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乾活的人娶不到媳婦;還有一種,死要麵子的也娶不到。”
“這就是你要說的?”婁詔打斷梅桓,看去宋越澤坐在的官衙大門。
“大人饒命!”梅桓連忙彎腰作揖,臉上笑得那就一個絢爛,“你彆叫他,我說我說。”
雙臂遮擋下,梅桓翻了翻眼。
婁詔本也沒打算叫宋越澤過來,他不喜歡插手彆人家事。
“這個,”梅桓抬起自己的腳,手指在裡麵摳了摳,“哦,在這兒。”
梅桓從鞋裡摳出一張疊好的紙片,手一甩便到了婁詔麵前。
婁詔站著不動,眉尾輕輕挑了下:“什麼?”
“自己看啊。”梅桓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又抖下自己的手。
婁詔手指捏過那張紙片,視線落在梅桓的手臂上。
半擼起的袖子下,隱約露出一條疤痕。還未看清楚,梅桓已經收回手臂。
“是京城裡某位大人的手筆,”梅桓背手而立,臉微揚,下頜瘦削。
他還未長成,少年特有的清瘦,精致的麵龐,可是那雙手早已布滿薄繭,且有一手了不得的箭法。
婁詔展開紙片,看著上麵幾個字,嘴角微一勾:“征西大將軍,宋家從不插手朝堂之事,你做這些是為何?”
“錯,宋家並沒有插手,”梅桓翹起一根手指,“我不是宋家人。”
這個婁詔聽宋越澤說過,梅桓是宋家收的養子。可是看著,並太好掌控的樣子。
小小年紀隱藏極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行事可算是另類。
梅桓瞧了瞧婁詔,想要看出什麼似的:“大人忙,小的退下。”
走出兩步,梅桓回頭:“這回真走,回西北。”
說完,人已走出樹蔭,看了眼官衙大門方向,隨後朝相反的地方而去。
婁詔將紙收好,回頭再去看,那少年早已不見蹤影。
“十七歲?”婁詔念叨一聲,最後也走了出來,往衙門後堂進去。
牢房。
光線昏暗,與外麵的炎熱相比,這裡陰涼潮濕,蔓延著一種說不出的腐黴味道。
儘頭的牢房,馮宏達倚在角落,雙手抱頭,灰白頭發散亂,身上瑟瑟發抖,像是犯了頭疾。
獄卒領了馮依依進來後,就先離開,留下兩個人說話。
“爹?”馮依依雙手把住鐵欄,對著裡麵喚了聲。
馮宏達緩緩抬頭,深皺的眉頭下,是一雙渾濁的眼睛:“依依。”
叫了女兒的名字,馮宏達滿是心酸與愧疚。今日是桃桃的第一個生辰,他真的想留在家中陪著孩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今日,城門打開,那些人終是找到他。
他想安靜的跟著走的,誰知莫師傅喊來了官差,一切亂成一團。
馮依依慢慢蹲著,看著角落裡的馮宏達,想著適才婁詔的話。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馮家的仇人,就是那時候結下?
她不知道,馮宏達從來不說,總是將所有掩飾好。上次把她送去魏州,沒有躲過;這次辛城躲避兩年,仍是沒用。
“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馮依依問。
心裡越來越混沌,她隱約覺得二十年前的事,似乎也牽扯上婁詔,或者更多的人。
馮宏達動了動身子,頭疾折磨得他麵色蒼白,窗紙一樣:“不能說,你彆摻和進來,以後帶著桃桃好好生活。”
“爹以為不說,我和桃桃就會平安?”馮依依問,嘴唇微顫,“你不說,我心中沒底,隻會更不安。”
馮宏達沉默,其實他隻是想保護女兒。
隻要馮依依不知道當年之事,那些人或許就會放過她。
馮依依等著馮宏達開口,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馮宏達一定會給她,哪怕多稀有,他都會尋來。
如今,她想要的隻是一個真相。
“我,”馮宏達開口,乾燥的嘴唇帶著艱難,“依依,爹不是好人。”
說完這一句,馮宏達眼中滑出兩行濁淚,在臉上傷疤處暈開。這也是他不想開口的原因,在女兒眼中,他不再是好人。
馮依依仿若被人敲了一記,身形微晃:“爹?”
扶安城經商,馮宏達向來與人為善,對大房也是處處忍讓,更不提平日中的各種善事。
“不錯,”馮宏達咬咬牙,頭顱從雙臂間抬起,空洞雙眼看去牢頂,“爹做過壞事,會被滅門的壞事。”
封閉的記憶打開,那是馮宏達鎖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林菀書不知道,馮家人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當年,我進京城,得到永王賞識,自以為才華可以一展。”馮宏達猙獰臉上閃過自嘲,繼而又道,“永王是當今皇上的皇兄,當年也在儲君之位的候選之內。”
馮依依安靜聽著,這些過往她從來不知道。
“他得知我善於經營,便派我去管理在西南的鐵礦,假以時日,我便會有鐵官一職。”馮宏達說著,眼中流淌著過往。
“你去了?”馮依依問。
“去了,”馮宏達點頭,“因為鐵礦皆是歸朝廷所有,我便認為那座也是。”
“不是嗎?”馮依依皺眉,突然意識到事情嚴重性。
難怪說是滅門大罪,私開礦山朝廷律法決不允許。
馮宏達手捂到嘴邊,輕咳一聲:“鐵礦是朝廷所有,但是相隔幾十裡外,又有一座礦山,是銅礦。”
銅礦,便是用來鑄造錢幣的青銅。
馮依依越聽越心驚,不敢信馮宏達當年會做出這種事。
明麵采鐵礦,暗中卻是私采銅礦,後麵借著鐵礦的幌子,將銅礦運出。
一筆筆賬目皆是出自馮宏達。
“後來我發覺不對,想抽身時已晚,”馮宏達艱澀的咽下口水,頭疼欲裂,“一日,我趁著天黑點了火.藥,礦山塌了,他們以為我埋在裡麵。”
“然後,你帶著母親回到扶安,做回了馮宏達?”馮依依徹底清楚了。
原來當年,馮宏達做了這些。私采礦石,借官方賬目運出私銅,後麵那些人就私鑄錢幣。
難怪他整日提心吊膽,從不去京城。因為馮宏達知道的太多,那些人不安穩,一定要除掉他。
馮依依從地牢中出來,明晃晃的日頭讓她發暈。
“馮小姐,這邊走。”清順見人出來,上前來帶路。
馮依依一路無語,跟著清順進到後堂。
隔著一層門板,她能聽見裡麵的說話聲。
屋內,婁詔端坐太師椅,麵無表情,手裡展開一張紙,看著上麵一字一句。
底下站著五六個男人,為首的三十多歲,一身結實肌肉。
“大人明察,馮宏達曾用名馮青誌,二十年前幫著我家主子辦事,後麵殺了人,跑了。我們必須帶他回去,這是當地官府的憑證。”
婁詔看著紙上最下頭的紅色大印,的確是出自當地府衙。
辛城衙官小心上前,小心問道:“婁大人,想不到我辛城還藏有這種惡徒……”
話未說完,衙官在婁詔冰涼的視線中退卻。
一旁坐著聞訊而來的林菀玉,臉色當即暗沉下來:“說清楚,什麼惡徒?馮宏達與我林家有淵源,爾等莫要隨意潑臟水。”
林菀玉是準備離開辛城,突然就知道馮宏達被抓,這才帶著大兒子前來。
馮宏達不能有罪名,不管是對林菀書,對馮依依,哪怕對林家,這個罪名都不能有。
如今馮家父女的身份已然無法藏住,公開那是遲早的事。⊙思⊙兔⊙在⊙線⊙閱⊙讀⊙
“鏡西鎮,”婁詔將憑證擱去桌麵上,掃了眼堂下眾人,“你們可以替官衙辦事?”
男人臉上一僵,隨後又道:“我們也是聽命行事,主子咽不下這口氣。”
說的理由很像那麼一回事,可是婁詔自然不信。馮宏達那人做買賣很行,殺人卻不敢。
“不成。”婁詔嘴裡吐出兩個字。
幾個男人相互之間看看,領頭人問:“百姓都說中書侍郎婁大人,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公正廉明,如今怎麼包庇賊人?”
一旁辛城衙官也不解,不過就是交出一個人去,況且對方有理有據。
男人乾脆抱拳彎腰,大聲懇求:“大人,冤死之人尚未明目,您這樣做傳出去,讓百姓如何再信任你?”
“婁大人,前麵還有河道的事等您去主事,這邊交給下官來辦。”衙官上前,想著這時候自己做個順水人情。
再說,他管著辛城,提個人實不必婁詔這個二品大員來。
人從他手裡送出去,那也是照章辦事,出了岔子也早離了辛城地界,挨不著他。
婁詔看看衙官,一目了然對方心中所想,眼底滑過譏諷。
有些人總覺得事情簡單,其實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正架在刀上,在這邊自做聰明。
“你們回去吧,”婁詔淡淡開口,這次卻也給了理由,“他是本官要查的人。”
這下,不止那幾個男人,就連衙官也疑惑起來。
婁詔後背靠上椅子,輕掀眼皮:“馮宏達私藏火.藥,辛城亂民不知與他有無關係,你們讓本官把人交出來?”
“大人,這?”幾個男人無言以對。
這要是婁詔手裡的犯人,憑他們手中那種府衙憑證,根本不管用。
辛城衙官聞言,心中一驚,牽扯到火.藥,那還了得?更何況還和亂民有關,給他一百個膽子,現在也不敢放人。
婁詔看了眼衙官,後者心領神會,趕緊往前一步。
“諸位壯士,本官理解你家主子的一片傷慟,但是國有國法,人不能讓你們帶走。”衙官拿出一身官架勢,說話一句一句,好似帶著深深的道理。
幾個男人不死心,臉上俱是泛起戾色,如何看也不像是良善之人。
“不過,”衙官緩了口氣,像是做出退步一般,“本官知道你們回去要交代,便也給你們寫一張憑證。”
婁詔看了衙官一眼,這大抵就是朝中大部分官員的樣子,凡事往下壓,壓不住就往後拖。
那幾個男人哪是想要什麼憑證?眼看一張薄薄的紙送到手裡,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有那心狠的,直接看去婁詔,那眼神仿佛將人活剝一樣。
婁詔淡淡回看過去,視線仿佛淬了冰,高高在上的姿態,任誰也不敢真的造次。
門外,馮依依聽見一切。
“走吧。”清順壓低聲音,抬手指著前路。
兩人走出一段,馮依依仍在想,剛才那些人的話。馮宏達之前是做錯事,但是絕沒有殺人。
如此一想,也就猜到定是永王派人而來,打著彆人的幌子。反正,那些權貴前麵,總是有無數嘍囉擋著,什麼刀光劍影也沾不到他們一點兒。
清順將馮依依從衙門後門領出去,外麵正等著莫師傅,還有馮家馬車。
“馮小姐聽了也該放心,馮老爺不會被帶走。”清順安慰一聲。
到底,他的主子爺為了眼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