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1 / 1)

應許之期 籠中月 4299 字 6個月前

過落地玻璃,整個淺白色沙灘儘收眼底。海麵波光粼粼,沿著岸邊的木板棧道許多人在挖沙玩水,遠處渡輪拖著細碎的波紋緩緩駛過。

上菜間隙宋珂側眸欣賞美景,秦彬凱坐在對麵拍下這副畫麵,畫麵中心的剪影平和而又細膩。

遠在兩千公裡外的臨江,睿言銷售部門平地起了一聲驚雷。

“這不是咱們老板嗎,鶴鳴的秦總監怎麼會發他的照片?”

圈子攏共這麼大,許多人都互加過好友。有人一手捏著筷子,一手舉著手機,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刷到的社交“新聞”。

“我看看我看看。”

一群人圍上來抻長脖子,看清上麵的照片後也都大吃一驚。不光發的人奇怪,配的文更是奇怪:美食,美景,美不勝收。

“……”

短暫靜默後,一名同事小聲嘀咕:“我怎麼覺得他還少說了一個詞啊……”

美食,美景,還有一個美什麼?

沒來由地起一層雞皮疙瘩。

不到兩小時消息就傳遍了公司,最後在下午四點時分傳進程逸安的耳朵。

翌日傍晚兩人通電話,程逸安拐彎抹角地囑咐宋珂:“不用急著回來啊,公司沒什麼大事,玩夠了、曬黑了再來上班就好。”

弄得宋珂一頭霧水:“你要謀權篡位?”

程逸安哈哈大笑:“看來你身體好多了,都知道開玩笑了。”

其實他在熟人麵前一向就不嚴肅,不過這個熟人的範圍比較小就是了。他在酒店倚杆欣賞夜景,遠處有人在沙灘上求婚,陣勢擺得很大,煙花鮮花吉他齊齊上陣。

看了一會兒,他把身體背過去,不想再看。

“合同定好了沒有?”

“快了,昨天已經把初稿發給鶴鳴,對方答應這一兩天就給回複。”

他輕輕應了聲:“不回複我就到機場堵那個姓方的去。”

程逸安意外於他恢複神速,不過半個多月,語氣已經與從前無異。

所以有件事就沒告訴他。

這段時間陳覺在公司附近出現過兩次,沒進園區也沒通知任何人,隻是靜靜地守在大門對麵的馬路邊,守在車裡。

頭一回見到的時候,程逸安還以為自己眼花。走到近處發現真是陳覺,頭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那天程逸安沒有叫醒他,因為心底早已認定,陳覺不配再做自己的朋友。沒想到不出兩天,夜裡十點多又見到那輛車。

以前的陳副總座駕是何其高調,整個創業園沒人能開得起,遠遠的,鋥亮得驚人。如今他卻換了一輛極不起眼的,也許仍然價格不菲,可是已不再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坐在車裡望著園區大門,嘴裡咬著一截煙,起先還沒看見程逸安,直到人都已經走到跟前才回神。

嘴裡的煙拿下來揉進掌中,他即刻下車,原來根本沒點燃。

“師兄。”

“你來做什麼。”

“宋珂還在公司?”他問。

“這與你無關。”

一個在前麵走,一個跟在後頭,兩個高大的身影隔著半米。陳覺說:“放心,我不找他,隻想知道他在不在。”

程逸安冷著臉:“那就更奇怪了,你不找他還問什麼?”

陳覺腳步微頓,過了很久才說:“我沒有等到他。”

有時候一等就是一夜,遠遠地看著臥室的燈亮了又熄,熄了又亮,就是見不到人。

“陳總那麼神通廣大,死人的墳都能叫你刨得一清二楚,區區一個宋珂難道會找不到?”程逸安一路往前走,一路挖空心思,用自己所知曉的最狠的話來應對他。

陳覺卻不發火也不反駁,隻是腳步發沉。一直走到路口去,程逸安停下來打車,身後的腳步聲才跟著停下。

“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家裡有彆人,我不方便上去。”

程逸安側過頭來,厚厚的鏡片遮不住敵意。

“家?那是你的家嗎陳覺,你有什麼資格上去?”

一刹那陳覺的表情真令他覺得大快人心。

“你們這種人就是一身臭毛病,越是不待見你的你越待見。是不是現在宋珂不理你了,不出現了,你又對他有點興趣了?告訴你,要是再敢接近宋珂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還有,以後也彆再叫我師兄,我當不起,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我跟宋珂我們就是最最普通的普通人,一輩子就是老實工作,踏踏實實地活著,跟你早就在兩個世界了。”

這麼一大車的話,他說得氣也不喘。從認識到今天他還從沒對陳覺發過這麼大的火,哪怕是以前陳覺養死了他的花還不認錯,偷著把他抽屜裡的零食全吃光的時候也沒有。在他眼裡陳覺是有點小毛病,可陳覺同時也是上進的,是招人喜歡的弟弟。他沒想到有一天會對陳覺說這麼重的話,重到推翻他們之間的友誼,推翻那些曾經奮鬥過的日日夜夜。

車來了,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車身在路口打了一個轉,掉轉頭往另一條街駛去,那一瞬間後視鏡裡仍有陳覺留在原地的身影。

他在車上取下眼鏡揉眼睛,許久許久還覺得鼻酸。不是因為氣憤,而是因為想明白了一件事。哪怕剛才許許多多的話都是氣話,唯獨那一句“早就在兩個世界了”是真的。

第50章 慈悲即是殘忍

其實宋珂也有一件事沒告訴程逸安。

他的病起色不大,這幾天仍然會看到陳覺。不過陳覺再沒跟他說過話,隻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而已。

所以他養成了睡前反鎖門窗的習慣。

窗一關,房間裡就靜多了,可是熱,熱得晚上總做夢。

昨晚還夢到陳宗義剛走的那段時間,陳覺特彆忙,常常要熬夜處理跟銘途之間的事情。陳覺把筆記本電腦搬去客廳,替他把房門關起來,隻開著一盞台燈做事。陳覺在家是不抽煙的,因為知道宋珂受不了煙味。冬天的臨江總是下雪,窗戶上常年凍著一層結實的冰晶,宋珂被電熱毯熱得滿頭冒汗,醒過來的時候身邊還是沒有人。

他隔著門喊:“陳覺?”

很快就會有舊椅子吱呀的響動,有拖鞋的聲音。陳覺推開門走過來,滿眼都是血絲,可是作弄般端起他的臉親,胡茬微微地紮人,紮得他不舒服。

“你先睡,我就快忙完了。”

後來宋珂醒了,睜眼望著天花板。眼中有浮光晃動,手指也覺得麻,半夜又起來喝藥。這藥的副作用很厲害,吃完就犯惡心,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渾身出虛汗。

可不管怎麼樣,他對誰都沒講。

回去那天他采購了一大堆當地特產,主要是茶跟糕點,份量很紮實。送他到機場後秦彬凱下車替他拎行李,結果一提起來差點摔一跤。

“你這裡麵裝著啞鈴啊,這麼沉。”

“我自己來吧。”宋珂接過,換來一句感慨加調侃:“年輕幾歲到底不一樣,這麼瘦還能這麼有勁兒。要我說,這樣的好身體用來跑業務太浪費了,應該留在機房加班。”

宋珂隻是笑。

辦完行李托運的手續,秦彬凱將他送到關口,叫他等一下。

“這是?”

“說好送你一份禮物的,忘了?”

是枚小巧的打火機,其貌不揚,看著倒並不貴重。隻是宋珂覺得有些莫名:“我不抽煙。”

“我知道。”他說,“所以一定沒人送過你打火機,我是第一個。”◆思◆兔◆網◆

這樣鄭重的語氣,禮物也跟著變得沉重,讓人不好推辭。幸好宋珂在怔了一怔後,又想起一件事來:“你還是拿回去吧。”

“怎麼,不肯給我麵子?”

“我肯給海關也不肯給。”他將禮物盒放回袋中,“打火機過不了安檢。”

秦彬凱當場扼腕。光顧著新意忘了這麼重要的一環,這下倒好,隻能灰頭土臉地收回去。

上飛機後宋珂睡了個囫圇覺,下機已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

回到公司,一切步入正軌,除了每周都要去看醫生。就是程逸安頗為遺憾,吃午飯時暗暗地探查情況:“聽說那位秦總監是方邵揚跟前的大紅人,之後沒準兒要跟著他跳去榮信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我要是有妹妹非得撮合撮合不可。”

宋珂不覺好笑:“幸好你沒有妹妹。”

“這話怎麼講?”

見他一副你自己體會的表情,程逸安會錯了意,心裡斷定真的有問題。瞧瞧,都不肯介紹給彆人了。

不過玩笑歸玩笑,很快兩人就又投入緊張的工作當中。就在記憶快要褪色的時候,宋珂收到一份快遞。拆開來,竟然是那枚打火機。

真夠執著的,他暗覺吃不消。

盒子裡還有一張卡片,秦彬凱字跡端正嚴謹,頗有謄抄作文的感覺:“不日抵達臨江,彆忘了欠我的人情。”

是份用心的禮物,但他的確不抽煙,隻是喜歡看人抽煙而已。明知那是一種很傻的行為,可他就是喜歡。點燃打火機時幽藍的火苗跳出來,簇簇的,有人低頭攏著它,咬在嘴裡的煙湊過去。就那一個畫麵他可以看很久。

想將那枚打火機收起來,抽屜拉開看到裡麵許多散煙,一支支地散落在抽屜角落。這是他花了許多時間才集到的。每一次那個人給他煙他都會留下,不抽,就是收集在一起,偶爾打開來看一看。

結果那天晚上接到一個電話。

是個陌生號碼,有人說在某某地方見過他的貓,已經捉進籠子,問他什麼時候方便過去辨認。他千恩萬謝,結束工作後立即就動了身。

約定地點離原來的家不遠。

想來也合理,也許小九並沒有跑遠,隻是覺得附近新奇所以到處轉了轉。

氣喘籲籲地跑過去,結果還早到了一刻鐘,隻能在路口乾站著。

路邊停著幾輛車,街道兩側還有幾間咖啡廳和便利店開著門。他將空的航空箱提在手裡,心裡想的全是帶小九回家的事,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麵有人在注視著這邊。

後來遠遠地有人拎著貓包過來,大學生打扮,左顧右盼地像是在找人。宋珂馬上主動跟對方打招呼:“你好!這裡。”

“我是宋珂,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

“對,對是我。”

來人架著副眼鏡樣子蠻普通的,不過說話時眼神總是亂飄,包裡的奶牛小貓輕輕叫喚著,黑白相間的毛發和爪子上都沾了許多泥。

“我就在家門口撿到的,看樣子挺乾淨不像是流浪貓。”

宋珂正蹲在那裡,聞言也顧不上細看就仰起頭:“是我養的,它小時候流過浪,不過五個月大的時候就被我收養了,我有它好多照片。”

可那人好像也並不感興趣,不願費事去確認他是不是真正的主人,順勢就把包往他懷裡一塞:“既然是你的那你就拿走吧,給。”

“真的太感謝你了。”宋珂隻差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跟他握手,趕緊放下包想要將小九轉移到箱子裡,結果剛一抱出來就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