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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280 字 6個月前

,讓周拓行自己來試溫度。

他伸出手,讓微曲的五指從水流中穿過,點頭說:“可以了。”

何川舟就往他背上快速澆了遍水,然後用毛巾擦乾。

周拓行全程低斂著眉目,態度溫和順從,極其聽話。又像是在發呆,心不在焉才任她擺弄。

何川舟隱約察覺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氛飄蕩在二人中間,掃向鏡子裡側立的兩道人影,反省此刻的場景,自己的舉動或許不大合適,就把東西遞給對方,保持了站位距離,說:“你自己擦吧。毛巾是我用來洗頭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用。”

周拓行不作猶豫地接過來,蓋在濕漉漉的頭發上,單手揉搓著頭皮。

何川舟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又說:“沒有了,你把衣服穿上吧,今天還很冷,小心彆感冒。”

周拓行沒出聲,伸長手臂去取架子上的線衫,仔細撣了撣領口的位置,大概是清理不乾淨,最後皺著眉頭穿上了,看模樣挺不情願。

等他磨磨蹭蹭地整理完,何川舟將他送到門口。

周拓行思忖了陣,詢問道:“如果你要搬家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合適的房子。你是想買二手房,還是想租?”

何川舟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含糊地說:“再看吧。”

周拓行也不勉強:“有需要告訴我。”

這句話應該是臨彆前的結束詞了,然而說完這句之後,周拓行還在原地站著。

他不多說什麼,可能是找不到正當的話題了,隻認真地在門外看著。

何川舟耐心等了會兒,發現自己可能是沒有目送他離開的機會,不想再持續這麵麵相覷的局麵,直接合上門板。

她去陽台把衣服收了,又去廚房熱了杯牛奶,回到客廳時,莫名想看看周拓行走了沒有。這個想法本身就有點離譜,連直覺都說不上。

她拉開門板,果然沒見到人,放下心來。還不待自嘲一笑,轉了個頭,發現他還在下麵樓梯間裡站著。陰惻惻的沒個聲響。

他們這棟樓的聲控燈大半都是壞的,周拓行靠在漆黑的牆角跟鬼魅似的,何川舟委實驚了一下,確認是他,好笑又無奈地道:“你還有事嗎?”

“沒有。”周拓行的表情辨不清楚,不過何川舟聽出了他言語中的笑意,“我隻是想試試你這次會不會回來找我。”

他說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到窗口前投下的一片素淨月光裡。

那道柔和的光照不清他的臉,卻讓他身上的氣質變得安定平和。而出口的那句話分明沒有攻擊力,落在何川舟耳朵裡卻更像是釋懷後的控訴。

何川舟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打通了賣可憐的技能,且使得爐火純青,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緊跟著又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些微的慚愧。她張了張嘴,聲音放緩,勸道:“回去吧,天黑了。”

這次周拓行終於聽話地往樓下走了。

何川舟回屋洗了個澡,大概是白天睡過,夜裡沒什麼困意。她玩了會兒電腦,又來到客廳,嘗試將幾個廢棄家具搬到同一個地方,整理出需要丟棄的東西。

然而她實在是不適合做家務,忙活不到半個小時就沒了興趣。最後坐在茶幾上,望著牆麵上的合照出神。

何旭的笑容有點褪色了,臉部的五官淺淡發白。她用紙巾擦了遍灰塵,沒什麼效果,該是被太陽曬久了。

她靜靜看著,思緒不知在哪個時空亂飄,漸漸有了困意,回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埋起來。

·

天晴了幾日,A市跟掉進火爐裡似的,迅速轉暖,平均氣溫在不到一周內拔升了20來度。進入4月,眾人紛紛換下大衣,開始穿起短袖。

周拓行的工作也忙碌起來,幾天不見蹤影。偶爾會給何川舟發一條信息,類似於A市哪裡有房源,或者是他當日看過的有趣文章。

何川舟大部分情況下不能及時回複,他也並不介意。

最近A市沒出什麼重要警情,他們隊裡的人鬆閒不少,偶爾應隔壁同事的請求過去幫忙搭把手,日常暫時擺脫了焦頭爛額的生活。

午休時分,邵知新吃完飯,在辦公室裡刷新聞。他點開收藏列表,驚喜發現之前關注的那個賬號又更新了。

民警何某的案子給出了後續,不過仍然是未完狀態。此外作者還發布了一個新的案件總結,一口氣更完了全部內容。

邵知新點進第二個鏈接,剛掃了兩行開頭,便生出一種強烈的熟悉感。結合時間、地點稍一推斷,十足確信,這個新案件講的就是他們上個月剛破獲的廣源小區凶殺案。

問題是劉光昱被抓獲後直接送去了看守所,警方對外發布的公告則隱瞞了諸多細節,普通記者從哪兒得知的內部線索?

翻遍資料也沒得查呀。

邵知新將文章拉到最上麵,重新確認了一遍作者名,一個非常文藝的名字,叫“幾度秋涼”。又起身往各個同事身上掃了一圈,找不到符合的目標。心說不會吧?大家追更了那麼多年的撰稿博主,不會就是分局裡的自己人吧?

第27章 歧路27 “你很單純。”

黃哥見他臉色好一番精彩變化,失笑道:“你這左顧右盼的是乾嘛呢?”

邵知新將鏈接發給黃哥,又盯著他上下打量,觀察他的反應,愁眉苦臉地問:“黃哥,這個人該不會是你吧?”

黃哥掃一眼標題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味深長地叫了聲:“小新啊。”

後者乖巧應道:“誒。”

他越過電腦屏幕,看著邵知新的眼神,已經說不清是同情還是惋惜,大概是覺得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孩子,明明長得也濃眉大眼的,偏偏脖子上頂了個老大又不好使的腦袋,確實是扼腕了點。

何川舟從黃哥身後經過,聽見了二人對話,又被黃哥抬手攔住,展示了屏幕中的文章內容,也停住腳步沉%e5%90%9f起來。

黃哥覺得,身為重案中隊的中隊長,何川舟還是有點責任的。畢竟當初邵知新剛分到他們隊伍時,所有人都歡天喜地了一把。邵知新至今沒經曆夠社會的敲打,隊長的問題很大。

何川舟思忖片刻,儘量委婉地評價:“我覺得‘笨’應該做為一個中性詞。當他拖後腿的時候,叫愚蠢。無傷大雅或者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叫單純。”

她看向滿臉無辜的邵知新,真誠地點點頭說:“你很單純。”

邵知新好半晌才接受自己被嘲諷的事情,等人走了,木著張臉詢問在一旁看好戲的黃哥:“何隊是在罵我笨嗎?”

黃哥樂了,安慰道:“不要這麼悲觀,換個角度想,她是在誇你派上用場了。”

邵知新心道那是必然啊!怎麼說他也拚著瞎了眼的危險把監控翻了個底朝天,還有上次跨省抓捕逃犯,從接到研判結果到押解回城,他又走訪又蹲守的,連續40多個小時幾乎沒合過眼。怎麼著也是個儘職儘責不犯錯誤的優良苦力。

黃哥還在笑,覺得這孩子太有意思了:“這是何隊的溫柔,你感悟一下。”

邵知新滿臉糾結,覺得自己可能參悟不了這麼高深的學科。黃哥又說:“還有,這篇文章你沒看完吧?下次記得看完了再發言。”

整個案件的經過邵知新當然是清楚的,所以才驚訝於作者對案情的熟悉程度。

文章裡麵甚至連袁靈芸的經曆都簡短提了一筆,同時又刻意隱瞞了禁毒隊還未公開的關於違禁藥品的調查信息。+思+兔+在+線+閱+讀+

這個叫“幾度秋涼”的撰稿人,基本是通過對相關人物的走訪調查來還原案件。

他采訪不到劉光昱,可顯然對劉光昱的經曆了若指掌,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他的成長經曆,包括他畸形暴力的家庭環境,以及他青春期時期墮落過的小偷小摸行徑。除此之外,沒有對他做出任何點評。

同時也還原了陶先勇年輕時的事跡。譬如他跟他妻子那一段放到當今年代堪稱悲慘的婚姻關係。以及在他創業成功對社會做出的慈善事業。

陶先勇這個人,不管是出於真情還是假意,捐贈或資助過的人確實不少。有些是跟保潔一樣沒有經濟來源的病患,有些是家境窘迫難以安心求學的貧困學子。這些人切實的因為他的幫助改變了人生。

作者采訪了幾名相關人員,立場中正地記錄了這群人對陶先勇的感激與哀悼。

再結合陶先勇是如何放縱私欲,輕易摧毀一位名校畢業生本該光明燦爛的年輕人生,導致自己遭受報複殺害的前情。他的惡與他的善,他為這個社會所帶來的一切影響,都赤^%e8%a3%b8%e8%a3%b8地袒露在大眾視線麵前,交織出令人無比矛盾的複雜人性。

邵知新跟著讀了一遍,回憶起袁靈芸跟劉光昱的生平,忍不住又湧起一陣唏噓。

這個賬號發布的案情梳理,基本是以事實為基礎,出於隱私或特殊原因考慮會進行少量藝術化修改,總體可信度十分高,口碑一直很好。

這次作者雖然刻意模糊了作案時間跟死者背景,但耐不住前兩天警方剛發布完案件公告,網友一比對,輕而易舉地推導出了現實原型。

“A市近幾年治安穩定,刑事凶殺案寥寥無幾,我提一個符合條件的對象,gy,txy。”

“搞什麼謎語人?我直說了,光逸的老板,陶先勇。草根出生,後來創業成功,熱衷於公益的死者,就那麼幾個,肯定是他了。”

“作者有點兒東西啊,這麼快就能挖出內幕。”

“陶先勇?不會吧?這不是本地知名慈善企業家?真人看起來挺麵善的啊?”

“這肥頭大耳的叫麵善嗎?不會還有人不知道捐贈可以避稅吧?而且現在知名的幾家企業哪一家捐款少了?這能證明他們老板是好人嗎?”

這篇文章大概是上了該軟件的推薦熱點,發表剛過24小時,閱讀量已經逼近50萬,評論數也很快破萬。

邵知新好奇地搜索關鍵詞,想看看有沒有其餘記者從旁求證的報道。一查發現還真有。A市不少媒體都去找光逸企業的對外負責人探聽事情真偽。

陶思悅在公司的財務部門上班,也被記者半路攔截,問了幾句感想。

“挺奇怪的啊。”邵知新舉起手機,歪著腦袋狐疑道,“記者問陶思悅知不知道他父親強迫女大學生的事情,你看她弟弟和公司的其他人都是回複,‘絕對不可能,我相信陶先勇’之類的話,隻有陶思悅回答說她不知道。”

黃哥打斷他的思考:“人家的家庭關係,你關注那麼多乾什麼?案子已經結了,你隨便看看就行了,彆隨意發散啊。”

邵知新說:“我知道的。”

雖然暫時沒有明確證據能夠證明這篇文章的主人公就是陶先勇,光逸的股價還是不出意外地開始暴跌。同時網上各種真真假假的黑料也層出不窮。

有說自己也遭受過陶先勇侵害的,也有說看見過陶先勇做慈善時手不乾淨的,還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