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宋家。
這種琢磨人心的本事,不是常人有的,還是讓專業人士來找人罷。
宋二爺過來,聽了這荒唐的案子,果然與李千戶反應差不多驚詫。
隻是宋二爺沒有李千戶的資曆,底氣不足,多少帶了忐忑。
“此事是對著李家、宋家來的,就請二位去追查此事!不管是什麼人,伸手入軍營,就已經犯了大忌!我這新兵營是養兵之所,不是爭權奪利之所在,還請二位儘快查清,使得背後之人早日伏法!”
霍寶坦蕩,直接將此案移交州府。
連同熬刑閉口不言的高月,一並移交給李千戶。
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不管有什麼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李千戶、宋二爺鄭重應了。
鮑二爺父子與李姐夫是涉案人,也被帶走了。
屋子裡隻剩下童兵自己人。
霍寶望向梁壯。
梁壯臉色漲紅,羞愧道:“寶爺,都是屬下之過,前日有人過來說高教……高月在教授《彌勒真義》,我隻當是寶爺交代,沒有過問……”
霍寶道:“你是有過!我走之前交代過,若是新兵營有拿不準之事,可直接去州衙尋六爺做主,而不是你隻當什麼就略過!”
“是!”
梁壯腦袋垂到%e8%83%b8口,應答都帶了顫音。
對於童兵五個老隊長,霍寶一直比較寬容。
即便待霍豹、侯曉明略器重些,可對朱家兄弟與梁壯也比較親近寬容。
梁壯曉得自己腦子笨,不如朱強心細;手上功夫也有限,同後來的石三、鄔遠比起來差遠了。
這次做總留守,操練新兵。
不用說,隻要做的不差,一個千戶跑不了。
“記過一次,停升一級!”
霍寶說了處置。
“尊令!”
梁壯躬身應了,心下卻是鬆了一口氣。
如今童兵六千人,需要六個千戶……有資格的人不多……
霍寶望向侯曉明:“高月做了三個月文教官……恐有流毒,在兵卒中徹查!若是查出教徒,不拘什麼職位,全都抽出來,單列名冊……”
像馮和尚麾下那些兵卒,都是教徒,卻是有“救世救民”之心,願意以身渡世人。
雖說偏執,卻是可敬。
被《彌勒真義》洗腦的這些教徒就算了。
所謂教義,隻是他們自欺欺人、推卸責任、借此斂財的工具。
“尊令!”
侯曉明領命。
霍寶又望向李遠:“三百參謀生,亦逐一排查……教徒、受影響嚴重的生員亦單列名冊……”
李遠一怔,沒有立時應聲,不安道:“寶爺,屬下亦有失察之罪……”
“高月是我指派的,你是我抽出隨軍的……是你的錯避不開責罰,不是你的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扯!”
“尊令!”
李遠這才打起精神。
霍寶又望向其他人,見一個個都帶了惶恐,道:“打起精神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以後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你們還會遇到……隻是醜話說在前頭,在這戰狼營,你可以與哪個親近哪個不親近,遠近親疏是你的自由,想要拔尖爭搶,好好做自己的差事,或戰場上見真章……像今天見識這種,為了構陷彆人使陰謀手段的爭鬥,戰狼營不歡迎,零容忍……”
“尊令!”
眾小將齊齊應聲。
……
“咚!”
“咚!”
“咚!”
校場上響起童兵集合鼓聲。
老兵一千二,新兵四千七,參謀生三百,都到校場上集合。
總算上,已經是六千兵卒。
隻是大多數還是新兵蛋子,不當用。
經過幾日操練,按曲列方隊還有些不齊整。
不過望向台上少年,底下兵卒的目光都帶了熱烈。
“是寶爺!”
“寶爺背著的就是紫金鐧!”
“寶爺天生神力!”
“寶爺出馬,官兵都跑了!”
新兵們早就聽教官們吹了一耳朵的“寶爺”。
他們都是寶爺的親兵,有這樣的上官,自然也覺得驕傲。
三百參謀生,則是對霍寶觀感各異。
一百老兵出身的,都是眼巴巴看著。
做夢都想要自己武力好些。
寶爺還沒點親兵,這回兵卒富裕,這點親兵的事也該提起。
可惜他們先天不足,隻能轉文了。
好無奈……
難道要信高教官那胡說八道的教義、披著海青裝神弄鬼去糊弄老百姓麼?
誰也不是傻子啊!
那兩百士紳子弟,則是看著校場上烏泱泱的人頭,帶了不安。
人越來越多了!
霍小帥到底想做什麼啊!
這不是他的親兵營麼?
怎麼還真拉出去打仗?
聽說死人了!
嗚嗚,好可怕……
娘啊,想回家……
霍寶走上點將台,環視下方各兵卒。
“各位,我是霍寶!”
“今日,我從亳州歸來!初次上戰場,我想要與諸位說一說戰爭是什麼!”
“戰爭,是殺人!八月二十五,朝廷剿匪先鋒率領八千人屠嘉山縣兩萬三千四百七十七人!”
校場上立時喧囂起來。
“屠城?”
“兩萬多人?”
“那還有活人麼?”
“好可怕……”
“會打到滁州麼?”
震驚之餘,更多是恐慌。
霍寶提高了音量,繼續說道:“八月二十六,水將軍率三千兵馬、銀將軍率兩千兵馬,趕到嘉山,聯合柳元帥、徒元帥麾下一萬六千人,全殲朝廷剿匪兵八千人!”
校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那才屠成的官兵,就被全殲了?
這聽著好舒坦!
“為什麼殺人?為了太平日子!”
“有這一回,下次還有屠城念頭的官兵就要掂量掂量!”
“今年三月,亳州白衫占陵水,陵水七百潰兵流竄曲陽,殺死殺傷百姓千餘人,屠了十幾個村子……整個曲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百姓沒了太平日子,或是逃荒,或是落草為寇,去禍害旁人……七月裡,鄧將軍率四千滁州兵,入黑蟒山剿匪,蕩平滁州四縣,殺死山匪、路匪三千餘人,還了滁州境內太平!”
“朝廷腐敗,連年災荒,各地都亂起來……我們自己不護衛滁州,誰來護衛滁州?滁州子弟兵,為的就是這一方安定!一方安寧!”
“拿起屠刀者,亦是慈悲人,護我一方定,父母享太平!”
第145章 仁義無雙
世上之事,隻要做了,就要痕跡。
李千戶、宋二爺兩人聯合查,順著脈絡追查下去。
加上州府眾吏中,能夠替代兩人位置的人就那麼幾個。
如今正著查、倒著查,一天半的功夫就查個通透。
不是一個人。
主犯吏科文書、從犯戶科文書。
州府文官中的第三人、第四人。
吏科文書姓趙,與曲陽趙千戶是同族。
構陷李千戶,除了嫌棄他擋路,還有私怨在裡頭。
當初曲陽趙千戶作亂,是李千戶主審的,以“謀逆”做判了趙千戶死罪。
這個趙文書可笑,不敢怪罪霍寶與鄧健,反而遷怒到李千戶身上。
戶科文書姓何,出身州府的士紳人家。
家族勢力在宋家、吳家後,排在第三位。
徒三進城,何家歸附最早,也頗受重用,子弟得了戶科文書。
不想隨後徒三走了,霍五得了州府。
空降一人為州掌事不說,連副手也點了宋家二爺。
上邊沒地方升遷,何文書就自己想辦法讓人騰地方。~思~兔~網~
察覺出趙文書構陷李千戶,何家人就參合一把,將宋家人也牽扯進來
鮑二父子是池魚之殃,問清楚了,就被放了。
霍五正用鮑家父子,李千戶與宋二爺不會那麼不開眼為難鮑家。
鄧仁並不清白。
宋家名下書坊的《彌勒真義》,不是他讓人印的,卻是他身邊一個小廝出麵去交的定金。
那小廝是被何文書的人收買了,可也牽扯出鄧仁之前借著“公德”旗號,向士紳商賈人家索賄達四千兩之事。
至他從濱江來州府,還不足三個月,就已經這麼大的數目。
鄧仁將這四千兩銀子換了黃金,造了尊金彌勒像。
不管是真的虔誠,還是隻是貪財,這已經是觸碰滁州軍底線。
鄧仁案直接提出來,交給監察處。
高月熬刑不招供,等高家人拘押上來繼續刑訊。
趙文書與何文書的處置,李千戶與宋二爺不敢自專,來詢馬寨主與霍寶。
“趙家族親在曲陽是謀逆,不思反省,還想著報仇……”馬寨主冷笑:“這樣記仇,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霍寶。
這孩子不會心軟吧?
霍寶沒說話,他與看法與馬寨主一樣。
這樣記仇的人家,是真不好放出去了。
誰曉得什麼時候,再來一場“複仇”!
就算不是複仇,插手入童兵營也是他無法容忍之事。
“趙生斬!趙家家產籍沒,趙家人充入勞役營。”
馬寨主直接有了定奪:“何伯光撤職,杖八十,允交贖金抵責!”
兩家一家極重,一家算是極輕。
沒辦法,滁州士紳數得上的三十戶人家,已經隻剩下二十三家。
再去一個趙家,就是二十二家。
不到三個月的功夫,就去了快三成。
不高抬手放放,一味苛嚴,恐引起恐慌。
怕霍寶不解,馬寨主還專門留下他,說道:“滁州是第一個地盤,是否能善待士紳,這影響咱們以後口碑……殺雞駭猴也有了,三把火也點了,剩下也該讓大家真正安心。”
霍寶點點頭,對著馬寨主舉了舉大拇指:“六叔厲害……和州挨著滁州,那邊士紳想要打探州府消息極容易,是該經營口碑了!”
不僅是和州。
等到江南繁華之地,有更多的士紳人家……
至於高月,兩人都沒有提。
總不能顧忌一個張千戶,就放過高月。
若是張千戶因此事生怨,以後可要留心此人。
霍寶跟著馬寨主上了一課,去了大營。
……
經過一日半排查,老兵這裡查出教徒七人,已經開始吃素,重度傾向者十三人,輕度傾向者二十四人,都是曲陽當初那一千人。
這些人與高月相熟,有私交,才會受他的蠱惑。
霍寶鬆了一口氣。
參謀生那邊反而好些,除了兩個本來家中長輩就供奉的少年原本就是二代教徒之外,其他人對於《彌勒真義》都很不以為然。
前頭四十四人,直接抽出來,成立僧兵營,執“五戒”,負責犧牲將士超度事宜。
教徒七人,隻覺得順心如意,即便落發也情緒高昂。
十三個重度傾向者,肯落發執戒的隻有五人,剩下八人猶豫。
沒有人勉強他們,允帶發修行,隻是一切戒律與其他人一樣。
二十四個輕度傾向者,卻是直接被嚇到了。
誰想要當和尚啊?!
既當了兵?誰不想升官發財?!
安定縣一戰,大家都積累戰功,眼見就要升個小官,誰放棄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