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放下弦板,引眾人上船……
……
北關大營外。
滁州軍兩路人馬已經到位,斥候往來傳遞消息。
北關大營臨河駐紮,東邊不用包圍,剩下三個方向。
馮和尚、熊千戶率領八千人,從北邊進攻。
鄧健、杜老八率領七千人,從西邊進攻。
霍五、唐光率領一萬一千人,從南邊進攻。
大家都待命不動,留心裕溪河方向。
……
“嗖!”
“嗖!”
“嗖!”
廬州大營值守的兵卒,聽到動靜,回頭望去。
水麵上,煙花接二連三,衝天而起。
“咋回事?”
這守卒還迷糊。
“巢湖水師出閘了?”
另一人伸著腦袋望過去。
“不是巢湖方向,是那頭……”
大家正說著,就聽到大營周邊有了動靜。
“啊!”
“襲營!”
廬州大營,已是亂成一團。
廬州知府本就是文官,不通兵事,整個大營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外側,隻安排零散的巡丁,早已被滁州軍解決。
內側,軍帳排列,也缺少秩序。
席地而臥的新丁們與在帳篷裡的老卒交錯。
這一亂起來,這些新丁就沒頭沒腦的衝起來。
霍五愛惜兵力,怕折損太過,一進攻就叫人齊聲大喊:“白衫軍至,繳械不殺!”
廬州老卒還在混沌,新丁已經哭爹喊娘:“我們繳械……”
本就是手無寸鐵,哪有什麼器械可繳?
哭嚎著跪了,生怕被誤殺。
這南路動靜太大,北路、西路兩處人馬也都聽見,就有樣學樣。
“白衫軍至,繳械不殺!”
“白衫軍至,繳械不殺!”
聲音從小極大,彙成一道洪流,仿佛天地之間除了兵戈聲,就剩下這一聲聲的呐喊聲。
連帶著那些已經跪地投降的新丁們,都跟著撕心裂肺喊起來:“白衫軍至,繳械不殺!”
“白衫軍至,繳械不殺!”
實在是可怕。
那邊掉了個胳膊,那邊掉了個腦袋,他們跪在地上,也怕誤傷。
還是大家都投降好了。
廬州知府站在軍帳前,聽著四麵八方的聲音,隻覺得後背發寒。
“大人,快走吧!”
心腹侍衛在旁,低聲勸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河邊停了船……”
廬州知府苦笑道:“往哪兒走?”
往蘄春?
沒有完成壽天萬的任務,丟了幾萬廬州兵,他能容自己?
說不得自己過去,反而連累老母兒女。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侍衛拉著廬州知府,苦勸道:“要是大人出事,老恭人與公子小姐又靠誰去?”
自古艱難唯一死。
那廬州知府猶豫著,跟著侍衛出來。
那侍衛帶了幾人,拉扯著廬州知府,往河邊而去。
還沒到河邊,就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哈哈哈!逮著大魚了,總算老子沒有白跑!”
火把映照之下,看清楚眼前兩人,滿頭大汗的唐光忍不住“哈哈”大笑。
從霍五叫人喊了那一句“白衫軍至、繳械不殺”,唐光就曉得今晚靠野戰撈功勞不容易。
野戰是按照人頭計功勞的。
他就繞過眾人,急匆匆衝中軍帳而來,正好綴上廬州知府。
廬州知府是這四萬廬州兵首腦,不管是殺死還是生擒,都是功勞一件。
廬州知府麵上帶出幾分絕望來。
那侍衛將廬州知府護在身後,滿臉戒備地看著眾人。
唐光帶了四、五十人過來,眼前隻有七、八個人,心裡有底,道:“知府大人,這是打算往河邊去?回頭看看,河上也不消停啊……”
廬州知府回頭望過去,果然裕溪河上也透著不對勁,巢湖閘口位置,傳來動靜。
“巢湖水師出閘了……”
廬州知府不可思議道。
兩艘樓船、五百戰船,堵在巢湖閘口外,巢湖水師怎麼敢?
隨即想到,不是兩艘樓船了,一艘樓船送人,停駐在對岸。
唐光往南邊比劃了一下,好心解釋道:“是從裕溪河口北上包抄……巢湖水師將士上岸了,從裕溪河口登船北上,用的民船……”
不管是廬州大營,還是裕溪河上,戰事都沒有懸念。
滁州軍勝了。
廬州知府神色木然。
不僅是丟了四萬廬州兵,還折了五千安慶水師?
唐光聽著大營方向兵戈聲音漸小,客氣道:“知府大人,走吧,去見見我們五爺……五爺已經知曉大人受了脅迫,會體恤大人難處……”
廬州知府苦笑。
體恤又如何?
自己還能反複麼?
他怕死,也怕死不成,狠狠心,縱身跳下裕溪河。
“大人!”
那侍衛驚叫一聲,跟著跳下去,想去撈人。
剩下幾個侍衛麵麵相覷,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唐光急得直冒汗,大踏步上前幾步,看了下去。
河水湍急,又是深夜視線不及,一轉眼兩人都沒了影子。
“操他娘的!”
唐光紅了眼睛,隻覺得身上更是焦躁,一屁股坐在泥水裡,揭開盔甲,散散熱,懊惱不已:“真他娘給臉不要臉,這好死不如賴活著,一個爺們也他娘尋死……”又使勁拍了拍地麵:“娘的,廢什麼話,直接抓了不就好了……”
天大的功勞,就這樣從眼前飛走了。
第173章 大將恨未陣前亡
廬陽城,開城門了。
今早得了捷報,昨晚滁州軍聯合巢湖水師,水陸並進,擊敗安慶水師與廬州兵。
繳獲樓船二、戰船四百二十三艘,殺敵七千餘人,俘虜廬州兵三萬四千餘人,安慶水卒三千餘人。
大獲全勝!
廬州全境六縣,鄧健、霍寶等人先得慎縣,後得廬陽。
霍五他們那邊,前日得巢縣,昨日得無為縣。
六縣之地,隻剩下離巢湖略遠的舒城、廬江兩縣未定。
今早,滁州軍已經分兵。
馮和尚部往廬江縣去,杜老八與熊千戶那七千人往舒城去。
剩下眾人,將乘坐巢湖水師戰船,往廬陽城來。
雨後初晴,天空碧藍如洗。
霍寶、水進、馬駒子、虎豹兄弟都站在城牆上候著。
“今天重陽節了!”
水進突然想起這個。
自打中秋節過後,過來二十多天,就像過了好久。
這期間,發生太多的事了。
不管是將軍們,還是下頭兵卒,都是一日不得歇。
這回,也終於能好好緩口氣了。
馬駒子看著身邊一群小的,卻是輕哼一聲,帶了不滿道:“得叫人多預備些重陽糕,好好孝敬孝敬長輩們!”
這是什麼道理?
小一輩都撇在這裡,一幫老的在前頭拚命?
得提醒提醒他們,該服老也得服老。
霍寶心情亦是大好。
此戰不僅是擴充滁州軍戰力,最主要的還是使得巢湖水師歸心。
之前以為要膠著些日子,沒想到會如此迅速。
“大聖他們也跟著五爺爺他們來呢!”
霍豹在旁道。
霍寶點點頭,看到身邊侍立的仇威,有幾分舍不得。
廬州戰事將了,唐光也該叫外甥回去。
唐光手下,骨乾是當初青蛇寨那些人。
唐光無子,仇威這個外甥就是繼承人,空降過去,不知那些人服不服。
霍寶少不得又開始操心,想著要不要仇威回去之前遴選幾十親衛,帶過去使喚,省的過去無人可使。
不過霍寶身份特殊,這樣不像是體恤仇威,倒像是安插人手過去。
霍寶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思◆兔◆在◆線◆閱◆讀◆
仇威被看得不安,低頭看了自己好幾眼:“寶爺,屬下哪裡不對?”
霍寶招呼他上前:“先頭咱們路過含山縣,唐叔與我提你來著……”
仇威皺眉抱怨道:“寶爺不必聽他囉嗦……左右不過是那些後悔的話,可也沒見他舍得將尤氏送走……”
如此在意,顯然還記得當初恩怨。
事關唐光私事,霍寶不好點評,隻道:“你也彆隻記舅娘的養恩,舅舅的也當記的。就是你舅娘對你的撫養之恩,也是因你是唐叔的外甥在頭裡……”
不能隻記得不好,就忘了恩情,一碼是一碼。
仇威聽了緘默,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寶爺,我不是怨恨我舅……我就是太傷心了……我打小在舅舅家長大,壓根不記得我爹娘的模樣……在我心中,當我舅舅是爹,當舅娘是娘,也當舅舅家是自己個兒家,可沒想到會被舅舅嫌棄,就那麼被趕出來……”
霍寶不想做那個遭雷劈的人,也就不勸仇威大度。
這舅甥倆,願意怎麼磨就怎麼磨吧。
這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氣氛有些沉悶。
霍豹看看寶叔,不明白他為啥提及這個。
寶叔並不是願意管閒事的人。
多半是那個唐光私下裡求寶叔。
這到底是旁人家事,很容易兩麵不討好。
“船來了!”
水進指著遠處,帶了興奮。
兩艘幾丈高的樓船為首,後邊跟著密密麻麻的戰船,載著數萬人馬,緩緩往廬陽城而來。
霍寶等人忙下了城樓,到水門碼頭上迎候。
樓船靠岸,卻是隻有一人下船。
牛清步履匆忙,憂心忡忡直接衝霍寶過來。
老爹怎麼不在?
霍寶的心提了起來。
牛清已經望向霍寶身後,目光落在仇威身上定了定,才道:“小寶,五叔叫你帶仇威上船……”
霍寶忙望向仇威。
仇威也是一愣。
“快來,彆耽擱了!”
牛清轉身上船,連聲催促兩人。
霍寶與仇威忙隨著牛清上船。
水進、馬駒子對視一眼,知曉事情有變,也是神色鄭重,跟了上去。
“唐叔……受傷了?”
霍寶低聲問道。
單叫了仇威,那出事的肯定是唐光。
隻是今早戰報裡沒有提及,到底是怎麼回事?
牛清眼圈烏黑,麵帶乏色,一言難儘:“唐爺沒受傷,是卸甲風……”
霍寶聞言一怔。
卸甲風?
這不是開平王的死法?
仇威跟著霍寶身邊,心中七上八下,待聽到沒有受傷時倒是鬆了一口氣。
至於卸甲風,他初次聽聞,隻當是中風之類。
中風好像也不好,隻是不是重傷,應該……性命無礙……
舅舅老了……
仇威的心跟著軟了下來,酸酸澀澀的。
……
船艙裡,唐光躺在榻上,麵色青白,沒有半點血色,鮑老大夫坐在榻前小幾上,手中拿著金針,對霍五搖搖頭。
除了霍五,鄧健、林師爺、薛彪、巢湖水師於氏父子、安氏兄弟都在旁。
再往下,有林平安、薛孝、唐光麾下幾個千戶。
巢湖大捷的歡喜,因眼前意外,都壓了下去。
霍五看著唐光,亦是心裡發顫。
唐光比他還小兩歲……
若是死在戰場上,固然叫人歎息,還能叫人接受,偏生是卸甲風。
昨晚上船時還好好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