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本公主坐不穩,還有旁的法子嗎?”
“……有。”
燕澄朝的耳根悄悄紅了,移開視線道:“公主坐在我身後攬著我,也是一樣的。”
李嗣音想象了下那樣的畫麵,覺得總有幾分奇怪,遂拒絕。燕澄朝分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歎了一口氣。
最後兩人還是以先前的方式騎上了馬,燕澄朝控製著白馬行進的速度,一路倒也相安無事。
他們遇刺的地方是昌州邊境,若沿著原定的路線走下去,再往前十幾裡,便能走到昌州的沂水郡。燕澄朝不敢帶著李嗣音走原定的路線,那些刺客能在這路上刺殺他們,焉知沒有在剩餘途中設下埋伏?
他帶著李嗣音從另一條小路上往沂水郡趕去。
昨夜那些巫族人發現了燕澄朝的行蹤,他不知那些巫族刺客會不會在他們遇刺的地方埋伏他們,便沒有帶李嗣音返回遇刺地拿那些行李,隻是目標明確地朝沂水郡趕。
隻要聯係上昌州太守,他們就能派兵捉拿那些刺客,同時將巫族人肆意報複的消息傳回京都。
燕澄朝已經隱隱察覺,這場目標明確,行動有序的刺殺,絕對與四月前巫族三皇子下獄一事脫不了乾係。
隻是他想不明白,巫族王不是放棄三皇子和程英這兩個人了嗎?怎還會允許巫族人埋伏刺殺他們?
沂水郡的城門隱隱出現在兩人眼前。
待離得近了,燕澄朝和李嗣音從馬上下來,城門口,有人在盤查進出人員的身份。
燕澄朝遠遠地看了一會兒,忽覺這些士兵的盤查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總覺得,像是在刻意找什麼人……
李嗣音見沂水郡就在前方,沒做多想便要去坦白身份。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是她父皇管轄下的國土,她隻要進去坦白自己九公主的身份,一切困難就都解決了。
可燕澄朝伸手拉住了她。
“怎麼了?”李嗣音問道。
燕澄朝皺眉,“先彆過去,這城門守衛不對勁。”
不對勁?
李嗣音聞言,仔細觀察起城門的盤查情況來。
這才發現那些守衛手上都拿著幾張畫像,正對著進出的百姓一一比照。李嗣音不由詫異出聲:“他們拿的那是什麼?莫非是在找我們嗎?”
“不好說,”
燕澄朝道:“也許是沂水郡在捉拿犯人也說不定。但我們剛遭遇了刺殺,如今又碰上畫像盤查,這兩件事太巧了。”
“往好的方麵想,那畫像有可能是朱砂她們先被沂水郡的太守救了,命人畫出來找我們的。但若往壞的方麵想,說不定沂水郡的太守已和刺殺我們的巫族人串通,專門畫了畫像抓捕我們。”
李嗣音怒氣湧上麵頰,“他怎麼敢!拿著我父皇發的俸祿,勾結外族對付我們,他怎麼敢的!”
燕澄朝如今是越來越好奇,這些巫族人的背後到底是誰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進去啊?”李嗣音泄氣,“你這傷再不看大夫,本公主真怕你沒了。”
彆看燕澄朝現在精神頭很好,可李嗣音瞧見他蒼白的唇色,共感到身上那強烈的疼痛和乏力感,便知道這家夥遠沒有他表麵上看起來輕鬆。
燕澄朝被她的話逗笑了,他從前怎麼沒發現李嗣音說話這般無遮無攔?
“得想個辦法混進去,”
燕澄朝想了想,問李嗣音,“公主那些日常用來塗脂抹粉的東西可有帶著?我們身上的衣服也得先處理一番。”
李嗣音抿了抿唇,“本公主身上隻帶了口脂和眉筆,其它都在馬車上,還有衣服,”她低頭看了看兩人身上已臟汙破爛的衣裳,“我們除了回去馬車處,還能在哪兒尋來衣服啊?”
這話一出,燕澄朝也沉默了。
難道他們走的這一趟隻能無功而返麼?
正一籌莫展之際,兩人後方不遠處,有牛車行走的軲轆聲傳來,間或還夾雜著村婦交談的話聲。
李嗣音被這動靜所吸引,轉過身去瞧,這一瞧,就瞧出了個大驚喜。
她趕忙戳戳燕澄朝的手臂,壓著興奮的語調道:“燕澄朝,燕澄朝!你快看!”
燕澄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第一眼還未瞧出些什麼,李嗣音已壓低音量激動道:“你快看那牛車上坐著的村婦中,是不是有朱砂!”
燕澄朝定睛一瞧,挑眉,嘿,中間偏左那位,笑嗬嗬啃著瓜子嘮嗑的,不就是李嗣音的大丫鬟朱砂嗎!李嗣音高興壞了,連連嚷道:“這下有救了,本公主的丫鬟就是厲害,這麼快就融入了大夏百姓!”
她扯著燕澄朝的胳膊徑直朝那進城的牛車趕去,揚著一張笑臉,燕澄朝來不及阻止,他們二人就已經引起了趕牛車大哥的注意。
“你們兩個,攔在我們麵前作甚?”
趕牛車的大哥是個滿麵絡腮胡的漢子,麵相凶惡,一反問語氣便重許多。李嗣音因他這話笑容凝滯了下,連歡快的步伐都不由自主地停了。
正在牛車裡應付諸婦人應付得心生疲累的朱砂,聽見前方有動靜,趕忙趁這個機會裝作去看熱鬨,避開眾人的交談。
這一看,就把朱砂看傻眼了。
前方那兩個臟兮兮慘不拉嘰的人,怎麼長得這麼像她家公主和燕世子!
見牛車大哥發話質問,朱砂坐不住了。
她連忙從牛車上站起身來,“呀!少爺小姐,你們這是怎麼了?怎弄得這一身的傷?我不是叫你們在路上慢慢來嘛,不必急著趕路。”朱砂一邊說著一邊下了牛車往二人身邊趕。
趕牛車的大哥是個姓王的,王大哥開口疑惑道:“小朱妹子,這倆人是你親戚?”
待靠近了兩人,朱砂先給李嗣音和燕澄朝打了個眼色,而後才轉頭笑著回王車夫,“王大哥,他們不是我親戚,您也知道,我從前是給大戶人家做奴婢的,後來那家人心善,替我贖了身將我放了出來。這兩位就是我從前服侍的那戶人家的小姐和少爺。”
李嗣音瞬間明了朱砂的意思,主仆倆配合默契,她柔柔笑道:“朱砂,難為你還記著我二人。”
說完這句,她的神情隨之變得落寞,“自從我家敗落後,樹倒猢猻散,沒想到你竟在這時遞了信來說要接濟我們。我們二人感激不儘,當即出發來尋你,誰曾想路上竟遇了山匪,這才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朱砂亦適時抬手擦了擦眼睛。
牛車上的一眾人看得愣愣的,這兩人衣著不凡,身上卻狼狽又帶了傷,若說是遇著山匪了,還真是有可能……沂水郡那邊界兒不就老有人被搶被殺麼?
王車夫仍有些懷疑:“小朱,你的這兩位主子是什麼關係?城裡哪戶人家的?”
話音落下,燕澄朝已從容開口:“這位大哥,我們兄妹二人是隔壁黎安郡來的,不是什麼有名的大戶人家,隻是個姓李的普通士族旁支罷了。”
姓李?
這可是國姓!
王車夫一行人等不曉得黎安郡都有哪些大戶人家,卻認得李這個姓,又說是什麼士族旁支,搞不好真是大家族來的。畢竟就算是一般人冒充,也沒膽子直接頂著李姓冒充吧?
這話說出來,王車夫一行人已信了大半。
有婦人出聲問道:“你二人如今是要去哪兒?我瞧這小夥子受了傷,就這模樣可進不了城,這幾天城裡查得嚴呢。”
朱砂趕忙道:“嬸子們,王大哥,今日我便不進城了,大家夥兒也看到了,我這兩位主子形容狼狽,我想帶著他們先回村子裡安頓安頓。今日進城要買的那些藥,可否托幾位嬸子幫我買買?”
坐在車上的幾位村婦一時沒人應聲。
朱砂機靈道:“求求各位嬸子幫幫忙,我願出二錢銀子酬謝一二。”
牛車上的張氏應了聲,“小朱妹子,你把采買的單子拿來吧,我張氏幫你買便是。”朱砂笑著把單子遞了過去。
事情交代完了,王車夫一行人也要進城了。王大哥臨走時問了一句,“小朱妹子,你們怎麼回去?”
“不礙事,”⑦思⑦兔⑦網⑦
朱砂道,“王大哥,我們走回去便是。”
王車夫想了想,從這裡走回村子,雖然遠,但三個時辰內也能走到,於是便沒再說話,趕著牛車載著眾人排隊進城去了。
等人走遠了,一直配合著沒出聲的李嗣音,才伸手狠狠掐了一把燕澄朝。
聲音咬牙切齒,“兄妹?燕世子,你敢讓本公主喊你哥哥?”
第24章
◎一顆心高高懸起◎
朱砂眼觀鼻鼻觀心地默默移開眼。
“咳, ”
燕澄朝掩唇,一本正經道:“九公主,形勢所迫, 形勢所迫。”
李嗣音審視他, “那為何不說姐弟?說姐弟一樣可以打消那車夫的懷疑。”
燕澄朝理直氣壯, “九公主,你便說,本世子是不是長你一歲?既長你一歲, 自然是兄長。況且,”
瞧見李嗣音依舊不服氣的臉, 他內心好笑,嘴上卻給她戴高帽遞台階, “九公主生得年輕貌美,任誰看了也不會認為你是我的姐姐啊。”
李嗣音不悅的臉變得軟和了些, 微睨了燕澄朝一眼, 嘴裡嘀嘀咕咕, “就會占本公主便宜……本公主才不會叫你哥哥。”
她轉身朝前一瘸一拐地走去,爽快道:“罷了, 念在你受傷了的份上,本公主便不跟你計較了。朱砂。”
“誒!”
被點到名字的朱砂笑眯眯地湊上前來, 攙扶住她,“公主。”
李嗣音道:“帶路吧,話說如今趙太醫和你在一處麼?燕澄朝受了傷, 本公主疼得厲害, 早些把傷治了吧, 本公主還想活久些。”
“在的, 趙太醫和奴婢都在這村落裡, ”
朱砂跟上李嗣音的步伐,認真彙報起自己這兩日的行程來。
燕澄朝在後頭慢慢跟著主仆倆,他瞧著李嗣音的背影,心裡想道,原來這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啊,驀地笑出來。
朱砂一五一十地將自己這兩日的經曆都交代了出來,那日副統領帶著她和趙太醫奔逃,眼看刺客就要追上他們,到了岔路口,副統領讓他們跑另一條道,自己去引開追兵。她和趙太醫跑著跑著,就來到了如今這座名為“十裡村”的小村莊。
趙太醫偽裝成遊曆江湖的大夫,她則成了負責照顧趙太醫生活起居的侍女。原本那十裡村十分排外,並不接納他們二人,後來是村中有人突發惡疾,趙太醫出手將人救了回來,十裡村的村民們才熱情洋溢地接待了他們。
將村裡一座已無人居住的小房子給了他們暫住,支付的代價是有人來尋趙太醫看病時,趙太醫得出診。
燕澄朝和李嗣音身上都有傷,兩人便騎著白馬代替步行,朱砂為他們引路。
三個時辰後,幾人終於抵達了十裡村。
朱砂攙扶著李嗣音下馬走路,燕澄朝則用完好的左手牽著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