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得眼皮直跳。
尤其是挨過三十杖的仇威,更是覺得背後發冷,想起半年前自己鬼哭狼嚎的模樣。
嗚嗚,真特娘可怕,現在想想屁股都癢。
朱剛不由一陣慶幸。
同眼前相比,朱強、石三挨的板子真的不算什麼,要不然兩人也不會挨了二十多板子還活蹦亂跳。
梁壯臉上則帶了羞愧與不安。
留守諸人中,他職位最高,總理童軍事務,卻是眼皮子底下出現這麼大的疏漏。
之前就有童兵過去的參謀生聽著課程不對,特意來與他稟告此事,他隻當是霍寶吩咐,恪守本分,文武分開,不乾涉參謀生的操練。
李遠則是閉上眼睛。
高月自己作死……
這次怕是難逃一劫……
“啪!”
“啪!”
“啪!”
“啪!”
棍子敲肉的聲一聲比一聲沉悶。
高月%e8%87%80部血肉橫飛。
“嗚……彆打了,我說……我說……”
高月掙紮著,臉上眼淚鼻涕混成一團,連聲哀求。
侯曉明瞥了眼旁邊擺著的幾樣刑具,輕蔑地看了高月一眼。
這才十棍子,就受不住了?
“嗚嗚……鮑山給的……他爹鮑二爺與鄧仁交好……”
侯曉明立時道:“傳令下去,即刻拘拿鮑山,傳喚鮑二、鄧仁!”
眾人都變了臉色。
鮑家如今正當用。
鮑老大夫與長子鮑白英都在霍五身邊效力。
鮑白英長子、次子都在水進麾下。
鄧仁,是曲陽鄧老爺侄子,原本的曲陽縣文書,曾聯合曲陽彌勒教徒謀算曲陽縣兵,被霍寶識破。
霍寶顧忌鄧老爺,又佩服鄧仁傳教之能,將他送往濱江,後成為薛彪身邊四位傳教護法之一。
大家都望向霍豹,以為他會開口勸阻。
不想霍豹木著臉,一言不發。
侯曉明已經是反應過來不對,對著高月冷笑:“鮑山是參謀生,八月十九入營……你們之前有什麼交情?使得你能背棄寶爺交代,接了一本書就開始宣揚教義?”
高月身子一僵,腦袋耷拉在%e8%83%b8`前。
侯曉明的視線從執法隊員手中的棍子上移開,指了指旁邊的夾棍:“換個新花樣,讓咱們高教頭見識見識!”
這夾棍是衙門裡專門問口供的。
高月麵帶驚恐,被上了夾棍。
隻一下,就聽到斷骨之音。
“啊……嗷……”
高月雙眼一翻,疼得昏了過去。
“嘩啦!”
一盆清水潑醒。
高月望向侯曉明,雙目儘赤,滿是恨意。
侯曉明麵不改色,指了指第三樣刑具,一條生牛皮穿銅錢擰成的三尺鞭:“再讓高教頭見識見識這個新玩意兒!”
鞭刑本輕於杖打,可這實不是尋常鞭子。
銅錢鋒利,打起來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嗷……嗷……啊啊……”
高月被打的鬼哭狼嚎。
李遠心下亂顫,想要出來,被霍豹一把拉住。
“豹哥……”
李遠的聲音帶了祈求。
霍豹對他搖搖頭。
那三百人中,一百是老童兵轉過去的,兩百是純新生。
他們被強招童兵營,學的卻是《彌勒真義》,這不止是影響這一批參謀生,還會影響他們家中。
會給滁州士紳一個不好的信號。
想要消弭這種影響,談何容易!
偏偏如今滁州軍打著白衫軍旗號,不能自己打自己臉否定這本書。
高月在曲陽時就犯過大錯,那是還能說他是受趙千戶蠱惑,又因未婚妻慘死之事,故而仇視白衫軍。
看在張千戶麵上,童軍收留了高月,讓他做文教官,還一路升遷到百戶。
這般抬舉,換來的依舊是不知好歹。
還想怎麼樣?
三輪刑下來,高月奄奄一息,卻是不肯再吐一字,與方才痛快“招”出鮑家與鄧仁時截然不同。
侯曉明冷笑道:“好個骨頭硬的高教頭,吃著寶爺的飯,當著寶爺的差,倒是讓你對旁人忠烈!謀逆,十惡不赦!來人,派人前往曲陽,拘拿逆賊家屬……勿要走脫一人!”
“你!”
高月大驚,看著侯曉明眼睛要冒火。
侯曉明卻是已經撇開臉,望向門口。
門口有動靜,在參謀營的鮑山被執法兵拖拉進來。
鮑山十五、六歲,出身杏林世家,卻是沒有天分,是個略瘦弱的小書生。
被這般拖拉進來,不敢生氣,隻有害怕。
待看到血肉模糊的高月,他更是嚇得幾乎昏過去。
侯曉明拿了《彌勒真義》上前,道:“這是你給他的?你爹與鄧仁交好?”
鮑山眼睛裡含著淚,極老實點頭:“是……是他要的……我爹與鄧世叔是早年府學同窗……”
侯曉明回頭望向霍豹,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蹊蹺。
這人實不像是能慫恿高月行此逆行的幕後黑手。
“作甚帶這個入營?”侯曉明的聲音已經陰沉。
“嗚嗚……我爹讓帶的,怕我學不好功課……讓我先預習著……”
“參謀生中,還有其他人帶了?”
“嗯嗯!好些人都帶了……”
“是誰說童兵營要學這個的?”
“啊?……好些人都說啊……”
“好些人是哪些?”
“……”
侯曉明再次打開《彌勒真義》,低頭聞了聞。
紙張白,墨跡新,這是新印的。
瞧著鮑山畏懼中帶了糾結,不是不知的,侯曉明就不客氣,下令行杖。
執法兵提了棍子上前。
那棍子之前打了高月,半拉都是紅的。
鮑山立時縮著脖子,哭著道:“彆打,彆打……是爹說的……”
這會兒功夫,傳召鮑二、鄧仁的人已經回來。
鮑二本就為這傳召驚疑不定,聽到兒子動靜更是不安。
鄧仁卻是榮辱不驚模樣。
侯曉明直接問道:“逆賊高月違背寶爺之命,私自在新兵營傳教……據他供述,這書是鮑山給他的!根據鮑山所述,這書是他進新兵營前其父所給。鮑青蒿,可有此事?”
鮑二爺不類父兄,在醫道上無所長,反而經營藥鋪與膳食館子上出色,與人打交道多,自是最會看臉色。
眼見地上血肉模糊,童兵頭目都在,就曉得自家貪上大事了。
隻是這話裡什麼意思
鮑二爺震驚,露出不解,道:“這書確實是在下給小兒的……隻是……這不是這批新兵文教的教義麼?”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望向一人。
侯曉明順著他的方向望去。
不是彆人,正是李遠。
李遠臉色一點點褪去血色。
侯曉明目光一寒,道:“這是李遠告訴你的?”
鮑二爺忙搖頭,隨即又點頭:“不是小李千戶說的……可也不是彆人,是小李千戶的姐夫說的……”
侯曉明定定望向李遠:“李遠,你可有話說?”
李遠帶了急切:“聖哥,我真不知此事……我也想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姐夫他前幾日才到州府,又是個膽小不成材的,要是說他主導此事,我實不敢相信……”
侯曉明卻是直接下令去拿人。
在他眼中,隻有霍寶的命令,查清此事,無所畏懼。
總算霍豹還曉得輕重,眼見事態不對。
這不是衝著寶叔去的,這是衝著李千戶兄弟兩個來的。
他當機轉身出去,往州府請霍寶、馬寨主去了。
第144章 拿起屠刀者,亦是慈悲人
霍寶正在馬寨主處,提及參謀生教材被更換此事。
此事太惡心人。
這批參謀生算是廢了一半。
怕是他們對滁州上層的初步印象,不僅是泥腿子,還是“無腦的教徒”。
實在是《彌勒真義》內容太淺顯荒謬,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經書,而是彌勒教第一代教主自己編撰的教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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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人間煉獄”、“明王轉世”之類,蠱惑大家“以身侍佛”,不吝錢財,供奉教主,以求轉生富貴。
這些理論,糊弄不知書的百姓還罷,讀書人看著就實在可笑。
叔侄兩人都皺眉,沒有明說,顯然不約而同都疑到一人身上。
薛彪!
大家定位次,薛彪在霍五麾下排第三位,可是他手上沒兵。
這是不死心?
可這樣插手童兵之事,又太顯眼。
薛彪最是會見風使舵之人,有徒三前車之鑒,沒有道理來盤算霍寶。
叔侄兩人正疑惑不解。
霍豹來了。
他顧不得緩口氣,三言兩語說明緣故:“六爺,寶叔,快去大營那邊看看吧!高月攀扯鮑家與鄧仁,又查到李千戶姐夫身上……大聖叫拿人去了,怕是接下來就要查到李千戶身上!”
霍寶與馬寨主對視一眼,立時道:“去叫李千戶來!”
李千戶正在準備水進部、霍寶等人去和州的軍需,聽到傳喚,匆匆而來。
一行人匆匆往大營去。
“李叔來滁州可得罪人了?”
霍寶問道。
李千戶疑惑:“我七月底才聽調上來,到滁州將將一月,一直在衙門不出,並不曾得罪哪個!”
霍寶講了童兵參謀生課程之事。
李千戶聽得目瞪口呆,倒是顧不得擔心自己,隻道:“高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待知曉高月攀咬鮑家與鄧仁。
李千戶的臉色鐵青。
鮑家還罷。
鄧仁……是鄧家人……
不管鄧健與這堂小舅子關係如何,那是鄧家人自己的事。
若是說的是真的還罷,否則高月此舉就是不忠不義。
至於最後指到他身上,他反而不擔心。
與霍家父子打交道多了,李千戶曉得這爺倆不是多疑的性子,否則滁州也沒有眼下格局。
更不要說他是霍寶親自舉薦的州掌事,他弟弟也是霍寶正當用。
隻憑這種構陷,想要擠下他們兄弟兩個,那是做夢。
……
一行人到時,李千戶的姐夫已經被帶來了。
正如李遠所說,是個老鼠膽子的老實男人。
不用上刑,他就磕磕絆絆說了緣故。
“是聽小四身邊的小廝說……還說是個好機會,書坊早有印好的書,直接趁著消息沒傳出去前低買進來……再高價賣了……”
等到執法兵再去拘拿小廝,撲了個空。
大家並不意外。
本就是無中生有之事。
還能對質不成。
略意外的是,那李姐夫知曉的囤書書坊,是宋家的。
馬寨主翻了個白眼,已經沒了興趣。
霍寶卻是哭笑不得,立時叫人請宋二爺過來。
這般一石兩鳥的招式,不用說就是嫌這兩人擋路。
這兩人如今一個是州掌事,一個是副手。
嫌疑人範圍找到了。
沒有意外,就是在州府之前那些書吏中。
這個人,是個愛揣摩人心的。
要是霍家父子忌憚鄧健,正好可以趁機拿下李千戶,減除鄧健羽翼。
滁州兵主力在外,正備戰,宋家到底是世宦人家,家底豐厚。
如果霍家父子心黑,正好可借這個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