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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音小心地將人放在地麵上,那隻插在右肩胛裡的箭還在,她不敢動它,隻好讓燕澄朝麵朝著地麵臥倒。她在燕澄朝身上搜了搜,找出來幾隻火折子,可燕澄朝落水了不知多久,這火折子也不知還有沒有用。

事到如今,李嗣音隻得活馬當死馬醫。

沒有火,就她和燕澄朝這狀態,真不知能不能熬過今晚。

李嗣音又趕緊去洞外拾了些乾燥的枯枝爛葉,權當起火的材料。一切準備就緒,她拿出火折子仔細端詳。

昏寐的天光中,李嗣音和手裡的火折子兩兩相望

——她不會用。

平日裡根本用不著她來生火……

不管了,賭一把吧!應該……應該就是吹一下吧,以前聽朱砂提過一嘴。李嗣音信心滿滿地拿起一隻火折子開始吹氣,然,並沒有什麼反應。

難道是被水浸濕了?李嗣音疑惑。

不管了,換一支。

她很乾脆地換了一隻火折子,然後再次吹氣……但,依然沒有什麼反應。這隻也被水浸濕了?

李嗣音又換了一隻,這是最後一隻火折子了……她暗暗祈禱,這次一定要點燃!於是她憋了一大口氣,很豪邁地吹了出去。

依然沒有點著,李嗣音泄氣地把手裡的火折子往地上扔去,火折子落到地上滾了兩滾,頭部逐漸歪出一道縫隙來。

嗯?這是什麼?

李嗣音好奇,又重新將火折子撿了回來,這才發現火折子竟是有蓋子的!她的臉騰地紅了,她怎麼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啊……

李嗣音飛速將那蓋子扔遠了,仿佛這樣就可以當做方才的事不存在,然後對著火折子吹了一口氣。

一抹暖色的火焰在黑暗裡生長。

火折子點燃了!

那收集來的柴火堆裡,燃起強壯的火苗。

她連火折子要打開蓋子都不知道。

但最後還是把火給生起來了,李嗣音忍不住笑了一下,小聲嘀咕道:“本公主真厲害。”

溫暖的火焰稍稍驅散了山洞的寒意,實在是太累太困了,李嗣音靠在洞壁上,昏昏沉沉地即將睡去。隔著橙黃色的火光,她盯著燕澄朝的身影,輕聲呢喃道:“本公主都還活著呢,燕澄朝,你不會死吧……”

話音漸漸消失在火焰的燃燒聲裡。

+23章

◎【二更】少年心事,欲說還休◎

清晨, 洞口折射進細微的光柱。

柴火堆已熄滅了,唯餘燼裡還閃著點點猩紅,洞內暖意猶存。燕澄朝就在一陣陣漸響的鳥鳴聲裡緩緩醒了過來, 底下的石麵被他的體溫烘得微溫, 右臉頰快被壓得沒知覺了。

“嘶……”

燕澄朝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牽扯到右肩胛的箭傷,疼得他齜牙咧嘴。

同一時刻,還在熟睡中的李嗣音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燕澄朝的動作霎時僵住。

他循聲望去, 就瞧見了靠在洞壁處蜷縮著的李嗣音,一身狼狽不堪。燕澄朝繃緊的肩背鬆懈下來, 他就那樣抿著唇,呆呆地望了李嗣音好半晌。

燕澄朝環顧四周, 看見四散的火折子,熄滅不久的火堆, 不難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他中箭落水之後, 是李嗣音找到了他, 把他救了回來,還拖回了山洞。

箭傷未處理, 又落水昏迷,如今剛醒來正是虛弱的時候, 燕澄朝唇色慘白,形如鬼魅,卻仍站起來走到李嗣音身邊, 蹲下`身檢查她身上的傷口。

“從前不是最嬌氣躲懶……”

燕澄朝小聲嘀咕, 瞧見她被劃得破破爛爛的衣裙和身上各種亂七八糟的傷口時, 仍是沒忍住, 微微濕了眼眶, “這次……怎麼就這麼有耐心,把本世子救回來了呢?瞧把你能的啊九公主。”

自方才站起,他便察覺自己的腳掌有很明顯的腫痛感,但燕澄朝知道,就他走的那點路,根本不可能把腳弄得又腫又痛。那這腫痛感來自於誰,就不言而喻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燕澄朝覺得很是丟臉,偏過頭悄悄把那點兒眼淚給擦了。擦完了,他又轉過來看著眼前這個破破爛爛的公主,緩緩擰了眉。

女子的腳向來不能輕易讓外人看了去,那他如今要如何為她查看傷口?

正猶豫著伸不伸手,一直未動的李嗣音,突然嚶嚀了聲,而後睜開了眼。

燕澄朝和她四目相對。

“燕澄朝?”

李嗣音眼裡還帶著剛醒的懵然,她慢慢直起身,伸手掐了下眼前人的臉皮,燕澄朝被她扯得輕嘶一聲,就聽李嗣音驟然驚喜道:“燕澄朝!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太好了!”

她猛地伸手摟住燕澄朝的脖子,頭擱在他肩膀上嗚嗚開始哭,“你可算醒了,嗚嗚嗚,燕澄朝,本公主……本公主還以為,你要上西天了……嗚嗚嗚。”

燕澄朝被她抱著,心頭猝不及防地炸開了一朵又一朵煙花,炸得燕小世子頭腦發懵,臉頰發紅,嘴跟結巴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等聽到李嗣音那句“你要上西天了”,又忍不住想要發笑,怎麼……怎麼會有人說話這麼……這麼可愛。他尋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隻覺被她的諸多情態引得心頭發軟又發燙。

李嗣音埋在他肩頭嚎了一會兒,發覺燕澄朝簡直安靜得過分,忙放開了他,去瞧他臉上神色。

她忘了他身上還帶著傷了。

她緊張兮兮地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燕澄朝掩唇咳了一聲,偏過頭去不和她對視,緩道:“還、還好。”

還好?

李嗣音疑惑地歪了歪頭。

她這會兒心裡繃著的那根弦鬆懈下來,身體上的種種異狀便通通浮現了。右肩胛骨處的疼痛變得格外劇烈難忍,腳也是,輕輕彎折便痛得人想哭,還有那些微小的劃傷,昨晚不覺得如何,如今卻哪哪不舒服。

李嗣音感受了一遍身上的狀況,嘴巴一癟,眼睛裡潤潤的,“燕澄朝,你騙我,本公主好疼啊。”

燕澄朝神色一慌,“我忘了同生共死蠱了……你彆哭。”他抿唇,如今隻要他們二人其中一人身上還有傷,便兩人都不得安寧,為今之計,還是快些尋到醫館為兩人治傷才是。

他這箭,也需要處理一二。

燕澄朝對李嗣音道:“九公主,可願幫本世子一個忙?”

李嗣音:“什麼?”

燕澄朝轉過身,背對著李嗣音,右肩胛處那長長的箭羽從她眼前掃過,“幫我將這箭身折斷,隻留箭頭在傷處就好。”

李嗣音的第一反應便是拒絕,這要求聽著便很血腥危險,她又不是太醫,萬一……“不要,”她搖頭,眼裡有明顯的畏懼,“本公主不幫你折,我又不會醫術,萬一、萬一你傷更重了怎麼辦?”

燕澄朝歎了口氣,用左手杵著臉道:“九公主若不幫我折,我們便不能及時去尋醫館醫治,不能尋醫館醫治,本世子興許就交代在這兒了。”

“你胡說!”

李嗣音搶白,急得轉到他臉前看他,“你、你這條命是本公主救回來的,本公主的大恩大德你還沒報呢……不能死!”

驟然靠近的李嗣音令燕澄朝怔忪了一瞬,待反應過來,他伸出一根手指杵著李嗣音額頭,將麵前這張臉推遠,嘟囔道:“彆靠我這麼近……”

李嗣音伸出手去拍他的手指,牽扯到那些細微的傷口卻疼了一陣,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委屈地放了下來。

燕澄朝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拿過來仔細看著,輕聲問道:“怎麼弄的?”

說起這個,李嗣音便驕傲地翹了翹唇角,“昨日你一直不回來,本公主便自己出去覓食了,還采了一頓野果飽腹呢!”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給燕澄朝這個病患摘點口糧,不由有些心虛,又找補道:“嗯……後麵背著你太重了,本公主才沒去摘那些果子。”

燕澄朝聽得心下澀然,“下次不會讓你去摘了。”

“你以前不是老說本公主嬌氣麼……”李嗣音哼哼。

燕澄朝頓了頓,才道:“你是公主,不需要做這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嗣音眼珠滴溜溜地轉,她覺得燕澄朝今日實在是太奇怪了,但她還沒弄明白原因。

燕澄朝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他必須儘快就醫,李嗣音的腳也是。他放下李嗣音的手,微微笑道:“九公主,勞煩你,再救我一次吧。這箭我自己折不了,若再不處理,我真的要交代在這兒了。”

他的皮相本就極為清俊,如今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更是惑人。李嗣音被他哄得雲裡霧裡的,半推半就就應下了。

等她真的將手握上那隻箭時,心裡的怯意才又隱隱冒頭,可她已答應了燕澄朝,她李嗣音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反悔二字。

“燕澄朝,本公主可要動手了。”

李嗣音用說話掩飾自己的緊張。

燕澄朝安撫她,“公主動手便是。”

咕咚。

李嗣音咽了咽口水,一隻手固定住箭頭根部,一隻手拿住箭身部分,施力折斷。

絞肉般的疼痛自李嗣音的右肩胛處傳來,她眼裡漸漸蓄起了淚,原來、原來折斷箭身這麼疼,燕澄朝騙她。

“九公主,一鼓作氣折斷它,不要分心。”恰在這時,燕澄朝的聲音響起。

李嗣音沒有再猶豫,任那股疼痛蔓延,用力將箭身折斷了。

啪。

木製的箭身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嗣音頭上已覆了一層冷汗,是疼的。她出聲,嗓音裡帶了哭腔,“燕澄朝,本公主好疼。”

燕澄朝轉過身來,視線柔和地描摹著她,沒忍住將人攬進了懷裡,“本世子保證,以後不會了。”

李嗣音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抱得一怔。

燕澄朝隻抱了一下便放開了她。

他心裡生出一股柔軟的情緒,促使著他緩緩將手撫上眼前人的鬢發,輕輕笑道:“九公主,從前,是本世子誤會你了。你並不嬌縱,你很好,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李嗣音還含著淚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哼道:“本公主本來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低低的笑聲流淌在晨間微暖的山洞中。

少年心事,欲說還休。

*

燕澄朝草草地將傷口包紮了一下,用的是之前用來遮李嗣音視野的那塊黑布。

他帶著李嗣音一同去了拴住白馬的密林。

兩人摘了些野果填飽肚子。

一夜過去,白馬將四周一圈的草都啃光了,兩人再不來,這馬估計要餓得脫韁逃走了。燕澄朝解開栓繩,先放白馬去吃了一頓,等它吃飽了,才將其牽回來。

他如今右手受了傷,沒辦法再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抱著李嗣音。

燕澄朝抿唇問道:“九公主,你能坐穩嗎?”

李嗣音畢竟沒試過燕澄朝不扶著她的情況,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