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沿江逆流而上。
如今卻是水路斷了,中間隔著一個“大慶國”。
這兩個蜀商與薛彪有舊,就預備了重禮,上了薛家。
薛家在金陵城有私宅,眼下卻是沒有住在私宅,而是太尉府後的宅子裡。
滁州軍頭目,基本都住在這邊。
都是原本布政使衙門屬官的住處,大的三進、四進,小的兩進。
薛彪的身份在這裡,自是分了一處四進宅子。
他看了禮單,就叫人請了客人進來。
就算他們不來,薛彪歇過這幾日,也要開始見城裡商賈。
他這個財務大總管當著,總要弄個開堂彩來,才不會被人小瞧。
之前不管霍五怎麼在人前抬舉他,他自己心中有數,言過其實。
就是滁州軍諸將軍,也多是知曉內情。
金陵買糧,是霍寶張羅的,是他給牽的關係不假,卻是中間賺了銀子。
杭州軍械,霍寶打發侯曉明、李遠那兩個猴崽子跑出來的,他是白撿的功勞。
至於鹽……
九爺兩個鹽場一送,壓根無需旁人操心。
如今他想的就是鐵、馬兩項。
這兩個蜀商行走天下,說不得能有用處。
不想,兩個蜀商過來,寒暄完畢,說明來意,竟然是詢問滁州軍什麼開拔打蘄春。
薛彪不由失笑:“打仗不是兒戲,大軍如何能輕動?況且好好的,打蘄春做甚麼?”
年長的蜀商五十多歲,像似消息很靈通,小聲道:“不是說蘄春是叛逆?太尉大人上頭的亳州朝廷才是大慶國正統?”
薛彪搖頭道:“就算叛逆,也不用這個時候剿……”
朝廷還在呢,白衫軍自相殘殺?
豬油蒙了心麼?
那蜀商婉轉相勸道:“那蘄春皇帝五月舉事,三月之間就席卷十幾個州府,這戰績比滁州軍還……若是輕忽,恐怕成滁州軍心腹大患……”
薛彪神色凝重,像是聽進去了。
那蜀商狀似無意道:“聽說江南動道守軍調去圍剿蘄春,如今兩家對峙,滁州軍過去,蘄春就再無生路……”
薛彪皺眉,若有所思模樣。
那蜀商從袖子又拿出一個禮單,推到薛彪麵前,道:“薛七爺,小的們也沒有彆的念想,就想要趁著戰火暫歇,回蜀中避禍……等到滁州軍往蘄春去,可否允我們搭個便船……”
薛彪目光落在禮單上,麵上多了笑意:“不過舉手之勞,有什麼不允的……”說著端茶送客。
兩個蜀商得了準信,亦是心滿意足離去。
薛彪坐著沒動,看著兩人背影離去。
……
“啪!”
薛彪放下茶杯,臉色耷拉下來。
他娘的,當誰是傻子?
一個商賈,就為了水路回家,蠱惑一夥勢力去打另一夥勢力?
還知曉千裡之外的軍情?
當他薛彪不知商賈事?
不知是哪一方勢力的間人,在金陵作亂,可恨的是將他當傻子糊弄。
“五百兩黃金,好大的手筆!”
薛彪出身低的緣故,最恨被人瞧不起。
如今這間人,不往旁人身邊湊,直往他身邊來,又是這樣破綻百出的手段,不是小瞧人是什麼?
是欺他見識短,還是覺得他貪財,會將五百兩金子放在眼中?
是不忍孰不可忍!
薛彪抓了禮單進太尉府尋霍五去了。
奶奶的,既看重你七爺爺,就叫你見識見識你七爺爺的慈悲。
……
霍五聽了薛彪講述,不由咋舌:“這人是二愣子吧?就這麼上門勸咱們出兵,這他娘是當咱們是大傻子?”
薛彪見霍五這般反應,自己反而鎮定了道:“一看就是二把刀,不像是朝廷的人……”
滁州軍真要出兵蘄春,誰曉得到底是“趁火打劫”打蘄春,還是反過來聯合蘄春軍打朝廷人馬?
霍五點頭道:“應該是哪方勢力的耳目……回頭叫人抓了訊問就是……”
薛彪眼神爍爍:“會不會……是亳州的人……”
霍五道:“管他是哪的人,都不容他在金陵作亂……”
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頭傳來“咚、咚、咚”的鼓聲。
霍五、薛彪對視一眼,臉上都多了莫名。
鼓聲?
鼓?
太尉府門口,是有一麵鼓,是布政使衙門的舊物。
這邊隻換了匾額,其他的東西沒動,那鼓自然也就在太尉府門口。
有人擊鼓了!
第206章 選妃(上)
太尉府門口。
地上是一個擔架,躺了一老者,五十來歲,須發花白。
儒雅的麵容上泛著青色,下半身紋絲未動,隻身子掙紮著,望向鼓架旁。
敲鼓的竟然是個婦人。
四十多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神情肅穆,緊緊的抿著嘴唇,單薄的身體裡似有無窮的力量。
“咚、咚、咚”的鼓聲,引來不少看熱鬨的人,駐足觀看,比比劃劃。
“這是擊鼓申冤?”
“怎麼鬨到太尉府來?”
“是不是白衫軍擾民?”
“……”
門口的守卒見狀不對,想要去製止,被霍寶攔住。
霍寶之前約了水進去望江樓。
去吃九九席,滿足口腹之欲,順便探問一二。
暗戀的閨女嫁人了,也不知水進現下緩過來沒有。
兩人才在太尉府門口相見,就目睹了這一幕。
實在是這一行人,略奇怪,引得人側目。
之前來到太尉府的是四個人,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兩個抬擔架的壯力。
那兩人穿著帶了補丁的短打,與另外兩人很不搭。
那兩人望向太尉府時也帶了驚慌,腳下遲疑,被婦人催促了幾次,才將擔架抬到近前。
那兩人放下擔架,從婦人手中接了一串錢走的,就飛了似的去了,應該是臨時雇傭。
這婦人衣裳半新不舊,卻是潞綢。
潞綢在曆史上,曾與杭緞、蜀錦齊名。
此時,潞綢的名聲還沒有那麼大,可因為產量稀少,價格卻不菲。
霍寶身上,穿著就是潞綢麵的夾衣。
這樣的衣裳,不是普通百姓家穿的。
再看擔架上那男人,看著病弱蒼老,卻是收拾得乾乾淨淨,不見狼狽,有著良好的衛生習慣。
這樣體麵人家,沒有家仆婢女,用人要臨時雇傭……
不外乎遭遇變故,家道中落。
這其中冤屈,應該就在老者手中的狀子上。
霍寶走上前去。
“咚!咚!咚!”
那婦人還繼續敲著,見了霍寶也沒有放下的意思,額頭上已經汗津津的。
霍寶直接伸手,按住鼓槌。
婦人想要拉扯,拉不動,才帶了驚疑。
“作甚不去知府衙門?”
霍寶皺眉問道。
將宋老大人從和州調來金陵,就是為了維穩。
今日這夫婦兩人不管是刑事案子,還是民事案子,按照規矩要先到縣級。
縣治不明,越級到知府衙門,卻沒有到太尉府告狀的道理。
是真的告狀?
還是彆有心思的人的試探?
滁州軍剛到金陵,霍寶不得不多想。
那婦人看看霍寶身上穿著,又望了望太尉府,滿臉悲憤道:“那賊人是知府衙門座上賓?我們夫婦兩人如何敢去?”
霍寶沒有言語,仔細看了這婦人幾眼。
神色憔悴,身上瘦成皮包骨,眼裡青黑一片,眼底都是血絲,有些日子沒睡好的樣子。
不似作偽。
再望向那老者,雙腿動不得,右手也包裹著,似有傷情。
臉上青黑,也不像是數日之功。
滁州軍進城五日,這不像是臨時設局。
這是一樁意外事件。
可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誰也不知這意外的影響是什麼。
他沒有說話,直接回頭叫守卒:“來人,送他們往知府衙門!”
門口的幾個守卒連忙走過來。
婦人聞言,不由著急,要去攔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霍寶道:“大娘稍安勿躁,宋大人不是徇私之人!”
“那是他家姻親?他如何不護著?”
婦人聲音淒厲道:“霍太尉呢?我們要見霍太尉……白衫軍不是救世的麼?那就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霍寶依舊是不為所動。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要是今日太尉府真的受理了這個案子,那明日大事小情的訴訟就都要找到太尉府。
就算這夫婦所狀告之人真是宋家姻親,宋老大人也不會徇私。
人老成精,
那個老狐狸怎麼會為八竿子遠的姻親,斷送宋家幾代人前程?
水進有些不忍,想要勸霍寶,見他神情嘴邊的話又咽下。
“誰要見我?”
霍五出來,見那婦人衝著寶貝兒子大喊大叫、神態癲狂,很是不快。
那婦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太尉門口,沒有人敢假冒太尉。
“噗通”一聲,婦人跪道,哭道:“請太尉救救小女、救救小女……”
她身後那老者亦是掙紮著抬起身,將手中狀子遞上來。
霍寶上前接了,匆匆掃了幾眼,遞給老爹。
霍五看了幾眼,看不出神色。
這般大的動靜,圍過來的人更多了。
不僅是對擊鼓之人的好奇,主要是對“霍太尉”的好奇。
水進站在霍五身前,望向四周,小聲提醒道:“五爺,還是先去知府衙門!”
霍五點點頭,一行人去了知府衙門。
……
知府衙門這裡。
宋林看著手中賬冊。
衙門的告示貼出來兩日,金陵城裡的士紳就都入了套。
不用征派,隻安排其中一、兩家“主動”捐資修繕城牆,其他人家就都一窩蜂的過來,生怕落下自家,被滁州軍穿小鞋。
又因不是強派,沒有數目要求,旁人家的捐贈也不公開,大家生怕捐少了,都是狠割了肉。
兩日之內,就有四十五家“捐資”,籌銀子四十二萬八千兩。
等到聽到人來通報,知曉霍五來了,宋林忙放下賬冊,親自迎出來。
霍五倒是沒有遷怒宋林的意思,直接將狀子遞給他。
宋林接過,掃了幾眼,心中有數,道:“五爺,這……”
“審吧,莫讓百姓說咱們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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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五表態。
宋林自是無異議。
那夫妻兩個見狀,終是鬆了一口氣。
……
告的是胡家。
接替薛彪為金陵首富的胡家。
胡家明麵上的生意是古董行,實際上是放印子錢。
所謂與宋家的姻親,還真有那麼回事。
這胡老爺的外甥女,就是宋老爺的次媳。
這原告老夫妻,也是姓胡,是胡老爺堂親,還是近支。
當家胡秀才與胡老爺是叔伯兄弟。
家中有數十頃良田,上頭謝世太爺,是歸鄉的吏官。
這胡秀才沒有考下去,卻是書法上有造詣,是個才子,家中日子過得尚可。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子嗣艱難,早年置了好幾個妾,也沒有一兒半女,還是夫妻兩人三十上了才老天開眼,得了一個嫡出獨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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