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疑惑,沒有畏懼。
一直到,新的消息傳來。
尤家酒坊被封了!
尤家上下被拘拿!
張家綢緞莊被封了!
張家上下被拘拿!
唐家門口立時肅靜。
之前還扯著閒篇,互相打探對方有沒有私下巴結上新元帥什麼的,如今也都沒有了心情……
這是有目的的奪產?
還是厭棄唐將軍殃及池魚?
張家又是怎麼回事?
……
霍寶回了州衙,去老爹那裡送高麗參,才想起之前疏忽。
落下了養傷的牛清。
牛清為了父子兩人,能豁得出性命,霍寶心中已經將他視為親人。
“爹,先分一斤給清大哥,回頭去城裡藥鋪再尋些,這個可以切片當參茶吃。”
霍五卻是不讚成道:“先不急著送,回頭一起送。不能分兩份,要分六份,清哥兒的從我這份取。”
霍寶怔住,隨即明白老爹用意。
諸頭目中,林師爺年將花甲,需要補身體。
老爹開始保養身體,馬寨主隻比老爹小一歲,也不算年輕。
馬寨主有的,薛彪那裡就不能落下。
要不然以薛彪的脾氣,肯定要惱。
諸親長都有了,就得顧著唐光麵子。
鄧健三十歲,年富力強,不需要進補。
可不管他需不需要,霍寶孝敬了一圈,就得算他一個。
霍寶抽了抽嘴角,這以後是要多出幾個爹孝敬的意思麼?
霍五隻當兒子不樂意,低聲勸道:“人心換人心,你視他們為親叔伯孝敬,他們才能將你當親子侄疼愛……不管心裡怎麼分遠近親疏,這麵上都要做的周全!”
霍寶點點頭,很是受教。
確實是自己疏忽了。
但這高麗參還是越早吃越好。
其中有幾株是已經切片的,霍寶就親自拿了幾片,泡了參茶給老爹:“爹先喝著,我尋鮑大夫去……他家擅長養生,藥鋪裡當不缺這個……”
霍五沒有留兒子,擺擺手讓他走了。
喝了一口參茶,霍五長出一口氣。
不用兒子惦記,他也會好好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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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才十三,他得護著兒子,長成頂天立地好男兒。
……
州衙偏廳,鮑白英滿臉急切,看著林平安。
“林二爺,不知張家到底是什麼罪名?可否有通融的餘地?”
林平安好奇道:“鮑大夫怎麼問這個?李家還沒上門呢?”
誰都曉得綢緞張家與木器行李家世為姻親,素來同進同出的。
如今張家人都被拘押,鋪子宅子被封,李家人沒露麵,倒是將鮑家逼出來。
鮑白英苦笑道:“我家與張家去年換了庚帖,我家小二訂的就是張家長孫女。”
“張家私藏軍械,圈養力士,圖謀不軌,家產收沒……”
鮑白英臉色蒼白,顯然聽出來張家到了末路。
他重重地歎口氣,正色道:“林二爺,能不能幫在下請示下各位將軍,可否允在下次子與張家女踐行婚約?”
罪不及出嫁女,鮑白英堅持這門親事,是想要保全張氏。
林平安沒有急著應答,好心提醒道:“鮑老大夫那邊,怕不會應允此事……”
鮑老大夫滑不溜手,應該不會願意讓自家跟“獲罪”的張家牽連上。
鮑白英神色堅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為我兒做主。”
“鮑大夫真君子也!”
隨著說話聲,霍寶走了進來。
倒不是他有心偷聽,隻是過來尋人,正聽了後幾句。
鮑白英苦笑道:“不敢領小寶爺讚,人生在世,有些道義,總要堅持。”
氣氛頗為沉重。
鮑白英不會是誤會張家要死絕了吧?
這人的性子有些天真,可這種品格值得敬重。
霍寶不想鬨出烏龍,直接道:“張家上下不會有性命之危……張家與亳州柳元帥有舊,家主幼女是我舅舅房裡人,六爺會派人送張家去亳州……”
鮑白英聽出霍寶話中之意,卻依然堅持道:“姻緣既定,就沒有隨意更改的道理,還請小寶爺成全!”
物離鄉貴,人離鄉賤。
張家丟了祖業,又去了他鄉,想要立足何其艱難。
張氏留在張家,說不得這輩子就毀了。
“你家肯重諾迎娶,是義之所在,我去與六叔提此事……”
“謝小寶爺成全!”鮑白英感激不已。
霍寶擺擺手,去尋馬寨主。
至於高麗參之事,又不差這一日半日,倒不好這個時候提了。
……
馬寨主聽聞此事,很是唏噓:“這年頭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咱們作甚不成全?”
“帶了幾分書生意氣,貴在心正!”霍寶忍不住讚了一句。
“這樣的人用著也放心,出不了大褶子。”
抄沒尤家、張家的事情都是馬寨主負責。
馬寨主點頭了。
霍寶也就得了準信,打發人傳話給鮑白英,可今日迎娶。
州衙這邊不會有人對尤、張兩家女眷做什麼,可這世道重貞潔,女子在衙門裡關一會兒與關一夜到底不同。
避免節外生枝,還是今日迎娶要好。
尤家、張家被抄家,嚇壞了城裡各大戶人家。
有張家在裡頭,這不是被唐將軍牽連,這是“殺雞駭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霍元帥的“火”嗎?
大家猜不到緣故,又不敢直接登州衙詢問,都派了人手暗搓搓盯著州衙這邊動靜。
鮑白英急匆匆而來、急匆匆離去,不過片刻功夫就傳到各當家耳中。
難道鮑家也要不保?
為啥啊?
不是要用鮑大嗎?
怎麼轉天就變臉了?
大家越發摸不著頭腦。
鮑老大夫卻是急了。
“這個犟驢,指定給張家求情去了!不孝子,這是半點沒顧著咱們老鮑家啊!”
老大夫氣的夠嗆,跺腳罵了半天兒子,又叫次子去叫人:“叫他來,我要問問他,是沒過門的兒媳婦重要,還是親老子重要!”
鮑二爺也怕殃及到自家,應了一聲,急匆匆去找人去。
知子莫若父,反過來,知父也莫若子。
鮑白英從州衙出來,連家也沒回,直接去了自家藥鋪叫兒子,又從賬上支銀子。
他是長子,醫術又好,藥鋪一直是他打理,這邊的賬房自然也認自家大爺,痛快給了五百兩銀子。
鮑白英有兩子,長子跟在祖父身邊學醫,次子平日跟著他打下手,這幾日他沒空,次子就跟著坐堂醫見識病例。
銀子到手,鮑白英直接帶兒子去了喜鋪。
花轎、十二台聘禮、媒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色色差不多。
又買了現成的嫁衣,可是新娘子的嫁衣總不能隨著花轎過去。
鮑小二就主動請纓,給未婚妻送嫁衣。
鮑白英允了。
鮑小二也很懵,這就要娶親了?
他性格肖父,極為敦厚,雖意外婚期提前,可也並無反感。
隻是想著女子一生嫁一回,張氏這樣匆忙出嫁未免可憐,就在路上耽擱了一刻鐘,買了一副妝匣。
……
林平安有心交好鮑白英,聽說鮑家來人,親自出來相見。
待曉得鮑小二是新郎,他略感意外,可不是詢問的時候,便壓下疑問帶人去了張家關押之處。
張家上下關在後堂,男女分開。
女眷們哭哭啼啼了半天,都等的絕望。
之前還盼著李家來人,沒想到來的是捧著喜服與妝匣的鮑小二。
張家大娘子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拉扯驚神未定的女兒上前,對著鮑小二福了下去。
鮑小二連忙避開……
……
鮑二爺找了一圈人,從州衙找到藥鋪,從藥鋪找到喜鋪。
等到他再次追到州衙門口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鑼鼓喧囂,大紅的花轎在門口停著。
鮑白英站在衙門外,如青鬆般挺拔,看著兒子背著新娘子一步一步從州衙大門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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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好凶的
霍豹最愛熱鬨,這前頭鑼鼓喧天,哪裡還能待得住?
過來央磨了霍寶,叔侄兩人出來看熱鬨。
為了避免驚動旁人,喧賓奪主,霍寶沒有直接去大門口,而是拉著霍豹在廊下高台上站了。
“新娘子出來了!咋是新郎背媳婦哩?”
霍豹帶著幾分興奮,嘀咕道。
待看清楚新郎模樣,霍寶的反應與林平安一樣,頗為意外。
原以為是十來歲的孩子,接個童養媳回家。
可這大小夥子背媳婦是什麼情況?
瞧著新郎相貌身形,得有十七、八歲。
鮑白英看著三十來歲,兒子這麼大了?
還是次子?
霍豹在旁,已經想到彆處,“嘿嘿”笑著:“寶叔,這小子娶的是張家孫女,三舅爺那邊收的是張家閨女,那不就成了這小子的便宜姑父?哈哈……這大家都成了親戚了……”
霍寶翻了個白眼。
要是親戚能這麼論,那唐光與馮和尚還是連襟呢!
……
到底是州衙門口,新娘子上轎,迎親的隊伍就走了。
林平安回轉過來,看到霍家叔侄在廊下,就走了過來。
“沒有嫁妝哩!”
霍豹熱鬨沒看夠,嘀咕道。
林平安道:“小寶爺,鮑大夫留下四百兩銀子聘銀……”
不用說,這銀子是給即將“遷移”的張家人準備的,代張氏酬謝張家生養之恩。
霍寶點點頭,算是將此事過了明路。
瞧著林平安臉上也似有疑惑,霍寶笑道:“看來,鮑家確有養生之法!”
那新郎官長相肖父,與鮑白英當是親生父子無異。
他還有個哥哥,這樣推測下來,鮑白英的年歲比麵相年長不少,當是小四十的歲數。
林平安想起一事,點頭道:“多半如此!鮑大夫是長子,可聽說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這樣算下來,鮑老大夫壽數也不低……”
鮑老大夫與鮑白英父子兩個,應該是保養得好,顯得年輕,才讓人誤會了他們的年歲。
鮑家擅長養生藥膳的?
養生藥膳?
養生?
霍寶眼神爍爍,怦然心動。
鮑白英要訓練醫護兵,分身乏術。
倒是那個鮑老大夫,不管他樂意不樂意,該用還得用啊。
老爹有句話說的好,“人儘其才”!
……
鮑老大夫的性情,林平安見過兩次都能看出來,更是瞞不住同城住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們。
兒子帶了麻煩回來,還不知怎麼鬨騰。
隻是大家礙著身份,倒沒有上門看熱鬨的,卻也就叫人盯著。
……
鮑家門口。
花轎未至,看熱鬨的人已經先一步到了。
“鮑家這回要熱鬨了!”
“鮑老爺不會直接將兒孫都攆了吧?”
“鮑大爺傻哩!”
“……”
“十二台聘禮直接當嫁妝抬回來了,彆的啥也沒有!”
“嘖嘖!虧死了!”
“故意出風頭!李家正經姻親還沒動靜呢,倒是顯出他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