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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退戈 4319 字 6個月前

不等何川舟開口,陳蔚然又自暴自棄地說:“你猜?”

他兄弟都不尷尬,他有什麼好尷尬的?

何川舟笑了下,沒再追問。

陳蔚然狀態放鬆不少,又跟她閒聊:“你們刑警都這麼可怕嗎?哦,我這沒有貶義詞的意思。”

“不全是,我們隊的新人就挺可愛的。”何川舟頓了頓,“你車後麵這個人,小時候也挺可愛的。”

周拓行:“喂!”

陳蔚然很激動:“講講!講講嘛!”

周拓行厲聲道:“你成熟一點行不行?”

這話聽著也很耳熟,何川舟的心情莫名愉悅起來。

她想起來,那天晚上送周拓行回去以後,何旭還是有點不放心。總覺得周拓行的右手有不正常的扭曲,等到周一輪休的時候,想帶人去醫院拍個片,看看是不是骨頭長歪了。

午休期間,何旭進學校找人。

周拓行又見到他,有點害怕。老師什麼都沒說,隻揮手讓他跟何旭走。出了教學樓,他忐忑又生氣地問:“你來告我狀啊?”

何旭說:“沒有啊。”

何旭擔心人跑了,這年紀的孩子叛逆起來他也有點扛不住,於是緊緊握住周拓行的手腕,帶著他往校門口走去。

周拓行沒有甩手掙脫,隻是臉上表情多番變化,讓何旭覺得很好玩,揶揄道:“小孩子的想法真好懂。”

周拓行惱羞成怒道:“你見過這麼大的孩子嗎?”

何旭用手指比槍威脅:“不許動,跟我出去。”

周拓行從小到大沒遇見過這樣的人,呆滯了兩秒,隨即漲紅了臉,怒斥道:“你神經病啊!你能不能有點大人的樣子啊?”

何旭被他罵也沒生氣,隻是佯裝著歎了口氣:“真不懂你們初中生,怎麼那麼彆扭,好難相處啊。”

周拓行說:“你女兒不也是初中生嗎?”

何旭驕傲地道:“她不一樣,她特彆成熟,能跟我進行平等交流。”

霎時間,周拓行腦海中閃過許多想法,想嘲諷他又找不到什麼好的參照物,最後在他們父女倆之間選擇了一下,決定還是抬高何川舟,於是哂笑道:“就你,你還沒你女兒成熟。”

他剛說完,樓梯後邊兒繞出來一個人。何川舟背著包,顯然是聽見了他們方才的對話,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挺有眼光。

周拓行渾身都不自在了,問:“她來乾什麼?你……你想帶我去乾什麼?!”

何旭說:“彆吵,她有錢。”

何川舟抽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又很高冷地轉身走了。何旭朝她的背影揮了揮手,炫耀地跟邊上的青年說:“我女兒很厲害吧,她管錢可專業了,以後說不定能做個cfo。你將來想乾點什麼?”

周拓行無所謂地道:“混混啊。”

話音未落,就被何旭在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

周拓行吃痛,聽對麵的人警告說:“我,警察,尊重一下我,好吧?”

那時的周拓行覺得未來是很虛幻的事情,彆說夢想了,他連世界的一角都沒看清楚過。

50塊錢在他這裡已經是筆龐大的數額,他甚至覺得如果能像現在的何川舟一樣掌管家裡的所有財務已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他沒有誌向,自然被何旭的這個問題砸得茫然無措,嘟囔了一句:“警察有什麼了不起的?”

何旭笑說:“如果以後有機會,你就知道警察是不是了不起了。做警察可是很難的。”

何川舟笑容淡了下去,微斂著眉眼,拇指摩挲著食指上的薄繭。

耳邊因為最後的那句話,忽然騰出一片無儘的寂靜來。直到陳蔚然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叫了她兩聲:“何隊?”

何川舟從回憶的狀態中脫離出來,這一刻改了主意。摸出手機,輸入一個新的地址,點擊導航,遞過去給陳蔚然看:“麻煩送我去一下這個地方。”

陳蔚然奇怪問:“你不回家了嗎?”

何川舟說:“嗯,想起還有點工作沒處理。”

陳蔚然:“好。”

導航點跟他們的距離不遠,往郊區開,也不再堵車,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再前麵都是狹窄的小弄,不好開,何川舟直接讓他停車,自己步行過去。

車門卷著一股冷氣合了上來,再次隔絕了街道外的嘈雜。

陳蔚然沒立即駛離,而是望著何川舟的背影,說道:“人走了。”

周拓行隱晦地做著跟他相同的動作,煩躁地發出一聲:“嘖。”

陳蔚然怒火橫生,罵道:“你嘖什麼嘖?你是狗吧?我開著車在外麵轉一個多小時,就為了給你提供一個跟她吵架的機會?做個人吧你!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剛剛都做了什麼!”

·

何川舟嗬出幾口白氣,辨認了方向,邊走邊撥出一個電話。

黃哥大概是有事,響了很久都沒接。她留了一條短信,然後打給邵知新。

“喂。”

邵知新好像不管什麼時候都充滿活力,連接電話的聲音都比彆人響亮,叫道:“何隊!”

何川舟問:“陶先勇的手機解鎖了嗎?”

邵知新說:“解鎖了。不過他的手機很乾淨,常用聯係人隻有少數幾個,社交軟件裡也沒有留下什麼太關鍵的信息。除了支付軟件外就是幾款益智遊戲的app,我們正在研究呢。”

何川舟停步腳步,抬頭看向眼前的建築,確認就是自己要找的樓棟。

樓層外立麵已經因潮濕而變色發黃,瓷磚的縫隙裡還長出了苔蘚。樓與樓之間隔得很近,低層幾乎沒有采光。

這是A市早期的住宅樓,已經有五六十年的曆史。

防盜門沒關,鎖早就已經壞了。何川舟隨意一拉,沿著昏暗的樓道走到二樓。等邵知新彙報完情況,安排道:“陶先勇如果不信任現代科技,連指紋鎖都要刻意換成鑰匙鎖的話,他可能還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手機。他管理的企業不小,社交關係不可能那麼簡單,你再找人問問。”

邵知新爽快應道:“好的。”

何川舟按了下紅色的門鈴,沒響,背過手敲門。

裡麵傳來一個女人的問話:“誰啊?”

何川舟側過身,跟邵知新叮囑道:“另外,周拓行找他的時間是在11點到11點半,陶先勇家裡沒有菜也不會做飯,這個點應該會叫外賣。案發現場沒有發現外賣盒,要麼是他來不及叫外賣就被殺了,要麼是有人事後清理過現場。你可以根據這條線索,進一步確認他的死亡時間。”

邵知新說:“好。我去問問。”

何川舟聽到腳步聲靠近,說:“先掛了。我還有事。”

她收起手機,裡麵的人正好拉開一條門縫,露出半張臉,見是不認識的人,又把門合上一些,警惕地問:“你是誰啊?”

“警察。”何川舟一手卡住大門,一手從大衣口袋裡摸出證件,“你好,我姓何。”

“不是已經問過很多次了嗎?”保潔神色抗拒地道,“我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

何川舟收回手:“彆擔心,我今天隻是想以私人的身份跟您聊聊。能進去嗎?”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8章 歧路08 她生活得像棵草一樣。

外麵天還沒黑,屋內已是灰沉沉的一片,隻有右手側的廚房能照到些許漏進來的光。

入門處不遠就是廁所,密閉的空間加上久不打掃的環境,使得室內飄散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沉悶氣味。

何川舟進去之後,保潔順手推開牆上的燈。然而低功率的燈泡並沒有讓房間變得多明亮,淺黃色的光線倒是將淩亂的屋內擺設清楚暴露出來。各種風格迥異的二手家具擠在不到十平米的空間裡,營造出一種壓抑而陰沉的氛圍。

何川舟站在中間的空地上,緩緩朝四麵環顧一圈,沒有進她的臥室。

收回視線後,轉過身問:“你在陶先勇那裡有四千塊錢一個月,應該還有彆的工作吧?”

保潔拘謹地站在她後麵,正低頭整理沙發上的衣服。

她把堆疊成山的衣服全部抱到靠牆的一張單人木椅上,給沙發騰出了一半的位置。可是露出來的布質表皮上染著一團團偏灰黑色的汙漬,臟得像是上世紀的遺留產物。

她用手拍了拍,撣掉一些細小粉塵,很不好意思叫何川舟坐。然而屋內又實在沒彆的地方能用來招待。躊躇中抬起頭,恰巧撞上何川舟的眼睛,驚慌了一聲:“啊?”

“沒什麼。”何川舟放低了語氣,“我隨便坐就可以了,你不用招待我。”

她說著直接從餐桌邊抽出一張塑料凳子,擺在沙發對麵,示意對方也入座。

保潔見狀,往右邊挪了兩步,貼著沙發扶手坐下,跟她的位置稍稍錯開些角度,似乎這樣能更有安全感。

保潔低垂著眼簾,何川舟則在斜對麵若有所思地觀察她。那道不算強烈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讓保潔有種手足無措的不適感。而何川舟的沉默更是加重了那份詭異。

女人抬起頭,鼓起勇氣問:“警官,你們還要來幾遍?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說不願意配合你們調查,可是你們警察老來找我,我真的會很害怕!”

何川舟卻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家裡有多少人啊?”

“我……”保潔一時沒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地說,“我孫子放假的時候會過來吃飯。我媽進城的時候也住在這兒,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都在鄉下。”

“哦。”何川舟目光溫和,為了安撫她的緊張,還露出一點笑意,“你一個月的收入有多少?”

保潔張開嘴,好半會兒才回答說:“陶先生沒出事之前,我基本每個月都有一萬多塊錢。有時候忙一點,一天打掃個三、四家,會賺得更多。”

何川舟點頭:“那收入其實還不錯。有存款嗎?”

保潔內心充斥著一股躁動不安,頻頻打量對麵的人。

何川舟一直詢問她家裡的事,她知道刑警是不會無緣無故跟證人聊生活的。

可是何川舟的表情與神態都不帶有任何威脅性,仿佛隻是互相認識的朋友在說一些尋常的關心的話,沒有要發難的意思。

縱然是何川舟這種極具壓迫力的人,當她想和顏悅色地跟你聊天的時候,女性特有的親和力與溫柔感,還是能很有效地打消對方的警惕。

女人彷徨再三,眼神四處遊離,最後還是定睛直視何川舟,帶著一絲決然,問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何川舟壓低上身,靠近了她,似溫柔的蠱惑,聲音輕慢:“我知道陶先勇,給過你很多幫助。生活優渥的人才會說,什麼人生是一段旅程,要享受,要學會滿足。可是對於很多人來講,人生就是一條賽道,人活著,要痛苦,要掙紮。如果停下來了,就是滿盤皆輸。”

保潔搖頭:“你不用跟我說這些。這種事情動搖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