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就過縣試、府試,這要是在北地,就是為人矚目的神童;就是金陵,繁華富裕、文風鼎盛之地,想來也當不差了。”
“當不得霍大哥讚,運氣罷了,霍大哥打算何時下場?”
“我無心舉業,胡亂讀了兩年書就丟開手了。”
“……”
賈代化窘迫,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昨晚霍家子弟都練習武事,隻有這位斯斯文文坐在一邊沒動,又是這般談吐,對科舉也懂行,任是誰見了,也隻當他是向學少年。
“霍大哥也不愛讀書,真是太好了,要不要同史大叔學射箭?史大叔能拉一石弓,到時咱們就是師兄弟!”賈代善聽了眼睛一亮,湊了過來。
“寶叔是力士,以後能拉兩石弓!”妞妞覺得小寶叔被小瞧了,忍不住開口。
“哈哈,妞妞曉得什麼是力士麼?不是力氣大了就是力士,得有一牛之力才能被稱力士,一牛之力可是五百斤!在軍營裡,力士起步就是屯長!”
“寶叔就是力士,我瞧見了,牛清叔那樣的寶叔舉起來就扔了!”妞妞大聲說到。
她還看見了寶叔輪殺豬板一下就把那些壞人拍趴下,可六嬸子早悄悄囑咐了,不要當彆人說那些壞人的事。
“霍大哥那麼厲害?!史大叔說的對,飯量大力氣就大。那個老虎是不是也有把子力氣,瞧他早上也吃了三大碗!”
“嗯,不止老虎,石頭力氣也不小。”
“你們家可真厲害,這麼多力氣大的!”
“我爹跟我二叔說了,霍家太爺是力士,能開兩石弓……霍家兒孫隨了霍太爺,個個有把子力氣,這個旁人羨慕也沒用!”小凳子半天沒插上話,忍不住學舌:“還說小寶叔不是人……”
嗯?
大家齊齊望向小凳子。
妞妞忍不住撅起嘴巴:“牛大叔說寶叔壞話,壞!”
“我爹沒說小寶叔壞話!我爹說,小寶叔是星星,投胎到你們霍家,還說你們霍家祖墳冒青煙了!”
童言稚語,聽得人忍俊不禁,卻也沒人往心裡去。
等走了五、六裡路,兩個小的走不動,霍寶就停了停,等後頭人跟上。
這會兒功夫,探路兩人匆匆折返回來,臉色都不好看。
“不能走官道了,官兵在前頭設卡,劫掠錢財!”
“聽說是曲陽縣有人昨夜開了城門,迎了白衫軍,曲陽縣裡的百姓就都往外跑,那些官兵好像就是攔那些出城的人,全部攜帶留下,還要另收過路錢,好些人連衫子都給剝了;對進城方向的,倒是也搜了,過路錢也要,可看著沒那麼狠。”
“路卡有多少人手?”霍五問道。
“不多,我們遠遠數了,就十來個,可都提了刀,沒人敢不給。”霍豹回道。
昨天南山村諸人剛親身領教過官兵殘暴,又都背著“殺官兵”之事,哪裡願意往官兵身邊湊,紛紛張羅著繞路。
賈源眼神微動,也沒提出異議。
眾人就下了官道,沿著林間小路南下。
霍豹、牛清領路,其他人中間,霍五、霍寶父子押後。
“聽出什麼沒?”霍五小聲問兒子。
“路卡不像官兵設的,多半是白衫軍冒官兵設的,為的是錢財,也為了做個‘前車之鑒’,恐嚇沒有出城的人彆出城。”
“你爹我走南闖北十餘年,妖魔鬼怪見多了,才有這點見識,小寶這眼力,不比你爹我差了。咱們老霍家,怕不是真的祖墳冒青煙了!”
“賈二叔……應該也聽出來了。”
賈家三人是身家清白的士紳子弟,昨晚躲的是白衫軍,遇到官卡,完全可以舍點過路費,大道直行,賈源卻選擇了大家一起繞路。
“賈二算是個明白人,我早年路過金陵,聽過當地有個大戶賈家,家裡良田萬畝,還出了好幾個當官的。就是不曉得賈二與那個賈家,是同族還是同姓。”
“當是同族,兩個小的都在族學讀書。”
“長房長孫定了商家女,出門也沒有下人,估摸是沾不上光的遠支。”
這小路雖偏僻,可沒走出幾裡地,就遇到意外。
遠遠的,霍寶就聽前頭有人喊:“打劫!”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忙往前跑去。
小孩胳膊粗細的樹苗做路障,六、七個破衣爛衫、麵黃肌瘦的人,拿著鋤頭、菜刀、棒子做武器,都是一臉見鬼的模樣。
小路彎彎曲曲,這些人是對著領路的霍豹、牛清喊的,沒想到後邊呼呼啦啦又跟出來一堆人。
這些人嚇得縮頭縮腦的,拿著菜刀那那個都哆嗦,看清楚老人孩子占一半才又不抖了。
“老大,他們有鐵鍋!”
“兩口鐵鍋!”
“三口,那小子也背著呢。”
這些人被鐵鍋壯了膽子,虛張聲勢起來。
“搶劫,快留口鐵鍋,不對,留兩口!”拿菜刀那小子就是剛才喊搶劫的,揮著菜刀做恐嚇狀。
就這幾顆菜,看得大家都哭笑不得,就是兩個小的,臉上也隻有好奇,沒有畏懼。
南山村眾人都望向霍五。
“大郎、石頭你們六個上去試試。”
大家連背著的行李也沒上,就衝了上去。
牛大郎年紀最大,纏著的雁翎刀跟個棒子似的,直接衝拿菜刀那小子去。
那小子嚇得連退了幾步,還是被追上,一棒子就打懵了。
除了牛二郎,其他幾個都是昨天殺過人的,人都殺過了,打人自然是小菜一碟。
沒有什麼章法,隻憑著力氣和猛虎出籠的氣勢,就是壓倒性的勝利。
片刻功夫,幾個新劫匪就都在地上躺著了
“哎喲,哎呦……”
“嗚嗚……”
“你們怎麼打人呢?”
不像是搶劫的,倒像是被搶的。
霍五上前撿起為首那人的菜刀,在手心中拍了拍:“哪個村的?”
“田……田家莊的……”
“陵水縣那邊的,怎麼跑曲陽來了?”
“知縣老爺曉得佛兵要打陵水,怕守不住,就派兵進村,燒屋子,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抓了去城門外做肉牆,我們幾個怕死,就跑出來了,著急忙慌的,背著口糧,沒帶鍋,都吃了四天生米了……”
“白衫軍三天前占了陵水。”
“啊?!啊!太好了,我們能回家了,我們能回家了!”那人一蹦三尺高。
“嗬!方才做肉牆你怕白衫軍,現在怎麼不怕了?”
“怕甚?佛兵不傷百姓……先頭怕的也不是佛兵,就怕縣兵打不過佛兵,拿我們的腦袋充數。”
“……”
想要鐵鍋是沒有的,不過霍五也給這些人指了個明路。
“往北走幾個村都空了,想要鐵鍋你們自己撬去吧!”
“哎,謝謝大哥,你可真是個大好人!”那小子歡歡喜喜應了。
“……”
***+9章 聽著耳熟呀
一場鬨劇落幕,大家繼續走小道。等繞過曲陽縣城,就能下官道了。
“那人可真逗,長得跟猴子似的!”賈代善又湊到霍寶跟前,小聲嘀咕:“那些白狗子不是造反的逆賊麼,怎麼比朝廷更得人心?”
“……”
“霍五伯能教子弟兵器,行路還先安排前哨,是不是當過武官?……怎麼教了彆人不教你,是不是你爹也不喜歡你?”
“……”
這碎嘴子,聽得霍寶耳邊跟轉了個蒼蠅似的,嗡嗡直響。
霍寶心中有些煩悶。
親眼見證白衫軍在百姓中得了人心,地方官府待民眾如豬狗,小民寸步難行,他想要鼓動老爹找舅舅了。
可憑借上輩子推斷來謀生路也太兒戲了!
就算推斷靠譜,那開國國公豈是誰都能當上的?軍功封爵,無不是拿性命來博,他可舍不得讓老爹冒險。
“啊!啊!”
“救命!”
焦急淒厲的呼叫聲,打破霍寶的胡思亂想。
“噔噔噔噔”霍豹從前麵小跑著回來,臉色駭白。
“五叔,前頭官道上……有匪兵屠殺車隊……”
霍五皺眉,眼角餘光掃了眼賈源。
賈源露出幾分疑惑,可也沒有多嘴。◢思◢兔◢在◢線◢閱◢讀◢
南山村眾人都噤若寒蟬。
伴隨著打打殺殺聲,慘叫聲接連響起。
大家隱藏在樹林中,看著幾十步外的殺戮。
一個四、五輛騾車的車隊,十幾個隨從護衛,已經被砍殺大半。
還有幾個仆婦丫鬟被拉下騾車,無處躲避,引得幾個匪兵%e6%b7%ab笑,上前拉扯;其中一仆婦護著一小丫頭,就被對麵那匪兵隨手砍殺。
“霍大叔?”牛大郎與匪兵有殺妻殺親之仇,眼見這些場景再現,仇恨頓生。
“這些兵殺慣人了,你們對付不了,想想小凳子,莫要犯糊塗!”說完這一句,霍五望向兒子:“小寶去,豹子射箭引人試試!”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霍寶點點頭,就衝了出去。
人未至,一口鐵鍋已經丟出去,狠狠砸在一個舉刀正要殺人的匪兵身上,將那人砸昏在地。
跟前兩個匪兵反應過來,像霍寶衝來。
霍寶抽出一把紫金鐧,試起《鐧九式》中的第一試,劈字訣,倒是一劈一個準頭。
顧忌在外人麵前,霍寶沒有要人性命,避開腦袋,可劈到肩胛骨上,也是“嘎查”、“卡嘎”的斷骨聲。
“啊!”
“嗷!”
一連廢了四、五個人,眾匪兵警覺起來,丟開其他,都圍向霍寶。
“嗖!嗖!嗖!”二、三十步外有箭射來。
兩個匪兵被射的正著,惡狠狠的望向小樹林。
人影綽綽,看不清人數。
不等匪兵分兵,霍寶已經開始第二輪。
目標都是肩胛骨,碰上的都是斷骨。
眾匪兵亂舞著雁翎刀,拿霍寶毫無辦法。
又有小樹林裡射出來的冷箭,片刻功夫,匪兵戰力就折損了一半,隻剩下十來個站著的。
有個穿戴略不同的匪兵,像是頭領,看出霍寶沒有下殺手,側身往騾車前竄去。
不等他到騾車前,霍寶已經丟出去一鐧,砸暈了那人。
剩下的人都帶了驚駭。
之前大家見了霍寶那“醜棒子”的威力,離他好幾步遠,卻忘了這東西還能投擲。
“挨一棒子,還是直接留下一條命,你們自己選!”
眾目睽睽之下,霍寶不能殺人,也不想就此便宜了這些殺人凶手,繃著小臉道。
“小子,你敢殺兵造反?”
霍寶沒有應答,隻是慢慢地持鐧在%e8%83%b8`前,望向眾匪兵,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已擊殺人形怪數人在前,殺了眼前這些人,也沒有什麼下不了手的。
頂多是不去金陵,北上投亳州投白衫軍就是了。
這般殺氣騰騰模樣,驚得眾匪兵都退後幾步,不敢再挑釁。
有個瘦小匪兵,怕霍寶改了主意,主動往前移了兩步:“彆彆殺我……我我選一棒子……”
“啪!”
“啊!”
霍寶沒有像之前那樣劈肩胛骨,而是用了《鐧九式》中第二式截字決,砸傷這匪兵一臂。
有前麵匪兵重傷在前,這一臂之傷就顯得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剩下九人,竟是無一反抗,都挨了霍寶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