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在這兒坐坐吧?我與阿勒司殿下一見如故,甚是投緣,隻是沒想到巫族過兩日便要走了,本世子心裡不舍,便想來尋阿勒司殿下說說話。”
燕澄朝一邊說著一邊用扇子敲了敲程英身側位置的另一位仁兄,央求他給他騰個位置,那官員一看是鎮遠侯家的小世子,默了默便含淚讓位了。
於是燕澄朝便坐在程英身側,笑問道:“程大人,不知三殿下哪裡去了?”
程英無奈,隻得將先前的說辭又搬出來說了一遍。
“那可真是可惜,”
燕澄朝以扇拍頭,“本世子還想同三殿下多了解些巫族的風土人情呢,沒想到他這麼快便離席了。”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對程英笑道:“聽說程先生是三殿下的幕僚,想來同樣了解巫族,不妨請程先生和我好好聊聊巫族的事物,先生意下如何?”
程英抿唇,這燕澄朝怕是一時半會兒打發不走了。
罷了,趁著談話時將酒喝了便是!不愁尋不到機會!
於是他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燕澄朝頓時綻出笑容,與他熱切攀談起來。
程英一邊應和著燕澄朝的問話,一邊悄悄注意著桌案上的那杯酒。說了半晌,他伸手去拿那酒杯,準備裝作談話談到一半口渴了自然而然喝水的模樣。
但燕澄朝說著說著便一個激動,手肘霎時杵在他桌案上,恰恰把那杯酒擋得死死的。
程英:“……”
行。
總還有第二次機會!
燕澄朝的胳膊卻像是在那桌案上長了根似的,半晌都未挪開,程英等啊等,愣是沒等著再次拿酒的機會。
他不得不開口了,“咳,燕世子,說了那麼久,草民也有些口渴了,煩請世子的手肘讓讓。”
燕澄朝愣了片刻,這才移了視線看到自己手肘的位置,忙笑著移開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才說得太入迷了,沒注意。”
程英正要去夠那杯酒,卻見一人比他更眼疾手快,端起來便湊近聞了聞,“程先生便喝這酒麼?這酒不好,程先生哪能喝這個啊,本世子立馬叫人來給先生換一個!”燕澄朝說著便要抬手喚宮人過來。
“不必!”
程英嚇得立刻阻止,“世子……不必了,草民就愛喝這口,還請世子將酒杯還給草民。”
燕澄朝卻隻當他是不好意思,爽朗地笑了笑,“先生不必拘謹,你們自巫族遠道而來,不嘗嘗我們大夏的美酒,那就可惜了。還是換了罷!”
程英簡直要被燕澄朝的舉動嚇得心跳驟停了,他膽戰心驚地盯著燕澄朝手裡的那杯酒,“世子,當真不必了!草民的口味便是如此!”多希望燕澄朝就這樣把那杯酒還給他啊!
可對麵的燕澄朝卻像是被他的反應驚到了,端著那酒杯狐疑道:“真這麼好喝麼?”
程英賠笑:“不好喝,不過是草民口味粗鄙罷了……”
“那我倒要嘗嘗,看看讓程先生如此鐘愛的酒是什麼味道!”
“世子!”
說時遲那時快,程英驚叫阻攔之際,燕澄朝已經頭一仰將整杯酒儘數乾了,末了還皺皺眉點評道:“看來程先生的口味本世子確實欣賞不到。”
乾了。
一整杯都乾了。
程英瞧著眼前的場麵木愣愣的,連那雙素來下垂而顯得老態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一時回不過神來。他的酒,就這樣沒了;他的蠱,就這樣沒了。
“程先生、程先生?”
燕澄朝提高音量喚了兩聲,見人遲遲回不過神來,他不由得懷疑,他剛才喝下去的該不會是這老家夥珍藏多年的天材地寶吧?
天知道,他一開始隻是覺得阿勒司在殿上忽然站出來的行為可疑,想來套套話而已。至於那杯酒,完全是看程英如此在意它,好像非得喝到它不可的樣子,才選擇試探一二。
程英既然自己想喝,那這酒裡的定然不是毒,事實證明好像也確實不是毒,畢竟他現在喝完了也沒什麼事。那……他該不會真把人家的什麼珍寶給喝了吧!
燕澄朝後知後覺地感到尷尬,“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看你如此在意便想試試什麼味道罷了。晚輩冒犯了,給您賠罪,侯府上還有許多好酒!先生,您想喝什麼您說!”
這時候程英回過神來了,他幾乎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綁了拿去做蠱人!
他的蠱……他籌備了這麼多年的計劃!他的%e8%83%b8口劇烈起伏著,看向燕澄朝的眼神透著濃烈的恨意。
燕澄朝嚇了一跳。
不是吧……就喝了他一杯酒而已啊……
見形勢不對,他當即站起來訕笑道:“對不住對不住,程先生,我這就回去給您清點府上的好酒,您要喝什麼都有!”話畢再不管程英的臉色,腳底抹油一溜煙回自己座位了。
程英氣得眼眶發紅。
他的酒……他的蠱啊!
偏生明麵上燕澄朝不過是喝了他一杯酒而已,發作都沒地方發作,他心中的冤屈向誰說!
恰在此時,大殿中霎時響起夏元帝的聲音,“巫族三皇子阿勒司何在?”話裡透著濃濃的愉悅氣息。
皇帝發話,宴席中的一切活動都暫時停了下來。
程英此時還陷在自己計劃泡湯了的滔天憤怒中,根本無暇顧及皇帝問了什麼,見此,木拓隻好站起來回稟道:“回稟陛下,三皇子阿勒司身體不適,已先行回驛館休息了。”
“哦?三皇子身體不適?”
夏元帝的聲音透出幾分焦急和擔憂,“那便讓太醫去瞧瞧!”
夏元帝看一眼立在旁側的張靜堂,示意他去請太醫,又道:“若阿勒司身體無大礙,太醫診治後便讓他來乾陽殿見朕吧。”
此話一出,不止台上的馮皇後、李嗣音聽懵了,就連台下的巫族使團也聽懵了,方才皇帝不還對阿勒司那突兀的行為感到不快麼?如今這是什麼情況?聽皇帝的口氣,似乎對阿勒司還頗為關懷和喜愛啊?
馮皇後悄悄扭頭看了夏元帝好幾眼,愣是沒從他臉上瞧出些什麼來。
木拓趕忙回神,拱手道:“是,臣過後便轉告三皇子。”
李嗣音疑惑地掃了她父皇幾眼。
宴席上的東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夏元帝賞賜的那道蓮心薄荷湯更是被她喝得乾乾淨淨,已經過了這麼些時辰,想來這宴席應當快結束了。
果不其然,又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夏元帝和馮皇後離去。帝後走後,殿中大臣和外邦使節也開始相繼作彆。
第6章
◎現在李嗣音覺得自己是那隻黑貓◎
夜已深,李嗣音不再出宮去,宴席後便索性在馮皇後的鳳儀殿裡住下了。
她自小便是養在皇後膝下,鳳儀殿裡自然留有她的寢殿。若不是去年及笄夏元帝允了她開一座公主府,李嗣音大抵是會在這殿裡住到出嫁的。
偏殿的布置設施一應未改,摸上去亦是光潔如新,一看便是皇後慣常命人來打掃的緣故。
今夜夏元帝獨自宿在了乾陽殿,馮皇後有心想陪在他身邊,卻被他揮手屏退了,她便隻得回了鳳儀殿。她睡覺前馮皇後過來看過兩回,見沒什麼缺的,宮人侍奉得也儘心,便安心回去了。
李嗣音卻自打宴席結束後便覺身子有些奇怪。
她總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偶爾連眼神也晃得迷蒙,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可她記得她在宴席上分明滴酒未沾啊?
實在是身子飄得厲害,連走路都軟綿綿的了。
李嗣音不得不讓朱砂扶著她躺到榻上歇息。
朱砂擔憂地說:“公主,您這是怎麼了?不然明日便喚太醫來瞧瞧罷?”
李嗣音腦袋被攪得亂糟糟,聽著朱砂的聲音都像隔了層膜似的,悶聲道:“我也不曉得,隻覺像是喝醉了一般,真是奇怪,本公主明明不曾飲酒啊……”
朱砂見她模樣實在難受,忙幫她解衣換了鞋,輕哄道:“那公主便先歇息罷,興許明日起來便好了。”*思*兔*在*線*閱*讀*
紗帳放下,燭光吹滅,李嗣音在一片影影綽綽的黑暗裡閉了眼。她覺著自己腦子裡仿佛有一根針在不停地紮著,難受得很,卻又抵不住濃重的睡意,意識沉沉下墜,就這麼互相拉扯著。
隱約間仿佛回到了逃學時常翻的宮牆,她站在牆根下,看掉進陷阱的燕澄朝,笑得彎了腰。那底下的人卻像是被她惹惱了,將她腳底下踩的藤條一扯。
撲通。
她大叫著也掉進了那陷阱,可往下墜時瞧見燕澄朝幸災樂禍的神色,便憤怒地直直朝著人撲了過去。最後是她拉了人做肉墊,燕澄朝被她壓得罵罵咧咧。
晨間稀薄的金色光線,蓬鬆的乾草,少年怒而翻身,揪住她的領子要將人扯開。李嗣音被他拉得一個不穩,臉結結實實地砸了下去,真的是砸,她慌忙閉了眼,隻來得及稍稍偏移角度
“——嘶!你……”
底下的燕澄朝霎時沒話了,因為李嗣音發現砸的位置不對,他的唇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李嗣音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而後又覷了眼燕澄朝的嘴巴。
低聲嘟囔:“怪事兒……竟是軟的?”
……
嗯?
燕澄朝?
嘴巴軟??!
什麼東西!
李嗣音悚然一個激靈,霎時從迷蒙中驚醒了過來。薄薄的光線中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微微地喘著氣,老天,她方才是夢見了什麼?去了一場宴會該不會被鬼附身了吧?!
她怎麼會說那樣的話?
……不對,重點是她怎麼會夢到燕澄朝?
李嗣音驀地坐起來,這才發現此時天已蒙蒙亮了。她這一夢竟夢到了天亮。
睡是睡不下去了,好在歇息了一夜,腦袋裡的難受感倒是沒了許多。時辰尚早,李嗣音也不忍叫醒昨夜守夜的小丫鬟們,便在床上又躺下了,迷迷糊糊又躺了半個時辰,才見朱砂領著梳洗的宮人來喚她起床。
李嗣音徹底清醒了過來。
洗漱完畢,朱砂一麵排著早膳,一麵問她身子可還不適。李嗣音細細感受了下,倒是沒有昨晚那麼難受了,隻是頭仍有些鈍鈍的,身上也很疲乏。
她剛要回答朱砂沒什麼大事,休息休息便好,便忽然察覺了一股異樣。
李嗣音愣在原地。
朱砂指揮著小丫頭將早膳儘數布好,扭頭正要笑著讓李嗣音用飯,卻見她家公主坐在位子上,臉紅成了一顆番茄,神色卻是黑如鍋底。
朱砂大驚,忙問道:“公主您怎麼了?臉這樣紅,莫不是昨夜受涼了?要不待會兒奴婢還是請太醫過來給您看看吧。”
“不必!”
李嗣音急聲阻止,“不必尋太醫!”
她羞恥地快要鑽進地縫裡了,就在方才,她的身體驟然竄起一股衝動,令她有些呼吸急促……李嗣音曾在某一日不小心撞見過宮裡養的狸奴發春,一黑一白,黑貓騎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