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依依低頭看箱子,手掌心裡攤滿珠子,粉色,金色,紫色,黑色,白色……
“要做成什麼好呢?”她喃喃著,似乎犯了難。
關語堂說話也直接:“這些都是選出最好的,莫師傅說,就是宮裡的娘娘,那珍珠也不一定比你的強。有句話怎麼說?價值連城。”
“這樣嗎?”馮依依笑,價值連城實屬誇張,但是這一箱珠子的確價值不菲。
關語堂又道:“你好好守著,京城銀樓的師父手藝好,不如你做成幾套首飾珠花之類,也做嫁妝帶著。小妹出嫁,當該用最好的。”
這一瞬,馮依依眼睛發酸,她知道這是關語堂給她的嫁妝,隻是明著不說出來罷了。
如此一提,真的不是一般的富有。
國公府老太君同樣給了馮依依一份豐厚嫁妝,理由說得讓林府的那些人找不出一點兒毛病。
老太君說,給馮依依的這份嫁妝是當年為林菀書備的,母親的東西給女兒,天經地義。
。
冬月初十,滴水成冰。
凜冽的北風呼嘯而來,京城長街上一片空蕩,兩旁店鋪門扇緊閉。
此時靠近西城門的柴市口,一排身著單薄囚服的犯人跪在斷頭台上,有的瑟瑟發抖,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乾脆直接嚇暈癱去地上。
四周圍著層層百姓,不顧天氣嚴寒,大聲罵著那些昔日的權貴,“畜生該死,殺了他……”
這些便是牽扯人口略買案的權貴,死在他們手中的冤魂何其多,可曾想到有一日他們會被押跪在柴市口,斬首示眾。
其中,便有孔家人。
馮寄翠隱在人群中,麻木看著已經癡傻的孔深,嘴角一絲解脫的笑。
全是百姓激動的咒罵,他們看完這邊,一會兒還要去城牆外,因為鴆酒而亡的永王屍首會扔在那兒示眾。
高高的監斬台上,監斬官起身往後麵走去。
後麵避風處,厚實的帳子裡,一身深紅官袍的婁詔正垂首看著手裡文書。
文書上每個名字清清楚楚,那是下一批斬首的罪犯,關於晉安候府舊案。
兩樁案子的人員有不少是重疊的,可見永王在底下經營之深,今日便是徹底鏟除之日。
“中書大人,午時已到。”監斬官恭謹彎腰,垂首請示婁詔。
婁詔抬頭,文書交給一旁屬下:“大人照規矩行刑便好。”
“是。”監斬官後退著出了帳子。
隨著監斬官的一聲令下,魁梧的劊子手紛紛舉起明晃晃的寬刀,鋒利刀刃壓上那些賊人的脖頸。
手起刀落,惡人首級落地,四下百姓一片叫好。
城牆外,一卷破席上躺著的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那個殘害百姓,弑殺陰戾的永王。
此刻冰成了一塊凍肉,逢人走過便會留下一口唾棄,如此還要整整三日。
進臘月前,晏帝將那些亂如麻的案子全部判定,不讓那些糟亂事情影響年節新春。
前段時日儘是陰霾與動蕩,進了臘月後,卻是慢慢安定好起來,時時有好事傳來。
比如,晉安候府傅家的兩個兒子尚在人世,傅家那些先生們也準備重新出山,幫助百姓建造橋梁,修理河道;又比如,西番那邊決定與大盛永久休戰,互不侵犯……
當然,為人談論最多的還是年輕的左相,婁詔迎娶夫人的事。
兩人曲折的感情被浪漫的文人寫成詩詞傳頌,四月坊中更是有一出這樣的新戲,引了京城眾家貴女去看。
。
臘月初九,良辰吉日,諸事大吉。
儘管京城一片寒冷,但是天空清朗的透明。
過晌的京城街道極是熱鬨,長長的迎親仗隊敲敲打打,俊美的新郎官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英姿勃勃。
那便是當朝的中書令婁詔,正於今日迎親。
花轎中,馮依依雙手交疊放於膝上,一方蓋頭遮住了如花嬌顏,隻能聽著外麵的熱鬨。
一番波折,她與婁詔再度結合。
再嫁,昔日少年已成權臣。
黃昏飛霞,婁府前廳一派喜氣。
婁夫人,宋家夫婦,幾位長輩端坐中央,接受一對新人的行禮。
一番繁瑣的禮節,馮依依隻能將自己交給喜娘,人家帶著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隨著一聲“禮成”,馮依依手中攥著紅綢,被攥著另一端的婁詔帶進了洞房。
這是一座新院子,以後就是府裡的正院,是男女主人的住處。院名很簡單,“倚安院”。
喜娘樂嗬嗬的扶著馮依依去了喜床上坐下,嘴裡一句句的全是吉祥話兒。
早生貴子,福氣綿延,郎才女貌……
打從去把馮依依接回來,婁詔還沒撈得上說一句話。看著一身大紅的新娘,心裡總也有些蕩漾,想要過去親昵說一句好美,怎奈那喜娘的嘴一刻不得閒。
“大人,宋將軍讓您去前廳,說是宮裡來人。”清順站在門外,小聲道。
婁詔隻能歇了想過去說話的念頭,看著搖曳的蓋頭流蘇,想要現在就上去掀開,看看那張嬌豔明%e5%aa%9a的臉蛋兒。
算起來已有十幾日未曾見到馮依依,婁詔覺得是徐玨故意為難,非說什麼成親前幾日不能相見,會不吉利。
原本婁詔不信這些,但是這回他照辦了,他真的想和馮依依白頭偕老,不再要波折。
喜房裡暖和,今天是好日子,炭火燒得那叫一個足。
期間,宋夫人進來說了一會兒話。
大意就是讓馮依依和婁詔明日早上去將軍府用膳,新婦進門有個規矩,要由新郎一方的女長輩在成婚次日,為新娘梳頭,寓意和美幸福,白頭偕老。
自然,這事就落在宋夫人這個表姨母身上。
到了半夜,就在馮依依差點倚著床睡去的時候,新房門開了,婆子們歡喜的道著賀。
“媽媽們辛苦,花廳裡已經備了喜酒,清順這就帶你們去吃。”清順嘴巴會說,看誰都是一副笑臉。
往那些婆子手裡塞了喜錢,清順將房門給關上,留給屋裡一片清靜。
馮依依瞬間清醒過來,可惜蓋頭擋住了視線,隻能聽到腳步漸近。
少傾,身邊厚厚喜被陷下去一塊,那是婁詔坐在了她身邊。
馮依依心裡怦怦跳,垂眸不自覺咬上唇角,就像兩年前一樣,她既忐忑又期待的等著婁詔掀開蓋頭,隻是那時……
久久,身旁人沒有動作,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
馮依依歪歪腦袋,沉重的頭飾讓她的脖子有些僵硬,想要開口,又知道新娘子不能隨意開口說話。
“夫人。”婁詔笑了聲。^思^兔^網^
隨後,他隔著蓋頭,與馮依依的額頭碰在一起,手伸去蓋頭下,捏著那小巧的下頜。
馮依依皺眉,先是聞到婁詔身上的酒氣,就等他掀開蓋頭,天知道她已經悶了半天。
可是婁詔就是不掀開,隔著一層,手指輕描著她臉的輪廓。
“嗯。”馮依依輕輕發出聲響。LJ
“什麼?”婁詔趴在馮依依耳邊,輕聲呢喃,“大聲點,夫君聽不清。”
“我,”馮依依哼唧一聲,嗓音輕輕軟軟,“頭上好沉。”
婁詔笑,伸開雙臂將人抱住,像個孩子一樣滿足,帶著她輕輕晃著:“我把依依娶回來了。”
馮依依一陣頭暈,這人怎麼就是聽不進她的話?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被悶死的時候,眼前一亮,那一隻遮擋的蓋頭掀開。
馮依依呼吸一滯,屋裡一片大紅,身邊郎君麵容出色,含笑看她,眼角因為酒意而浮出一抹微紅,讓那張原本清冷的臉有了一分邪氣。
“叫我什麼?”婁詔捏著馮依依的下頜,笑著問。
馮依依抿抿唇,眼睛彎起,清脆的喊了聲:“詔表哥。”
婁詔一怔,嘴角抽了下,隨後眯眯眼睛:“淘氣,再給你一次機會,叫對了有獎賞。”
“夫君。”馮依依雙手按著床沿,身子前傾,仰臉看著婁詔。
婁詔喉嚨發乾,方才想說的話早就忘到一邊。
看著麵前臉龐,俏如芙蓉,兩片唇瓣塗了唇脂,紅得妖豔,帶著淡淡的花香。
他臉一側,想這樣印下去%e5%90%bb上她。
誰知下一瞬那張臉移開,卻將她的手伸過來:“獎賞。”
“有。”婁詔也不忙,把自己的手放在馮依依手心上,“這個人相貌不錯,有點兒學識,雖然缺點不少,但是他專一,你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向西,會一輩子陪你。”
馮依依臉上的嬉笑淡下來,垂眸看著男子細長的手。
婁詔繼續道:“他喜歡看你笑,看你吃東西,看你跳著走路,看你睡覺流口……”
“後麵這個可沒有。”馮依依下頜一揚,手就往回收。
“對,這個絕對沒有。”婁詔眼疾手快,趕緊把馮依依的手又拉回來,擱在自己手背下,“就這樣,他是你的了。”
他的手反握上她的,帶了自己懷裡,緊緊擁住。
桌上喜燭晃著,那紅色床帳落下,似是被風吹拂,抖動翻滾。
寒冬冷夜,風搖著簷下花鈴,叮當輕響,伴著女子輕輕%e5%90%9f泣。
“依依。”婁詔手指抹去馮依依黏在鬢間的發絲,輕蹭下她的肩頭。
心底堅硬陰霾被她融化,餘生他便為她擋儘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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