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1 / 1)

帝王劫 星旅 4204 字 6個月前

間徹底不見,好像是被格式化一般,再遍尋不到一絲蹤跡。

紀妤童這個人,也於此刻,徹徹底底於這個世界消失,沒有人記得,沒有人懷疑,就像她從未出現過一樣。

*

盛平元年,十月一十日,

威嚴冷肅的寢殿之內,身穿朝服的帝王滿臉冷厲大步而入,徑直來到內殿四柱龍床榻處。似無有聲息的木偶般垂首立在榻前的宮婢忙輕手輕腳將層層垂地的明黃色月星紗帳幔掀開,隨即便躬敬行禮後無聲退至屏風之外,期間一眼都不敢去看龍床上安躺之人。

繆靳滿身的冷厲陰翳在看到床榻上的女子時倏地收斂,那雙冷如寒冰般的鷹眸亦泛起柔意。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大手極輕極輕的撫到女子玉白瑩潤的嬌顏上,粗糲的指腹感受著肌膚相貼之處傳來的溫熱感時,冷硬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彎起。卻又在看到她緊閉的雙眸,無一絲要清醒痕跡的臉上時,滿身柔情又霎時消褪,憤怒,暴戾,又重新蔓延全身。

撫在她臉上的大手猛地用力到青筋暴起,卻始終不曾傷到床上嬌人一分一毫。

但下一瞬,他寡冷的黑眸轉至床上嬌人那腹部時,又陡然柔軟。大掌輕輕移到她柔軟溫熱的腹部,隔著兩層單薄的衣衫感受著掌下的脈動,他甚至紆尊傾了下來貼了上去,烏黑的發絲如瀑般傾撒落下,似是化作深不見底的黑線將床上之人緊緊纏繞。閉上眼靜靜待了會,才重又起身。

卻是單臂撐在一無所知的女人頸側,一手將女人安放於身側的纖手握在指中緊緊相扣,慢慢俯下頭,越發冷酷狠厲的鷹眸帶著歡喜,悔意,與恨意凝著她,薄唇貼在她細膩粉嫩的耳側緩緩說道:“妤兒,你已經逃避很久了,該要認清現實了。縱你是天女又如何,有朕的龍氣與龍子加身,便是天,也休想將你奪去。終其一生,你都隻能待在朕的身邊。”

“如你所說朕差點親自將你送走,自再不會重蹈覆轍。傻妤兒,你終是太過心軟,你那日之言確是令朕如挖心剖肺,亦令朕如受魔咒日夜自傷,可你不知,僅憑此還無法擊倒我。我確是後悔,我後悔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你的溫柔計,後悔沒有將你緊鎖在這床榻方寸之地。是你提醒了朕,我的妤兒,等你醒來,你會知道,除了朕的身邊,你再無處可去。”

可惜床上的女子一如一個多月前那般無知無覺,對他的任何言語都無甚反應。

繆靳口中說著唯我獨尊狠厲可怖的話,可麵上隱忍痛色的神情卻好似不堪承受的人是他一般。但他也僅僅隻是放任自己與這床榻之內流露真情,最後深深凝視了床上之人許久後再出來時,已是威嚴加身,他又是那個無堅可催,強勢弄權高高在上的帝王。

歸雲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自那位娘娘長睡不醒後,他一方是迫於內疚,一方是為天下顧,想儘了一切辦法,甚至傳信給雲遊的師父才總算尋得聖藥保全她的身體。

每每思及那日一慕,他仍是忍不住冷汗浸透。他也總算明白為何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兩種極端命線。原來她不僅是天佑之人,更是天外之人!怪不得他兩次算她,兩次被傷。

她在,則帝王定,天下安。她失,則帝王怒,天下哀。

萬幸,萬幸,萬幸她竟然孕育龍嗣又為此界天子龍氣所罩,如此方能在那最後一刻與天奪人。否則,令皇上親眼目睹她離開,又受了娘娘那一番剖心之言,那等痛失所愛,自悔之恨的後果,絕不僅僅隻是流了一個部族之血那麼簡單。

天子之心頭肉被奪,已是痛到極致,如何還能顧得上天下人?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人間煉獄。

雖他已將猜測告知,可娘娘一日不醒,皇上便一日不得安穩。且皇上本就氣勢淩厲,如今更加不近人情。真如龐青所言,朝堂之上已如寒冬臘月,凍可傷人。朝臣撐過朝會已是費了大半心力,如何還能有精力為國效力?

長此以往,高壓之下,必然生亂,而亂易生錯,錯必引得天子責怒,如此惡性循環,人人如走懸崖,必會私下排解,到最後,所有的果,都會應到百姓及天下`身上。

況娘娘的身子縱有聖藥吊著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且腹中龍子也等不起,她二人無論哪一個出了事,都將是這天下無力承擔之重。.

擰眉思索間,聽得殿內傳召,忙收斂心神垂首入內。

“臣,參見皇上。”

繆靳冷眼看著立在殿中躬身長拜之人,少頃,冰冷逼人嗓音方緩緩響起:“今日已到第二個時刻,人為何還不醒來。”

歸雲受天子威壓忙撩起衣袍俯身跪下深拜道:“啟稟皇上,臣今日已能占得娘娘命線,醒來之時就在今日,屆時必會鳳魂歸位,神魂穩固。臣鬥膽,再請觀娘娘一麵。”

繆靳卻是倏地自龍榻起身,迫切的厲眼直射向他:“此話當真?”

“臣不敢妄言。”

繆靳方才就已心內狂喜,聽他此言更是龍顏大悅已是喜形於色,“好,便準你所請!”

“是皇上。”

她已被自己珍藏於龍榻一個月餘,每日裡擦洗哺喂皆不假他人之手。雖她不曾清醒,可有她的身子日日夜夜在身邊陪伴,都極大的撫慰到繆靳暴怒撕扯的情緒。

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已習慣她的所有,任何一麵都隻呈現在自己麵前,如今要被彆的男人所見所看,隻要一想便讓他難以容忍。

可他太想要她快快醒來,哪怕她醒來後埋怨他,怕他,甚至是恨他,他都想要她能夠回應他。雖然她醒來後不會如眼下如此乖順,可他想要的不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她陪伴身側!

歸雲自是察覺到天子隱忍怒意的情緒,也不敢離龍榻過近,遠遠站在一個能看得清龍床上女子五官的地方,快速而仔細看了遍便忙收回視線,那明黃色帳幔也在同一時間快速落下,再次隔絕了一切視線。

“如何?”

察覺到天子隱秘的期待焦灼,歸雲先是躬身行禮言請恕罪,而後方抬手掐算,不多時,明顯滄桑疲憊的臉上倏地一喜。

“便在今夜亥時一刻--”說完他驀地一頓,今日是十月一十日,而醒來的時辰又恰在亥時一刻,果然如他所料分毫不差,旋即他眼中又閃過眀悟,果然一切都乃天意啊...

現下距離亥時不過五個時辰,再過五個時辰,她便會醒來,她那雙明澈清冷的黑眸裡又會盛滿了他的身影。

連帶著她與他的血脈都將會一同於此間塵世徹底紮根,他已經迫不及待她醒來的那一刻的到來,便連執掌天下都未曾澎湃的心此刻也開始戰栗,渾身的血液仿若被點燃般,在呐喊,在叫囂,在沸騰。

這一日,繆靳放下朝政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違令者不拘身份,立斬不赦。亦不吃不喝似雕塑般腰背挺直的坐在龍床邊上一刻不曾離開,隻用灼灼的幽眸凝望著榻上女子,

等待的時光慢得度日如年,但因如何也看不夠這女子,便又快得好似轉瞬即至。

隨著夜幕降臨,琉璃燈起,寢殿內的自鳴鐘敲響的次數越來越多,床榻內的氛圍便越見濃烈期待而灼熱,外殿候著的眾人的心也不由越提越高。

雖已算得時辰,幾可斷定此算無誤,可歸雲在如此逼人緊繃的氛圍中,仍是被冷汗浸透。概因他知道,在娘娘未醒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若娘娘醒來自是和風細雨寒去春來天下太平,可若娘娘不醒,那麼帝王之怒,必將生靈塗炭。

一旁垂首恭立的靳一靳五含英等人心中亦跳動失常,唯盼得娘娘能如約醒來,安定帝心。

在無數人無聲而緊張的期待中,亥時一刻的鐘聲終於敲響,所有人的心在這一刻都緊張到停止了跳動。

保持著一個姿勢僵坐了五個時辰之久的繆靳,在聽到自鳴鐘聲響起的那一刻猛地握緊了手中的玉手,閃著灼烈光芒的鷹眸緊緊逼視下方仍雙目緊閉的女子,久未說話的嗓音乾澀沙啞道:“妤兒,紀妤童,你該醒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自鳴鐘最後一聲敲響停歇,而龍床上靜睡多日的女子,亦在同時應聲睜開了眼。

“妤兒!”∫思∫兔∫網∫

外殿眾人猛地聽到天子一聲驚喜到難以克製的喊聲時,都不約而同大大鬆了口氣。他們知道,能讓冷血帝王如此情緒外露必是貴人蘇醒,旋即便都朝著寢殿深深跪下,齊聲恭賀:“娘娘鴻福齊天,恭賀皇上大喜!”

平日裡若這殿內有人敢如此大聲喧嘩,繆靳定當嚴懲,可今日,就在此刻,他卻非但不覺得聒噪,甚覺悅耳至極。

執掌玉璽都不曾顫一下大手,卻在撫向靜靜睜著眼的女子時竟有些不自知的輕微顫唞,可他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愛恨交加,有喜有厲。

“妤兒...你終於醒了。”

足足一個月二十四天,六百四十八個時辰,你要拿什麼來補償朕的等待,你當日那般決絕的告訴朕你對朕全無半點情意,可想好要受到何種懲罰,你又準備好迎接朕為你準備的一切了嗎,妤兒。

算起來,自二人從相識到擁有,他一共在她身上體會到四次失而複得,除卻第一次她假死時,他對她尚是遺憾大過執念。後兩次她出逃,他雖有怒亦覺有被挑釁,卻並無有會失去她的後怕,概因他知道,以他的權勢,便是她躲在天涯海角,他都能將她捕獲!

卻獨獨這一次,她令他感受到恐慌是何滋味,他雖為天子,掌這世間千萬人之生殺大權,卻在那日他被她與天意咫尺隔離時,方恨自己不夠強大無法與天相鬥。

可到底,他乃真龍天子,便是天,也無法與他奪人!

但繆靳臉上的笑意並未維持多久,便因著床上女子無有反應的反應而驟然沉厲下來。撫在她麵上的大手也移到她溫軟的下頜,微用了力將其抬起,陰鷙的鷹眸恨恨地攫住她,恨聲說道:“怎麼,難不成妤兒還抱有妄想,不願麵對朕?”

可龍床上睜著眼躺著的女子卻仍是不對他有任何回應。

繆靳怒極反笑,卻咬牙輕聲冷冷道:“難道妤兒就想以這般行徑來躲避抵抗?”

白嫩的下頜肉眼可見的被粗糲的指腹捏出紅痕,可床上女子卻似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動不動。也是這時,繆靳方注意到她從睜開眼到現在眼睛不曾眨過一下,便連瞳眸都不曾晃動一分。

“這是怎麼回事?”

“妤兒,妤兒?紀妤童?!”

可無論他怎麼喊,床上之人都沒有給他任何回應,現下的她雖然醒了,可卻像是一具丟了魂魄的軀殼,她令他執迷的魂靈根本不在!

“來人!”

繆靳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忍著噬心之痛日夜焦灼等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她怎能丟了自己,她將她的靈魂藏在了何處,她將他的妤兒藏到了哪裡?!

而殿外方才還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