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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310 字 6個月前

就留著給自己買點好的吧,畢竟很長時間吃不到外麵的飯了。”

四人這下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他們高中畢業也才沒兩年,平時靠著陶睿明的關係作威作福慣了,去哪兒都有麵子,從沒想過自己會去坐牢。

民警也黑著臉接了句:“同學,你這態度不對吧?搞清楚狀況了嗎?這是單純靠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嗎?”

黃毛青年吸了口氣,無措地道:“……彆啊!”

何川舟麵無表情地道:“打人的時候不挺霸氣的嗎?那根鐵棍敲得不輕吧?”

四人眼巴巴地望著陶睿明。

黃哥青年趕忙解釋:“我們沒怎麼動手啊。我們受的傷還比她重!”

“對!”另外一人立即搭腔,抬手觸碰自己的鼻子,沒怎麼用力,已經“呲”得抽了口冷氣,“我現在還疼!可能鼻子骨折了!”

“她一腳揣在我手臂上。骨頭斷了,我也要求驗傷!”

“警官,我們是為兄弟抱不平!我們有正當理由的!”

“對啊,明哥他爸剛死,這個警察就在背後寫小論文造黃謠。給他爸潑黑水,還讓他們公司股價大跌。這誰能忍啊?”

四人回憶起自己的作案動機,開始義憤填膺地控訴何川舟的過錯。你叫我嚷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如同森林裡一片群鳥飛騰。

民警們聽到一半,發現話裡的信息量多到他們一時難以理解,瞠目結舌中,手下都忘了記錄。

最後還是陶睿明不勝煩躁地喝止眾人:“行了!”

四人偃旗息鼓,閉上嘴巴,屋內頃刻間恢複安靜。

距離四人最近的那個民警下意識摳了摳自己的耳朵,對這無聲的世界竟感到有點不習慣了。

陶睿明不去看何川舟,已經冷靜下來,正思考著該怎麼解決。

何川舟饒有興趣地等著他開口,豈料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個含糊不清的表述,仿佛陶睿明吃了多大虧,在委曲求全。

他說:“這事兒都算了。”

何川舟仿佛聽了個荒誕的笑話:“算了?”

她放下腿翹起的腿,站起身。

“陶先勇生意做到今天,得罪過多少人。他是怎麼發家的,我估計你不知道。現在他死了,光逸的日子不會好過,也就隻有你這個富二代,才會在這種時候還忙著四麵樹敵。”何川舟哂笑,“就算現在是你姐站在我麵前,也得老老實實給我道個歉。”

陶睿明聽她說起陶思悅,當即紅了眼,剛回籠的理智又一次隨風刮跑了,罵道:“你有什麼資格提我姐?你們何家人是不是都這麼不要臉?”

陶睿明上前衝了一步,邊上的民警見狀想攔,何川舟一揮手,示意不用。

“文章裡寫的是不是謠言,你打電話問一聲你媽就該知道了,其實你心裡也有數,所以你不敢。你連你爸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敢了解,也不敢替你媽說一句公道話,倒是懂得手段陰損,找彆人發火。”

陶睿明氣急敗壞地叫道:“你放屁!”

何川舟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腳下寸步未退,見對方也隻在原地站著,半晌後譏諷地笑了聲:“沒出息。”

陶睿明臉色驟變,各種不明的情緒混雜在一起,紅白交加。換做平時,他肯定已經大聲駁斥,然而此刻心下卻有一種沒由來的慌亂,讓他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正對峙著,陶思悅跟江照林行色匆匆地趕到了。

數人在房間不同方位站著,立成個詭異的局勢。

陶思悅沒化妝,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憔悴了,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臂枯瘦如柴,看得出陶先勇去世後的這段時間過得勞碌頹頓。

她看向牆邊的幾人,欲言又止,隨後失望地閉上眼睛。

陶睿明跳騰的氣焰滅了下去,低聲叫道:“姐。”

陶思悅的聲音裡帶著虛弱,無力地問:“你找人打的?”

陶睿明說:“我沒有!”

他補充了句:“他們自己看不過眼!姐,連外人都忍不下去!”

陶思悅一口氣堵在%e8%83%b8口,不知道該說什麼,神色略帶苦澀地捋了把長發。

一直站在人群後方的江照林邁步上前,主動低聲道歉:“對不起。”

陶思悅低垂著頭,說不上多有誠意,不過態度還算謙虛:“我們可以賠,不會有下次了。”

陶睿明麵有不服,臟話都要罵出來了,被江照林推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衝動。

何川舟朝邊上的民警點頭示意,說:“該什麼罰就怎麼罰,我們不和解。麻煩請查清楚,他們這次襲擊的意圖,究竟是蓄謀殺人,還是所謂的教訓教訓。有需要配合的,請聯係我。”

說完徑直往門口走去,路過陶思悅身邊時,側身在她耳邊道:“陶思悅,我不為難你,是因為我答應過我爸不追究,但不代表我會容忍你弟在我頭上撒野。你管不好,彆怪我不客氣。”

陶思悅抿著唇角,渾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等目送何川舟離開房間,江照林猶豫片刻,悄然從後方跟了上去。

陶思悅緩聲問民警:“警官,我弟弟有什麼問題嗎?他不知情的。”

民警撓了撓頭,對她也不好怎麼態度強硬:“如果證實他跟這起鬥毆沒有關係,不是幕後主謀的話,就沒事了。”

陶思悅問:“那我可以帶他走了嗎?”

民警還沒回答,後方四個青年先呼喊出聲。陶睿明也急道:“難道不管他們嗎?”

陶思悅轉過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說:“你管他們,我就管不了你。你選一個。”

陶睿明被嚇到了,仿佛不認識她一般,訥訥道:“……姐?”

“姐!”

江照林在後麵叫了一聲。

何川舟已經走到夜色深處。街上的風帶著涼意,吹散了她皮膚上蒙著的燥熱。

聽後方的腳步聲還在跟著,何川舟終於停了下來。

她回過頭,衝江照林招呼:“好久不見。”

第30章 歧路30 每次你說謊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在說真話。

江照林小時候很矮很瘦,成天吃不飽飯,所以還有個外號叫骷髏。

他家就是窮,純粹的窮。父親癱瘓在床,母親積勞成疾。家裡但凡能摳出一分錢,都要投進去買藥,對他當然說不上關懷跟寵愛。

他父母以為江照林的學校會保證食物,很少管他的日常生活。但其實他們初中對貧困生隻提供一頓免費的午飯。

江照林不敢跟他們說實話,會把學校的水果跟肉打包了帶回去,自己靠白米飯跟紫菜湯應付一日三餐。

家境的貧寒讓他過早學會了世故的老成,十多歲的江照林已經比二十多歲的邵知新要成熟了。

他永遠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對誰都是笑。哪怕當麵受人冷落遭人白眼,也仿佛遲鈍得什麼都不懂,反而會覥著臉說“謝謝”,或者“對不起”。就好像天生缺一根會傷懷的神經。

江照林早年成績不行,不愛讀書,不過手腳勤快,嘴巴夠甜,擅長討好同學以及他們的家長,跟誰都能打上交道,對他們噓寒問暖,以便在周六日或放假期間,假裝偶遇,可以去他們家裡蹭口飯吃。

有次他在搬父親出門曬太陽時受了傷,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半昏迷地被壓在水泥地上,動彈不了。

何旭接到報案,趕來將人帶到醫院。.思.兔.在.線.閱.讀.

江照林醒了之後,頭上還貼著紗布,就笑嘻嘻地對他說:“叔叔,我有點餓了。”

何旭捧著他的臉,反倒有種悲涼的神色。

從此以後江照林的混飯對象又多了一個。

何旭給他充了飯卡,又去找他們學校的校長反應特殊情況,多次協商後,額外增加了對他的經濟補助,才讓他能實現三餐溫飽。

江照林父母都不識字,校長對他們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這種事還能商量。

何旭為他解決了他當時最大的困難,在他眼裡也成了一個特彆了不起的人。

他自發管何旭叫乾爸,管何川舟叫姐。

其實他們兩人不在同一所學校,也不是同一個年級,真正見麵的時間隻有節假日而已。江照林會主動來找他們,幫他們乾點活兒,在他們陽台翻翻土種種菜。

但比起真正的交情,他還是跟同班的陶思悅更深一點。

何旭對他來講,是一個啟蒙、改變他生活態度的長輩。跟陶思悅的關係,則更像是患難扶持的相濡以沫。

他們認識的時候陶先勇還沒發跡,剛開公司,混出點頭。許是江照林會哄人,讓陶思悅覺得親近,她身上有一塊算一塊,全部拿來接濟江照林。

甚至後來頭發也剪了,給江照林當生活費。

兩個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每天湊在一起思考應該怎麼吃飽飯、賺大錢。那種難言的羈絆可能比家人更深。

何川舟知道,江照林跟人相處,技巧多過於真誠,這是他的成長環境決定的。

他擅長說話,擅長應和彆人的喜好,說話總是油腔滑調。表麵看起來十分熱情,實際卻難以拉近距離,對誰都有無法放下的戒備心。連自己也無法控製。

陶思悅跟何旭對他而言都是特殊的存在,他介紹大家認識,希望能交更多的朋友,展望著有一天自己可以獨立,報答這些對他好的人。

所以何旭出事之後,江照林徘徊在兩邊左右為難。

他不可能放棄陶思悅,又覺得很對不起何川舟,無往不利的社交技巧在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同時又優柔寡斷,下不了決心真的幫哪一方。

何川舟對他沒有怨恨,隻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她不是非得交這個朋友,更不喜歡因為他跟陶思悅再產生任何多餘的聯係。

她當時的狀態太消極,沒有辦法一直對他人保持善意,哪怕江照林偽裝得相當完美,仍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跟他之間的關係,乾脆就不再搭理。

好些年過去,江照林跟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了。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何川舟好像又看見了當年那個為了討好她而竭力保持微笑的少年。

當時他手舞足蹈,給何川舟描述他家裡為大年三十準備的飯菜:“這麼大塊的紅燒肉,燉得特彆入味!魚比盤子還大,我多吃了兩個炒雞蛋!”

事實是那天他父母都進了醫院,他在家裡餓得喝水,何旭值班時聽到巡警的反饋,讓自己去給他送飯吃。

而此時此刻,他笑容有點生澀,歉意地說:“姐,真的對不起啊,睿明的事我們不知道。他爸特彆寵他,平時不聽他姐管。”

何川舟點了點頭,回想起舊日的往事,於心不忍,多問了句:“最近還好吧?”

江照林愣了下,慢了一拍才點頭回複:“很好啊。我在醫院工作得很好,彆看我這樣,還是很受病人歡迎的。生活方麵……也挺好。他們對我都很和氣,隻是最近事情多,忙了點。”

他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