開後展示給眾人看:“這是我們小區住戶的部分簽名。有些人已經搬走了,新住戶可能不認識他,但留下來的老人可以替他作證。他脾氣好,從沒犯過事兒,反應困難他都會過來幫助!根本不像網上說得那麼糟糕!不能他人死了,你就使勁兒往他身上潑黑水!他為老百姓服務,老百姓也要給他撐腰!”

場麵有些混亂,邊上路人紛紛側目,眾人七嘴八舌地出聲,連記者的聲音也被壓了下去。

攝像轉動鏡頭,緩緩拍攝每個人的表情。

眾生百態,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