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麼。
柳元帥當初帶人下來,不管是名份上,還是兵馬人數上,都無需忌憚成了韓家人私兵的陵水兵。
與其懷疑柳二,更有可能是韓家嫡支與旁支之傾軋。
或者是柳元帥麾下,其他姻親故舊,想要取代韓家地位,趁機發作。
韓將軍已經恨死了柳二,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
“外甥女婿隻說……應……不應……”
韓將軍直視徒三。
“舅舅……娘子那裡……”
徒三坐立不安。
“外甥女……”
韓將軍想要說什麼,被門口的聲音打斷。
“應什麼?”
來人不是彆人,正是之前毀容不出的小韓夫人。
她穿著一身孝衣,麵上沒有像之前那樣蒙著黑紗,半邊臉是半尺長的傷疤,看著猙獰恐怖。
“阿姨……”
徒三站起身來,神色訕訕。
“小妹……”
韓將軍亦帶了不自在。
他稱呼柳元帥為“姐夫”,是從堂姐韓夫人那裡論的。
要是從胞妹小韓夫人這裡說,是柳元帥的舅兄。
小韓夫人看著胞兄,神色莫名。
韓將軍低下頭,神色複雜。
小韓夫人望向徒三,摸了摸自己的臉上傷疤,道:“你舅舅不信韓家人……阿姨也不信……我們母女,能信三爺麼?”
徒三重重點頭:“大娘是我結發之妻,阿姨是小婿長輩,但凡有我徒三一日,定護著大娘周全,定孝順阿姨如母!”
小韓夫人點點頭:“我信三爺!”說罷,望向韓將軍。
韓將軍抬起頭,神色依舊帶了複雜,卻沒有改主意的意思:“小妹……你侄女十三……二娘也十三了……”
柳元帥這一去,柳家也沒了主心骨,韓夫人會如何做?
按照世間規矩,庶賤嫡貴。
有庶女給嫡出姊妹為媵的,沒有嫡妹給庶姐為媵的道理,可如今是亂世,沒有規矩可講。
小韓夫人心下一顫,怨憤稍減,略一思量,對徒三點了點頭:“莫要讓你舅舅為難,就這樣吧……大娘那邊,我去與她說……”
徒三隻覺得荒謬至極,望向小韓夫人帶了疑惑。
韓將軍的立場他能明白,卻是不懂小韓夫人的立場。
這天下還有丈母娘樂意女婿納妾的?
即便納的是親侄女那也是妾。
小韓夫人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看著韓將軍,道:“大姐不是吃素的……大哥莫要讓人動了……柳二那裡,交與我……”
韓將軍不由著急:“你好好的……莫要……參合這些……”
小韓夫人拉住韓將軍的手,看著這皮包骨模樣,亦是哽咽:“素來是大哥護著我……大郎亦是我嫡親侄兒……”說罷,轉身離去。
韓將軍想要伸手拉人,卻是無力。
徒三心中有了不好的念頭,不知該追小韓夫人,還是該詢問韓將軍。
韓將軍已經望向徒三,正色道:“若有對不住……大娘,我做鬼……也不會……饒你……”
這般威脅,不讓人覺得厭憎,反而是可歎可憐。
徒三心中歎了口氣,鄭重道:“佛祖在上,為我心證,若負柳氏,天地不容!”
韓將軍這才放心,從床邊摸出一塊鐵牌來,顫顫悠悠遞上前。
是兵符,上麵是半拉的韓字。
徒三頓了頓,上前雙手接了:“舅舅……放心……”
韓將軍已是耗儘全身力氣,人都蔫了,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第218章 忠言與饋贈
小韓夫人房裡。
柳氏坐在榻上,滿心不安。
親爹死了三日,她從悲痛欲絕到眼下竟是連悲傷都顧不上,隻有三天,可謂不孝至極。
實是眼下的局麵,令人膽戰心驚。
柳二的不善,已經到了人儘可知的地步。
先有不讓徒三進城,後又有驚馬、墜物之事,使得柳氏也生恨。
女兒家立世,未嫁從父、出嫁隨夫,沒有從兄的。
在同父異母兄長與丈夫之間,柳氏自是毫不猶豫選擇丈夫,隻是……
還有嫡母兼養母韓夫人……
柳氏亦是為難了。
偏生舅家還跟著裹亂。
柳氏知書達理,曉得什麼是“合縱連橫”。
韓家因韓大郎之死與柳家有了嫌隙,既對他們夫妻沒有敵意,那尋丈夫還能有什麼?
亳州軍人馬如今分了兩派,柳二、徒三、與韓家。
要是柳、韓聯盟還是密不可分,那徒三想要完全掌握亳州軍,也不是容易事,畢竟不管是資格還是輩分,他都不占優勢。
可如今柳、韓關係破裂,徒、韓聯手的話,那柳二就沒有抵擋之力。
柳氏放心之餘,也生出幾分悲意。
亳州軍,以後不姓柳了……
想想自打出了亳州,父親的鬱鬱寡歡,與丈夫在楚州叱吒風雲,她莫名想起“人儘可夫”的典故。
要是父親好好的……
或許那她就不用這樣痛苦糾結。
小韓夫人進來,就見女兒垂淚模樣。
“阿姨……”
柳氏聽到動靜,連忙擦了淚起身。
小韓夫人拉著女兒重新坐下,慈愛的看著女兒。
一輩子就這個女兒,女兒就是她的命根子。
隻是女兒命運多蹇,沒有繼承她的好容貌,還遺傳了她不易受孕的體質。
佛祖垂憐,使得她得了這點骨血,卻不知能不能對她的女兒也寬容些。
“你舅舅要將四千人馬托給姑爺……”
柳氏麵上先是擔憂,隨即怔然:“那……可是表妹……”
小韓夫人點點頭:“是,你舅舅將妻女托付,那四千人馬是你表妹嫁妝……姑爺沒點頭……”
柳氏聞言,眼中一亮,多了光彩,隨即又黯淡下去:“三爺……猶豫了……”
“是……所以阿姨勸他應了……總要給他個台階,徒三心軟重情……此時,咱們退一步不吃虧。”
說到這裡,小韓夫人頓了頓:“二娘那裡……也十三了……”
以徒三的為人行事,不好拒絕韓將軍的托付,應下此事,那對妻子肯定存了愧疚。
等到韓夫人再想說什麼,徒三就不回應,否則有一有二就太打妻子的臉。
柳氏臉色雪白,身子搖搖欲墜。
“要堅強!”
小韓夫人拉著女兒的手:“你姓柳……之前亳州軍是你的底氣,日後……亳州軍也是你的底氣……”
柳氏含著眼淚,小聲道:“阿姨……兒不能生兒育女……能有底氣麼……”
“能!不管徒三納了幾個,隻有一個夫人……你在夫人身邊長大,日後行事就學著她,將庶子抱到身邊,做個慈愛公正的好嫡母……”小韓夫人摟著女兒,亦是輕聲道。
“可……兒想要自己的孩兒……”
“莫強求!人生苦悶,多是因太強求,一切都有佛祖安排,我兒莫強求……”
柳氏再也忍不住,撲在小韓夫人,嚎啕大哭。
院子裡,徒三聽到妻子的聲音,止住腳步。
他再沒有糾結,隻剩下濃濃的愧疚。
結發夫妻,即便相處的日子不多,到底不同。
柳氏溫順賢良,對他實心實意,這兩日不合眼的盯著他,就是怕他被人害了去。
這樣的妻子,他如何不敬重?
到底是讓她傷心了。
……
南山村,牛家。
霍寶帶著馬寨主、水進,成了牛家座上賓。
牛算盤的婆娘殺了一隻雞,切了半條臘肉,置辦了一桌好菜。
“幫叔代話給你大郎哥他們幾個,就說親人的墳地有人祭掃,讓他們放心,在外頭好好的……等到日子太平了,就回來……”
牛算盤提起族侄們,依舊是帶了激動。﹌思﹌兔﹌網﹌
霍寶點頭應了,道:“算盤叔得閒,也往金陵轉轉!”
牛算盤擺擺手,道:“不走了,不想走了……叔年輕的時候做貨郎,靠著這雙腿往返金陵與滁州,走遍滁州四縣上百的村子的討生活……如今,分了地,咱就安安生生的守著南山村過日子……”
曲陽縣之前因天災人禍,人口減少,土地荒廢。
王千戶在曲陽的時候,就叫人重新勘測田地,將無主的農田重新分配。
牛算盤一家,成丁兩口、幼丁一口、女戶兩口,共分的土地四十畝,一半農田,一半林地,這是牛家早先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勤勉耕種,自給自足不說,讚上兩年錢,娶媳嫁女也夠了。
“這麼分……耕地夠嗎?”
霍寶問道。
滁州多山,南山村也是三麵環山。
牛算盤笑道:“咱是南山村坐地戶,才有這待遇……新安置的流民,不分男女老幼,人均二畝口糧地……另外的,得自己開荒,幼丁、女口可以墾荒三畝,成丁墾荒八畝,都是三年不上稅……”
霍寶聽了點頭,沒有問霍大伯與自家名下的土地怎麼處置的。
就算王千戶仔細,可辦事的是下頭吏員,不會知曉老爹大名,多半是當成無主的土地,收歸衙門重新分配。
牛算盤也想到此處,沉%e5%90%9f著:“你們父子既是還在,要不要去衙門登記……你們家那二十畝良田可惜,還有你們霍家長房名下那五十畝地,也都是好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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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寶擺擺手,道:“不用費事了,反正我們也不會來,地討回來也荒著……”
霍寶此刻,心情略微妙。
霍五不是莊稼把式,家裡那二十畝地也是佃給族人耕種。
之前聽大慶軍從蘄春“東征”,一路上打土豪、分田地挺爽的,可如今聽到自家名下的地也被分了,滋味兒莫名酸爽。
牛算盤隱隱鬆了口氣。
霍家五房加起來土地一百多畝,之前都按照無主土地重新分配下去。
若是霍寶真要代表霍家收回這些土地,那村子裡就要亂了。
用了晚飯,牛算盤還要留客,霍寶婉拒了。
這一頓飯,他們倒是吃好了,卻鬨得牛家人戰戰兢兢。
再留宿就太打擾了。
……
牛算盤親自送霍寶到村口營地。
霍寶道:“明早我們直接就走了,先與算盤叔道個彆!”
牛算盤道:“走吧,早點回金陵,彆在外頭待久了……”
……
等到牛算盤回家,他婆娘才拿著一個帕子過來:“是小寶前頭塞給妮兒的……”
妮兒是他們幼女,才五歲。
帕子裡,是兩個金餅子。
“這……能收嗎?”
牛娘子帶了不安道。
牛算盤想了想,點點頭:“收吧,一會兒多做點兒餅子,明早給小寶送去做乾糧!”
牛娘子歡快地應了一聲,緊緊地抓了金餅,下去烙餅去了。
……
一夜無話。
次日五更天,南山村外大營這裡就有了動靜。
霍寶簡單洗漱,就見牛算盤提著竹籃過來,裡頭除了十幾張大餅,還有拳頭大一壇子酸筍。
“家裡也沒啥吃的,讓你嬸子烙了餅,就著新醃的筍子,路上吃……”
牛算盤比昨日更熱絡了。
他瞧出來,霍寶應該是真的出息了。
雖不知霍家父子如今到底是什麼地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