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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這時跳出來?

阿勒司有苦難言。

那、那道菜當真不能呈給皇帝……若是皇帝吃了那道菜,他才是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頂著巨大的壓力,阿勒司磕磕絆絆地開口:“九公主……將這道菜呈給陛下,恐是有些不妥……”

“為何不妥?”

李嗣音慢悠悠地開口,眉目淡然。這阿勒司行事倒是古怪,莫非是想出個風頭也好引起她父皇母後的注意?可這用的法子……他若是能自圓其說還好,若是圓不回來,惹怒了她父皇的下場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如今也不著急將手上的青梅羹遞給張靜堂了,倒想瞧瞧這阿勒司能說出些什麼來。

“實不相瞞,這道菜……”

阿勒司緊急搜刮腦中殘存的記憶,試圖為自己方才的行為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這道菜……這道菜在我們巫族有一個不吉利的寓意!”

刹那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源源不斷的想法自他腦中奔湧而出,“是的、是的,陛下,您有所不知,青梅色綠、味酸,在我族象征著不忠和孱弱,是不吉的征兆!臣看九公主方才拿起了這道菜意欲獻給您,不忍如此喜慶祥和的日子被這種事情蒙上陰翳,這才鬥膽站出來阻止九公主!”

阿勒司越說越起勁,眸中越來越亮。是了是了,這法子可行,不僅為方才的突兀行為找到了說辭,還能讓皇帝放棄吃下那道菜肴,簡直天衣無縫!

“您若是不信臣的話,可以問問巫族的其他幾位大人,他們定也是聽過這番傳言的。”

方才還在埋怨阿勒司的使節們萬萬沒想到這話兒會延伸到他們身上,一時麵麵相覷,他們是該附和三皇子,還是沉默?

使團裡身份最高的便是木拓木長老,聞言霎時一雙兩雙不知所措的眼睛都轉向了木拓。

木拓眼中隱有怒意,他不知曉這三皇子在搞些什麼,可方才那一番話,便是將他們逼成一條線上的螞蚱了,若是不應和他,那巫族欺瞞夏元帝的名頭可就逃不掉了。

但,如若方才三皇子不衝出去,哪裡會有這些麻煩!

這三皇子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阿勒司看向他的眼神透著懇求。

這回若是不救三皇子,那罰的便不是他一個人了。

木拓儘力壓了壓額角青筋,片刻還是站出來道:“陛下,我們巫族,確有此事。隻是當時看見九公主手裡的菜肴時,在座諸位都未曾反應過來,沒想到三殿下注意到了。”

話一落下,大殿上有一瞬寂靜。

立在前頭的李嗣音聞言,卻是忍不住心頭火起。

巫族人這般說,那她將這菜肴呈給父皇豈不是成了居心叵測?本想隔岸觀火看他能玩出個什麼花樣來,沒想到這阿勒司扯著扯著竟將矛頭推到她這邊來了。

李嗣音抬眼看向夏元帝,麵上隱有委屈之色,“父皇,兒臣從未聽過此等說法,這菜肴也一貫是兒臣愛吃的。”

好好的天家溫情場麵被毀了個一乾二淨,一時之間宴席上眾臣皆沉默地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看天家的笑話。

唯有坐在燕雲俠後方的燕澄朝輕皺了下眉。

夏元帝瞧著如今這場麵,當真是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是好,他自是不會因為阿勒司那一番話便懷疑李嗣音什麼,甚至更厭惡了阿勒司幾分。

怎麼偏偏選在這樣一個場合跳出來?

他心情不佳,連帶著麵色也有些不善,“原是如此,三殿下倒是有心了。隻是這裡終究是大夏,不是你們巫族,那些象征寓意自然對朕無用。小九,將青梅羹呈上來吧,朕知曉這是你的一片孝心。”

李嗣音甜甜一笑,立即道:“是!父皇。”

阿勒司麵上血色儘退,甚至整個人都透露出幾分絕望的氣息。他眼睜睜地看著大太監張靜堂接過那一碗青梅羹,遞給了夏元帝,眼眶競慢慢紅了。

不……

不能呈啊!

青梅羹被放到夏元帝麵前的桌案上。

阿勒司已想不出任何阻攔的辦法,一麵是夏元帝最疼愛的九公主的孝心,一麵是不知所謂的外族寓意,他又怎麼能比得過呢?隻是為什麼是那道菜,為什麼九公主要選擇那道菜獻給夏元帝……他無法親眼看著夏元帝吃下那道青梅羹,忙低下頭,準備返回座席。

事情已成定局,他現在隻想馬上找個借口離開這場宴會。

……等等。

阿勒司看著緩步返回宴席的程英,一雙眼睛緩緩睜大,片刻竟是微微溼潤,他快步行至程英身旁,將人拉到了宴席後方,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便低聲道:“程英,快,阻止皇帝吃他手中的那道菜。”

畢竟不是在自己府裡,阿勒司怕暴露,特地用巫族語跟程英交流。

程英不明就裡,聞言朝台階之上的夏元帝望去,以他的角度,瞧見的正是夏元帝此時手中端著的刻著綠荷花紋的菜肴。

他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下,問道:“殿下所說可是那刻著綠荷花紋的菜肴?”

阿勒司急切點頭,“沒錯,你快去阻止皇帝,這道菜……”

“殿下,”

程英歎了口氣,緩緩將衣袖從他的手裡扯了出來,一貫因瘦削而顯得有幾分刻薄的臉上競露出些許歉意,“恕草民不能從命,這都是為了巫族的未來。”

阿勒司愕然,神誌仿佛被雷劈了一遭,“程英,你、你說什麼?”

就算他要謀大業,要和他大哥搶王位,可……當真需要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嗎?阿勒司看著程英越顯堅毅的臉,難得恍惚了一瞬。

程英拍了拍阿勒司的手,沉默了一會兒道:“草民回巫族後會自請下獄,眼下還請殿下忍辱負重。”

“你……”

阿勒司麵上閃過一縷悲戚,可很快又變了臉色,麵目猙獰地恨聲道:“程英!你是不是早就定好了這個計劃?你不告訴我,是早就料到了若是計劃有變便將我推出去?是誰授意你這麼乾的?你……你這是存了想讓我死的心思啊!”

程英那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詫異,心想三皇子何時發現的他的計劃。

見事情已經敗露,他反而淡定下來,“殿下既已猜到草民的計劃,那草民也不必掩瞞了,如今大局已定,殿下若不願,那便自去阻止。”話畢程英麵上緩緩扯出一個笑容。

兩人爭執之際,早已錯過了最後阻止的時機。

阿勒司慌忙看向那高台之上,卻見夏元帝已將那青梅羹吃了大半!

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時隻覺悲憤交加,口中喃喃著“不、不……”

那情蠱服下後,不過幾息便會發作……阿勒司麵色驚懼,他不敢再待在這宴席上了,匆忙轉身快步離開。

程英看著這一幕,卻是滿意地笑了笑。

見阿勒司踉踉蹌蹌離開,也不甚在意,隻覺得此人當真膽小,既已知道了他的計劃,便應該明白那皇帝吃下了綠荷花紋菜肴,性命就已掌握在他們巫族人手裡。此時怕的該是他們大夏人。

眼見這巫族皇子匆忙離席,附近的幾位大夏臣子皆神色有異。

程英察覺了,忙溫和地笑笑,“我家殿下`身體一時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休息休息了。”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時還有些飄飄然,沒想到自己的計劃竟當真成功了。

那皇帝的湯裡被他下了同生共死蠱,如今皇帝已服下子蠱,隻待侍從將他裝有母蠱的那壺酒拿上來,他再服下母蠱。屆時皇帝的性命便徹底掌握在他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程英早該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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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偏生燕澄朝明麵上不過喝了他一杯酒◎

在此之前,程英在巫族的存在隻是一個蠱術精湛的平民,因有一日毛遂自薦向巫族王姬趙氏進諫,被趙氏看中,自此成為三皇子阿勒司的幕僚之一。

世人隻知他癡迷製蠱,整日吊著副半死不活的身軀以身試驗,卻鮮少有人知道他這麼瘋狂的原因。

程英幼時也曾是巫族鐘鳴鼎食之家的一員。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且渠蘭,父親是巫族將領,母親是長老之女,他是家中幼子,受儘父母寵愛長大。若是沒有那場戰爭,他本可以像所有巫族貴公子一樣,擁有平淡卻優渥的生活,可大夏和巫族的那場戰爭毀了一切!

他的父親奉命出征,卻再也沒有回來。他的母親得知此事,悲痛欲絕,正又趕上巫族王庭內部政變,現任巫族王的弟弟策反篡位,與大夏裡應外合。與之牽連的幾大世家都隨之覆滅,程英的家族也未能幸免。

父母雙亡,族人散儘,昔日王庭成了跪伏於彆國腳下的附庸。程英逃了出來,可是是被一個蠱術瘋子救的,自那之後,世上再也沒有貴族公子且渠蘭,隻餘一個蠱瘋子程英。

他掩埋一切過往,潛伏在三皇子阿勒司身邊,又費儘心思跟著他來到了大夏,就是為了報當年之仇。家族覆滅之時娘親悲痛孱弱的身影、族人淒厲的喊叫、逃亡路上四處躲避殺機的惶恐無措,還有被蠱瘋子日日夜夜關在牢中試蠱時的痛苦哀嚎,一幕幕從他眼前閃過,程英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憑什麼入侵者安坐高台享榮華富貴、萬民擁戴,而受害者隻能苟延殘喘、了卻餘生?

他不。

他不甘心。

程英要大夏皇帝和他一樣,日日忍受蠱蟲噬咬的痛苦。他要和大夏皇帝共享生命,看著對方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養著他、供著他,想要他死卻又不能傷他分毫。

至於巫族?

誰考慮他們,當年這幫人謀奪篡位的時候考慮過他的父親母親了嗎?他的父親在前線戰死沙場,當年的親王現在的巫族王卻勾結外敵,親手將國土拱手送人!這一幫人有什麼資格代表巫族?他們不配!

程英看著宴席高座上已然服下同生共死蠱的夏元帝,幾乎是暢快地咧嘴笑了。

很快,他安排的小侍端著一小杯酒上來了,程英看著那杯酒在自己桌案上放下,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他正要有所動作,坐在他前方的木拓長老卻忽然回頭,盯著他道:“你們方才說了些什麼,三殿下為何忽然離席。”

程英無法,隻得停下來先回答木拓,“三殿下方才同草民說他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驛館休息了。”

木拓眼中隱有責怪之意,但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說,又轉身回去了。程英沒覺得他這副神色有什麼特殊含義,畢竟木拓看三皇子一派不順眼不是一日兩日了。

不相乾的人走了,程英終於可以做自己的正事,拿起酒杯便要飲下。

——“誒,程先生且慢。”

一道折扇頓時橫亙在他和酒杯之間,將他打斷得明明白白。

“……”

程英:又是誰!

程英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硬生生將酒杯又放回了桌案,扭頭便看見鎮遠侯家小公子燕澄朝的一張笑臉。

“程大人應當不介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