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征三百童兵,能不能給老唐開個後門,算那小子一個。那小子上回被小寶爺收拾了一回,老實許多,不敢再炸翅!”
霍寶麵不改色聽了,心裡卻忍不住吐糟。
你都有小私心了,你那外甥不鬨誰鬨?
不過唐光年過不惑,成親多年,都沒有兒女,那外甥不像為沒影兒的表弟表妹鬨。
要是換成是為姑姑、姨母張目,那是因為血脈相連、立場相同;能站在舅母那邊,與舅舅頂著乾,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良心。
當初青蛇寨剛合寨時,那小子桀驁,被霍寶直接當了“殺雞駭猴”的雞,收拾一頓攆出童兵營,就沒再在意過了。
如今聽唐光絮叨半天,霍寶對那小子莫名好了幾分。
感恩義,明是非,也有可取之處。
霍寶正色道:“唐叔,童兵營許進不許出……仇威進了童兵營,可就是童兵營的人,過後也會隨我常駐曲陽。”
唐光現在是一心求子,嫌棄了外甥兼養子,回頭生不出孩子,再讓人回來,霍寶不是白調教人了。
唐光毫不猶豫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跟著小寶爺,就是他的好前程了!”
霍寶看在眼中,隻覺得心裡發涼。
為了一新妾,嫡親外甥就此放逐,那原配還能落下好?
怪不得仇威要鬨,這唐光已經色迷心竅。
隻是兩人沒交情,他也犯不著勸阻,點頭道:“唐叔既舍得,明天讓他去童兵營報名吧!”
唐光大喜,再次謝過。
另一側,水進與衛氏兄弟說起家鄉事。
“北上時,遇到鄉親,認出我來,想要投奔三哥,我說了三哥在滁州,他們應該會投奔過來。”水進道。
衛江歡喜道:“真的麼?那太好了,我都想我爹!就是這些日子忙,三爺這邊離不得人,才沒有往老家送信!”
衛海麵上也露出幾分期待。
水進笑笑,專心吃菜。
滁州離曲陽縣五十裡,離眾人所在的曲北隻有三十多裡,快馬半天一個來回。
真要孝順,能到了滁州旬月都不回去看看?
這兄弟倆,忒假。
霍寶中午吃的不多,再次落座後也專心吃起來。
兩人的筷子都落到那盤大肘子上。
兩人對視一眼,筷子飛快,各自一戳,每人分了四分之一。
三、四斤的大肘子,四分之一也有小一斤。
水進三口兩口吞進嘴裡,吃相很是豪放。
霍寶斯文許多,一口一口,速度也不快,中間還配著兩筷子涼拌薺菜解膩。
衛江看在眼中,忍不住道:“水大哥,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在小寶爺身邊,怎麼就不多學學小寶爺的斯文?咱也不是泥腿子了,總得講究點兒!”
水進滿嘴是油,用袖子隨手一抹:“咱不是泥腿子,是什麼?”說著,打量衛江兩眼:“嘖!長衫穿上了,看著像個小白臉。袖子這麼窄,腰帶這麼緊,這打仗的時候能伸開胳膊腿麼?”
衛江“騰”的起身,笑道:“能不能伸開,水大哥試試不就曉得了!”
水進起身,嗯,沒起來。
霍寶先一步站起來,壓了水進肩膀,看著衛家兄弟,聲道:“水大哥醉了,要不,我代他試試?”
衛江訕笑著,連忙擺手道:“我哪兒是小寶爺的個兒,不敢不敢!”
霍寶是真的惱了。
徒三身邊這些鄉勇,除了江平,其他人身手都不賴,可統統是水進手下敗將。
真想要與水進比試,就堂堂正正的,先是連譏帶起哄的糊弄人喝得半醉,再這樣就小人了。
想要踩著水進給自己抬麵子,臉恁大!
要是水進還在徒三身邊,哪裡有他們兄弟冒頭的餘地!
霍寶沒有搭理衛江,直接將身下那半盤肘子放在水進跟前:“吃!”
水進隻是半醉,身體發軟,腦子清醒,曉得霍寶為自己出頭,心裡發酸,臉上帶笑:“好,吃!”說著,連筷子也沒用,直接上手拿了肘骨,一口就撕去半邊。
霍寶將一盤燒雞拿到自己跟前,埋頭吃了起來。
桌子上其他人臉色都不好看,衛江是漲紅了臉羞憤,衛海則是不讚同地對兄弟搖頭。
江平皺眉,都是他的同鄉,論起來水進跟他更親近些,可這衛氏兄弟是他提拔起來。
今天衛江說話是有些不妥當,江平沒放在心上,年輕人麼,一時登高位,得意兩天也沒什麼,過後再敲打敲打就是。
可霍寶為水進張目,就意思就變了。
三爺與水進感情深,又看重這個外甥,怕是三爺會遷怒衛家兄弟。
這個霍寶目中無人,隻親近水進,壓根沒將自己放在眼中,委實可恨。
幸好不在滁州。
要不然……
江平有城府,平日不是喜怒上色之人,今日被排在主席外,多少有些不痛快,就吃了不少酒,眼中帶了凶光。
唐光臉色也不好看。
什麼玩意兒?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如今連黑蟒山幾個山寨的把頭都上不了今天的席,江平卻將衛氏兄弟提上來,明顯是抬舉他們,壓諸把頭一頭。
憑什麼?
上來還不老實,得罪人了吧?
該!
唐光一邊留心眾人反應,一邊嘀咕。
哼,且看他下場!
牛清、王千戶麵上也不好看,兩人想的又不同。
王千戶想的是滁州軍新將領狂妄,這般挑釁水進,就是沒有濱江兵放在眼中。
濱江兵還是霍五親領還是如此,那曲陽兵更入不了他們的眼。
要是徒三爺真的重視兩個盟友,他心腹手下怎敢如此無禮?
牛清則是想的更多。
這衛氏兄弟的老二輕狂,沒有心計,那個哥哥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霍寶護著水進,直接打了這兄弟倆的臉,要是這兄弟兩個在徒三跟前儘讒言,那舅甥情分就要壞了。
還有那個江平,陰沉著臉,先前這狗屁兄弟倆輪番灌水進酒時,不見他攔著,現在卻不用好眼神瞧小寶。
一看就沒憋著好屁!
牛清想到這裡,低下頭,接著旁人看不見,將杯中酒往衣襟前一灑,最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儘。
隨後,牛清“騰”地起身,雙手一扶桌子。
一下給掀了。
掀了!
“嘩啦”!
碗碟酒杯都傾倒下去。
“啊!”
牛清對麵,正是江平、唐光、衛氏兄弟依次排列。
除了唐光看個正著,反應靈敏,連人帶椅子退後兩步,其他三人被碗碟砸個正著。
滿桌是大菜,肉啊、湯啊,澆了一身。
衛氏兄弟被這變故弄懵了。
江平卻是怒氣騰騰,嗬道:“牛清,你耍什麼酒瘋?”
這麼大動靜,就算主桌說著再熱鬨也說不下去。
大家都站了起來。
見鬨事的是牛清,霍寶心中詫異,走過來道:“怎麼回事?”
牛清滿身酒氣,帶了不忿道:“五叔,他們太過分了!他們欺負寶兄弟!”
身子站不穩,可他手指頭指著穩穩的,江平、衛氏兄弟,一個沒拉下
霍五的臉立時撂下來,大踏步走到霍寶麵前,上下看了好幾遍,全須全尾的,才問道:“他們欺負你?”
徒三、鄧健、馬寨主、薛彪等人都過來,臉上也不好看。
這在大家眼跟前,還讓彆人欺負了霍寶,真當大家是死人?
眾人齊齊望向霍寶。
霍寶頭皮發麻。
怎麼回事兒?
他也懵啊!
他就是埋頭吃了一隻雞!
牛清耍酒瘋?
扯淡!
牛清他姥姥家是釀酒的,打小吃著酒糟長大的孩子,那酒量還用說?
霍寶不明白牛清為何上這出大戲,卻也曉得眼下不是拆台的時候。
他這麵無表情,倒是越發印證了牛清的話。
霍五眼珠子都紅了,惡狠狠地目光從江平、衛氏兄弟身上掃過,咬牙道:“誰來告訴我霍老五,到底是誰欺負了我兒?”
第96章 驟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江平連忙道:“五爺勿惱,沒人欺負小寶,是牛清吃醉了!”
“我沒醉!”
牛清一甩胳膊,嚷嚷道:“就是你欺負小寶!就是你!五叔說了不讓小寶吃酒,小寶就沒有提酒敬大家夥兒……唐寨主還認我們小寶,客客氣氣端了茶來說話,你端著架子,理也不理小寶,還讓那兩個小子灌水大哥吃酒!把人灌醉了還不算完,還諷刺水大哥與小寶吃相不好,非要拉著水大哥比試……誰不曉得你們是同鄉,有啥比試的?這是挑釁水大哥,還是給小寶看!小寶瞧水大哥坐著都打晃了,給攔了,你就那個眼神……那個眼神瞅小寶……”
說到最後,他學著江平的神情眼神,惟妙惟肖。
那滿眼的惡意,幾乎要傾瀉而出。
眾人都變了臉色。
江平身子發軟,嗓子發乾,額頭上全是冷汗。
江平想要解釋,自己沒有欺負霍寶。
可他說不出口。
沒有主動與霍寶說話真的!
衛氏兄弟勸酒挑釁是真的!
因霍寶出麵護著水進不滿是真的!
那個眼神,也是真的!
他隻是不喜霍寶不親近自己,不喜徒三手下有人排在自己前頭,不希望這舅甥兩個太親近。
偏偏這點小算計,不能述之於口。
霍五咬牙切齒道:“江平,我兒到底哪裡得罪了你,讓你恨上了他?今日不給老子說個明白,老子饒不得你!”
去他娘的天下大勢!
去他娘的“蟒化龍”!
這光還沒借上,就要受欺負?
霍五質問完江平,就怒視徒三,將小舅子也怨上。
江平是徒三的左膀右臂,要是徒三真的重視霍寶這個親外甥,手下難慢待?
徒三的心針紮一般,望向江平的目光也帶了疑惑。
之前沒揭開時,沒有留意。
現在揭開來說,江平之前口口聲聲說的那些所謂“疏不間親”的話,卻都是句句都有深意,翻來覆去提點自己要防備姐夫與小寶。
似乎從黑蟒山初見,他就對姐夫、小寶沒有善意。
可這是他一起長大的小夥伴,起事後寫信召他前往,後又舍了柳元帥那邊軍職隨他南下,這些日子在他身邊竭心儘力……
徒三眼中都是掙紮。
霍五看在眼中,臉上冰寒:“怎麼?徒三爺要護定此人了?”
“姐夫!”徒三帶了祈求。
霍五垂下眼,心是真涼了。
這哪裡是能靠得住的?
不說給外甥做主,還要讓外甥忍讓!
讓的還是他的一條狗!
這還是自己給他帶來諸多利益後!
鄧健、馬寨主都忍了怒,不約而同地走到霍五身邊站定,望向徒三。
兩人沒有說話,可是那神色,也表明了立場。
薛彪也不痛快,可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的這個地步。
他娘的!
霍老五、馬老六,活了這大歲數,也不長腦袋的東西!
我草你老母!
隻是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也隻能憋著氣走到馬寨主下首。
一刻鐘前,眾人還其樂融融,說起淮南道攻略。
攻和州!
取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