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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用衣袖遮掩,免露不雅,動作不宜過大,細嚼慢咽,食不言寢不語。

燕澄朝卻覺這般用膳著實是累。

他眼瞧著對麵半晌才吃了一小碗燕窩粥,一會兒又是要淨手,一會兒又是要擦嘴的,搖了搖頭。連吃飯都這般不痛快,當真無趣。

李嗣音睨一眼對麵和他一同用膳的燕澄朝,嫌棄地皺了皺眉。

心裡也不痛快。

她忍了半晌,啟唇道:“燕世子,用膳時舉止還請文雅些。”

她就不明白了,這人好歹也是鎮遠侯府的二公子,怎的行為舉止卻如此粗鄙?莫不是鎮遠侯家規矩不行?可李嗣音曾見過燕澄朝的大哥燕明柏,那也是一個風光霽月的清雅君子,可見不是家中規矩的原因,那便是燕澄朝自己不學好了。

她著實看不慣此人用膳動作大開大合,毫不避諱,用膳時的聲音還不小。她還沒怎麼吃,他就一碗粥快見了底,又不是餓死鬼投胎,有必要這麼趕嗎?粗魯。

燕澄朝聞言隻停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食物,應道:“食物,做出來便是要給人吃的,趁熱吃、大口吃才不會錯過食物最好的味道。像九公主這般細嚼慢咽,再好吃的菜都被你等涼了。”

“再說了,此處又沒旁人,還拘著那些禮儀作甚,自個兒想怎麼吃便怎麼吃唄!九公主若是覺著臣在此處不方便……”燕澄朝奇怪地瞧了李嗣音一眼,“九公主還有什麼糗事是臣不知道的嗎?”

李嗣音氣紅了臉,簡直是對牛彈琴!

她瞪著燕澄朝,“本公主是嫌你粗魯,懂嗎?粗魯!”

燕澄朝接受良好,輕飄飄地回看她,“臣還嫌公主矯情呢。”

言下之意,這頓飯他吃得也不痛快。

李嗣音勸說無果,反倒把自己氣了個半死。她瞧了燕澄朝半晌,片刻冷不丁地問道:“燕世子,前些陣子本公主嘗到的食物味道如此奇怪,是因這蠱的關係吧?”

燕澄朝停了筷,直覺有些不妙,“什麼?”

“沒什麼,”

今日的湯是苦瓜排骨湯,李嗣音伸手優雅地夾了一筷子盅裡的苦瓜,笑眯眯道:“本公主就是想試驗一下,這蠱究竟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樣。”

……等等!

電光火石間,燕澄朝已明白了李嗣音究竟想要乾嘛,他忙出聲:“彆……!”

但晚了,很快,他就感到嘴裡出現了一股難言的苦味。

燕澄朝整張臉皺得跟苦瓜似的,他痛苦出聲:“李、李嗣音,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分明你也極討厭這苦瓜……”

李嗣音亦是被那苦瓜苦得心理扭曲,可她生生控住了自己的麵部表情,風輕雲淡地說道:“有嗎?本公主覺得還好啊,倒也不十分難吃。”

燕澄朝一個字也不信。

她在他麵前裝得越是矜持做作,就越證明她想對付他。

李嗣音素來最好麵子,這不吃苦瓜的毛病當年還是他撞見才知道的。要不是她當年跟他打賭輸了,被逼著喝了苦瓜汁,燕澄朝也發現不了。

那時候李嗣音才十歲,卻已經學會裝模作樣了。喝苦瓜汁的時候麵不改色,喝完照樣對他放狠話,可等他們走了,她就拉著朱砂哭唧唧,猛灌糖水。這一幕被返回來拿書袋的燕澄朝瞧見,當場就開始嘲笑她。

於是李嗣音對他的討厭就更深了一層。

如今都過去六年了,李嗣音這小心眼和愛裝的毛病是一點兒沒改!

“是嗎,”

燕澄朝強忍下滿嘴苦澀,冷笑道:“既然九公主這麼喜歡吃,那不如多吃一點兒罷了。”

話落,他便將筷子伸進湯盅裡,夾起來一片綠油油,猛地全部塞進了嘴裡。

一時間,兩人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燕澄朝一咬牙,哢嚓。

全嚼了。

李嗣音崩潰道:“燕澄朝,本公主與你不共戴天!你……你給我停下!”她不停地咽口水,試圖將嘴巴裡的苦味祛除,“朱砂,本公主要喝水!還要糖!再拿個盆來!”

燕澄朝一麵嚼一麵被苦得臉色發青,仍很倔強,“公主不是說不覺得十分難吃嗎?……好吃嗎……”全部咽下去,又夾了一筷子,“懷竹,去,要糖水!盆!快!”

懷竹和朱砂簡直要被自家主子一通操作搞懵了,急急忙忙地把那些東西要了過來。

剛拿到盆,這兩位世子公主就撐不住了。

嘔!

實在是太苦了!

……

好不容易整頓完畢,燕澄朝出聲質問:“九公主,你一開始為何要無緣無故作弄我,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李嗣音:“誰讓你用膳時如此粗魯,說了還不聽!”

燕澄朝:“就這?”

李嗣音:“你影響到本公主的食欲了。”

燕澄朝:“……”

他現在很想再來一根苦瓜,苦死這李嗣音算了!

-

用過早膳,太醫院的趙院首來為李嗣音和燕澄朝把脈。

趙太醫把不出個具體的頭緒,說來也怪,這蠱似乎除了那程英招供的“性命相連,感官相通”,似乎並無其它害處。

脈象上來看,燕世子和九公主的身體都十分健康。

趙太醫沉%e5%90%9f片刻,決定將重點放在“問”這方麵上。

“燕世子,九公主,”

趙太醫問道,“二位中蠱以來,都有些什麼症狀?老夫想問問,譬如這通感,它具體是如何表現的,又有哪些感受會相通呢?”

話音落下,對麵的兩人卻都詭異地沉默了一陣。

李嗣音先開口,“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本公主與燕世子的味覺,似乎都有所異常。”

趙太醫果然追問如何異常,李嗣音也就將他們二人用膳時菜肴味道調換的事情詳細告訴了他。

“這蠱竟如此神奇,”

趙太醫捋著胡須,提筆在紙上記錄下來。

片刻又抬頭道:“燕世子,你呢?”

燕澄朝答道:“這蠱,興許還對人的力氣還有壓製。自從中了這蠱,本世子的力氣便小了許多。”

他話剛說完,就聽得旁側傳來一聲輕笑,笑裡滿含著幸災樂禍。燕澄朝斜斜睨了李嗣音一眼,李嗣音避開了他的目光,眼睛滴溜滴溜地轉著。

趙太醫十分儘職儘責地將兩人所說都記了下來,他等著二人繼續說下去,卻發覺自燕澄朝說完後兩人便沒了聲息。

趙太醫不禁疑惑抬頭,“公主,世子,這蠱便沒旁的症狀了麼?”

聞言,李嗣音和燕澄朝皆是不自在地望向了彆處,眼神開始飄忽。趙太醫一見兩人這模樣,便知曉定是還有所隱瞞,忙語重心長地勸道:“公主、世子,這蠱來曆不明,解藥難尋,若是連症狀也成謎,那太醫院又何時才能配得出解藥,公主和世子又何時才能解脫呢?”

“現下不知這蠱若是在人體內待久了會有何危害,公主和世子若不配合,太醫院拿不出解藥,屆時離我等人頭落地不久矣。”趙太醫重重地歎了口氣。

李嗣音小聲反駁,“胡說,父皇才不會這麼殘暴。”

“非也,”趙太醫搖搖頭,“太醫院配不出解藥,此乃失職,聖上處罰合情合理。”

老太醫一番話說得兩位少年人微微軟了心腸,要不便都說了罷……可是,要怎麼說?

李嗣音扭著頭不去看燕澄朝,隻盯著身側朱砂腰間的花紋道:“燕世子先前不是說要好好配合太醫的檢查麼?燕世子便先說了吧。”

燕澄朝回道:“公主尚未發話,臣怎敢率先啟奏,還是公主先說罷。”

李嗣音:“你……!往日怎的不見你也這般講究尊卑?”

燕澄朝:“所以臣今日悔過了,決定以公主為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嗣音:“好,既然燕世子有如此覺悟,尊崇君臣之道,那本公主命令你,你先說。”

燕澄朝:“……”

好半晌,燕澄朝才氣得回頭瞪了李嗣音一眼,滿麵通紅地恨聲道:“我不說!”

許久插不上話的趙太醫這時終於有機會說上一句話,“兩位可是有難言之隱?”

這話落下,對麵坐著的李嗣音和燕澄朝卻都齊齊紅了一層,同聲道:“沒有!”

趙太醫:“……”

他犯難地瞧了瞧目前的狀況,想來或許是這同生共死蠱的症狀有些難以啟齒,兩人又因為有外人在場,這才不好坦白。於是他頓了頓,下決定道:“既然如此,老臣稍後便將兩位分開,分彆問詢,公主和世子若還是覺得不自在,可屏退旁人,隻與老臣說便是。”

“公主,世子,意下如何?”

第13章

◎阿梨是什麼◎

聽見這個主意,李嗣音和燕澄朝都點了點頭。少頃,便有醫童帶著他們分彆去了不同的廂房,趙太醫一一問詢。

從起身到離開,李嗣音和燕澄朝的視線始終未曾交彙過,這對一說上話就開始互嗆的死對頭,今日卻格外安靜地互相避讓。

待趙太醫自偏殿離開,李嗣音和燕澄朝走出廂房,兩人神情都有些古怪。

偶爾視線對上,難得地沒有互相嘲諷,隻忿忿地移開了視線。

下午,夏元帝來了太醫院一趟,聽完趙院首的稟報之後,微斂了眉目,“你是說,小九與澄朝中了這蠱之後,如今味覺與觸覺都相通了?澄朝的力氣還有所變小?”

趙院首心中惴惴,他沒敢細說,回想起今日上午在廂房內聽到的兩人的描述,若是如實稟報,九公主和燕世子之間早已不清不白……他如今隻盼這一切都是蠱蟲作祟,等蠱解了便沒事,九公主和燕世子之間如何也與他這個太醫無關了。

夏元帝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方又問道:“太醫院有何想法?”

趙院首立即稟報,“若是能拿到製蠱的方子,解蠱進度將會大大加快。沒有方子,太醫院便隻能一點點摸索著去了。微臣鬥膽一問,若是太醫院製出了些解藥,可否將其拿給九公主和燕世子服用?”

夏元帝眉目微轉,“你們想拿公主試藥?”

“微臣不敢!”

趙院首跪下去,“拿給公主和世子服用的,定是太醫院慎而又慎,確保不會對兩人身體造成傷害的藥物。隻是……同生共死蠱如今隻有公主和世子中了,臣便是拿旁人來試驗,也試不出什麼效果……”

“那便等你們有萬全的把握再試。”

夏元帝涼涼道,旋即越過趙院首,在圈椅上坐下,“解蠱一事,我隻給你們兩個月時間,若兩月後還沒解出來……”

後果如何,這位皇帝並沒有說,趙院首的心卻已沉了下去。

*

為了免受食物味道怪異的荼毒,李嗣音和燕澄朝暫時在用膳方麵達成和解

——對方吃什麼,自己就吃什麼。

這個“對方吃什麼,自己就吃什麼”,不僅包括菜色,還包括吃每道菜的順序。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兩人吃進每一口的食物都是它本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