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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48 字 6個月前

間冷淡下來,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直接掛斷語音。看著屏幕上的聊天界麵,心裡頭生出一股邪火,對著手機罵了一句:“有毛病啊?拿這個跟我套近乎?!”

說完還是覺得不夠出氣,又發了一條語音信息過去,是字正腔圓的兩個字:“滾蛋!”

他將界麵切換到搜索軟件,查找關鍵詞。

由於年代太過久遠,翻了兩頁都沒找到相關的新聞原文,失了耐心。想起那個“幾度秋涼”的作者曾經提過,當年負責追蹤案件報道的記者是韓某,猜測應該就是這個人。

韓鬆山毫不介意他的唾罵,信息一條條發過來。措詞禮貌且平靜,沒有半點身為長輩的高傲。

韓鬆山:“如今的事態,不是說你不追究,它就可以過去的。當年你爸爸委托我報道這起案件,我其實沒有收取任何報酬,隻是因為我對你們家庭的遭遇感到十分同情。”

韓鬆山:“你當時還小,或許沒有印象。當年你們輸在了輿論戰上,你爸爸不希望你姐姐再受到他人言語的傷害,選擇主動退讓一步,不再提及,是很偉大也很艱難的決定。可是這並不能化解恩怨,你看,十年過去了,現在他們又故技重施,陶先勇先生剛死,名譽就受到了極嚴重的損害。”

陶睿明本來想將他拉黑了,看完這兩段文字又遲疑了。

這幾天,他明裡暗裡聽到了無數的嘲諷跟歧視。光逸公司的內部、學校的同學,以及網絡上素不相識的匿名網友。所有人像談論一個不入眼的物品一樣,對他死去的父親評頭論足。既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也沒有對凶手的譴責。

他自虐般地讀完了網絡上的所有評論,看著形形色色的網友趁亂對他父親進行莫須有的汙蔑,而理智辯解的聲音卻受到侮辱跟攻擊。

好似有些人天生高人一等,道德無缺,而他天生低人一等,沒有悲傷緬懷的資格。

陶睿明想不明白,就在半個月之前,他父親還是一個備受人尊敬的老者。學校裡有他捐贈善款留下的名字,受他扶助的貧困人士會給家裡寄送感謝的信件,他生活在一個和樂、富足,被善意包裹的世界裡。

僅是一夜之間,天與地就顛倒了,他被倒轉過來的巨山壓在最底下,卻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甚至連陶思悅也不相信親生父親的清白,在他忿忿不平地表示要對部分網友提起法律訴訟時,陶思悅隻用幽暗而晦澀的眼神看著他,讓他不要再胡鬨了。

如今韓鬆山說的每一句話,不管是真是假,出於什麼目的,都落在他那道傷痕巨大的心坎上。

他想聽。他需要聽。

他收回手指,看著聊天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等待對方發來新的文字。

韓鬆山:“【鏈接:幾度秋涼的主頁】這個賬號我猜你應該有看到過。這個作者很有水平,九分真一分假地糅合著寫,目的就是為了讓群眾相信他夾雜著的一分的謊言。誤導大眾的判斷。他已經成功抹黑了你爸爸,後麵也不會放過你們。”

韓鬆山:“你可以等等看。他現在主要在做何旭當年那起案子的調查。接下去他會說,我以前曾被何旭逮捕過,對他懷恨在心,所以才會惡意針對他,捏造他猥褻侵害陶思悅的罪名。一切都隻是我跟陶先勇設的一個陷阱。”

車流開始緩緩挪動了,陶睿明的車卡在中間,邊上的司機不停加塞,導致他後方的車輛開始憤怒鳴笛。

他抬頭看了眼,趕緊跟上前車,找了個空隙,暫時停在路邊。

四周都是為了生活而在奔波勞碌的人。天空是淺灰色的,明明沒有厚重的雲,光色卻好似被遮擋住了透不下來。趕路的人在沉沉的暮色中低垂著頭,麻木的臉上裡似乎也帶著許多煩惱。

陶睿明眼神有些迷惘,又一次拿起手機。對方已經編輯好一大段話,滿滿當當地擠在四角屏幕裡。

韓鬆山:“這個人可以拿到警局內部的資料。你父親的案子剛偵查結束,他馬上就寫完稿子進行發布了,背後的這個人到底是誰我猜你心裡有數。”

韓鬆山:“警方給出的公告裡,以及在對你父親進行調查的過程當中,是否嚴格恪守公正、公平的態度,我猜你心裡也有數。”

韓鬆山:“你父親從一個知名慈善企業家到如今人人喊打的□□犯,他數十年的經營,與人為善,慘遭不幸被人殺害後卻遭到大眾戳著脊梁骨的唾罵,你身為兒子我相信必然有所觸動。”

韓鬆山:“如果我說這背後沒有推手,你敢信嗎?”

對方不再編輯文本了,似乎在等他開口。

陶睿明猶豫片刻,敲出回複。

陶睿明:“你有證據嗎?”

韓鬆山:“嗬嗬,當今這種流量時代,輿論的發酵一般都離不開水軍。你再去那篇文章底下的評論區仔細看看,被頂在前排的熱評,是不是有人在蓄意操控。”

韓鬆山一字一句看起來苦口婆心。

他發了條語音,聲音裡的惋惜跟哀歎極為真切。

“我以前就是搞媒體的,這一點我比你懂。我很難受,握著筆杆子的人,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聲音的影響力比文字要震撼一點。

陶睿明打了個哆嗦,感覺有股陰涼的風在從四麵八方朝自己吹來,轉頭看了一圈,發現是空調打低了,將風口往上撥了撥。

韓鬆山發來最後一句總結,如同每份陳述詞的固定結尾,言語直白卻一針見血,徹底打碎了陶睿明最後的顧慮。

“我以前得罪過何川舟,現在跟你掏心掏肺地說這些,難道對我自己能有什麼好處嗎?何況我已經不做記者了。你仔細想想,我隻是不希望你落入他們的圈套。”

陶睿明一麵讀著,一麵降下車窗,開了條縫。

暖風吹進來的同時,韓鬆山再次撥來語音電話。

這次陶睿明沒有拒接。

他還搞不懂這個叫韓鬆山的人聯係他是想做什麼,所以再次接起通訊後沒有出聲,韓鬆山繼續他個人獨白般的講述。

“當年何旭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自己跳樓了,何川舟這人是非不分,一直記恨,等了那麼多年還在想著報仇,她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你不為自己考慮,是不是也應該為光逸,為你姐姐考慮一下?”

陶睿明心道,如果這個人是在說謊的話,那他一定是個完美的演員。因為他說話間透露出來的蒼涼、憤怒、不甘,都過於真實。哪怕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的形象也在腦海中清晰地勾勒了出來。

陶睿明態度依舊在質疑,語氣已經軟化不少:“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嗎?何川舟做警察都這麼多年了,怎麼不見她打擊報複?”

韓鬆山歎了口氣,似有點無奈:“當然要循序漸進了,如果準備不充分就朝光逸發難,那叫莽撞,叫瘋子。你爸爸還是很有震懾能力的,沒那麼容易被撼倒,他活著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如今他死了,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陶睿明左手握緊方向盤,手指在不平整的弧線上反複摩挲。

韓鬆山斟酌數秒後,坦蕩地道:“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等‘幾度秋涼’的下一篇文章出來,看看他是不是要汙蔑我。證明我立場不純之後,下一步就是要證明你姐姐、你父母說謊。到時候可以怎麼論述呢?是說你姐姐主動勾引何旭,還是說他們背地想訛詐何旭?這對一個女性來講是多麼惡劣的指控,你明白嗎?真到了那時候,你姐姐麵臨的情況會比現在要嚴重千百倍。”

陶睿明脫口而出:“那你怎麼不去找我姐呢?”

“她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表述。當年她就十分抗拒給自己維權,她曾經將何旭當成一個非常值得尊重的長輩,一直不肯接受這件事情。”韓鬆山語氣嚴肅了點,“你可以去問問她的意見,你是她弟弟,或許提起這件事不會讓她那麼難過。”

說完這句話後,韓鬆山又沉默了片刻,大概是找不到彆的事情要談,突兀掛斷了通訊。

此時路燈忽然亮了起來。前後左右的綠植上方出現了柔和的黃色光芒,猶如一個個綠蔭的頂蓋在發光,方才還黯淡的街道如明珠一樣變得璀璨,更襯得車內安靜冷清。

陶睿明失神地看著手機,努力思考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最後將手機放到副駕上,駛進主道,轉向回家的路。

他通過擁堵的市中心,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陶思悅在房間,江照林還在醫院上班。客廳的茶幾上擺了不少茶杯跟水果,空氣裡還殘留著濃重的煙草味。保姆正在收拾。

陶睿明問:“今天家裡來客人了嗎?”□思□兔□在□線□閱□讀□

“哪天沒有客人?”保姆壓低了聲音,不高興地道,“公司的人天天來問,今天還帶著律師過來,吵一下午了。我看小悅都快煩死了,氣得晚飯都沒吃。”

她手裡拿著抹布,準備走開時,忍不住多嘴一句:“睿明,不是阿姨說你,你該替你姐姐分擔一下的。”

陶睿明含糊地應了聲。

阿姨遲疑著,小聲問:“你媽媽的身體好點了嗎?”

“我媽她……”陶睿明的心無端被揪了下,他避開視線,胡亂找借口說,“還沒好。最近換季,還感冒了。”

阿姨沒辦法地歎道:“哎喲。真是倒黴。”

第35章 歧路35 “反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陶睿明在客廳徘徊了兩圈,將窗戶開到最大以便通風,又去書房找了瓶香水出來,對著邊邊角角好一通噴。

他不喜歡煙味,以前陶先勇在家,都會專門去陽台抽。

陶睿明躡手躡腳地走到陶思悅門口,側著耳朵聽了會兒,沒聽見裡麵的動靜,抬手輕敲,用氣音試探叫道:“姐。你還醒著嗎?”

陶思悅過了幾秒才道:“進來吧。”

陶睿明將門小幅度地推開,露出半邊身體,站在外麵沒進去。

陶思悅沒有休息,隻是半坐在床頭,抱著手臂恍惚思考。一頭中短發披散下來,垂落在肩膀,額前的幾縷碎發被風吹亂,卻顧不上整理。她語氣平淡地問:“你今天去哪裡了?”

陶睿明看著她憔悴的麵容,話到了嘴邊一個咕嚕,不敢說出來,撒謊道:“在學校啊。”

陶思悅定定看了他兩眼,沒有多問,緩緩將視線轉開。

陶睿明躑躅不定,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半晌後,將門推開一點,走了進來,反手輕輕合上,問:“公司還好嗎?”

陶思悅再次朝他看來,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陶睿明啞口無言。

陶思悅說:“周六律師會過來談遺產的事情,我希望你那時候會在,否則光逸的股份落到誰手上,我不能保證。”

“我聽說好幾家合作方都暫停了跟光逸的合作。”陶睿明忐忑說出半句,聲音大了點,“是因為造謠爸爸的那篇文章吧!”

陶思悅沉默,隻是看著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