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問:“我們平時在一起做什麼?”
“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宋珂細數他們生活中的小習慣,“一般是加班,逛商場,再不然就是窩在家裡打遊戲,我是說你。”
“你呢。”
“睡覺。”
陳覺隻是笑,不再開口。
沒有多久,窗外落雨了,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並不吵,隻是恬靜。
也許是因為睡到一半被宋珂攪醒,陳覺久久沒有入眠,頭枕著手臂,緘默地聽著雨聲。宋珂翻身看見,問:“怎麼不睡?”
“睡不著。”
宋珂隻好認錯:“都怪我,但我真的太餓了,對不起。”
陳覺就沒有再說什麼。
宋珂輕輕地叫了他一聲,他把頭側過來,結果被子下麵的手被人握住。宋珂的手很涼,明明已經焐了這麼久,還是很涼。但陳覺的手很暖,掌腹覆著一層薄繭,是長年握方向盤留下的。
他沒有把手抽出來,任由宋珂握著。在他掌心摸到幾個淺淺的疤,宋珂靜了一瞬,頭靠到他肩膀上。心裡覺得難受,因為這些痕跡都是為著自己。
“分手是誰提的?”陳覺問。
“沒有誰先提誰後提,就是自然而然地分開了。”
“我變心了?”
宋珂很想答“是”,可是嘴唇動了兩下就是說不出來,隻好笑了笑:“你怎麼不猜是我變心了?”
陳覺轉開頭,看向窗外的雨:“你不會。”
不管記得不記得,他總是這樣的信任著宋珂,就像分手時死也不信宋珂的借口一樣。
宋珂雙眼發脹,微微地仰起臉:“不要說這些了,你不是想聽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嗎?我告訴你。”
睡不著,索性就不睡了。以前兩個人之間的瑣事那麼多,隨便挑出幾件都夠講上一天一夜,何況那些事早已在宋珂心裡麵摩挲過無數遍,每一處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第二次見麵你就訛了我一頓火鍋,就在咱們家附近,去年倒閉了。”
不知不覺又稱之為“咱們家”,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陳覺隻是看著他,並不提醒。
“你就愛吃辣的。”他說,“而且專盯著肉點,蔬菜一口都不沾,當時那頓真把我錢包傷到了。”停了停,說,“喔對了,那天我們倆還跟人打了一架,最後賠給人家的八百塊醫藥費還是我出的。”
有這事?
陳覺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打傷人怎麼可能才賠八百。他不記得是自己主動找到朋友,一個電話就擺平了,對方差點嚇得倒貼八百。
正想著,隻見宋珂伸出手,笑眯眯的:“還我四百。”
他拂開手不予理會:“原來你一直這麼愛財如命。”
“那當然,以前我比現在還窮,一分錢都要掰成兩瓣花。你這種衣來伸手的大少爺當然不會懂,你連皮帶都是你妹妹買包配貨配來的,哪像我啊……”宋珂恨恨的,“窮得都快當褲子了還要被你敲竹杠。”
“敲竹杠?”
“一開始你跟我裝窮,說自己沒工作沒住房非要賴在我家,虧我還以為你生活上真有什麼困難,吃泡麵都想著勻你一口。”
自己以前也太舍得下本了,居然為了追宋珂使出這種拙劣的伎倆。陳覺撇開臉微微笑:“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你是為了錢特意接近我,我不就中計了。”
宋珂“咦”了一聲,湊近瞅他:“難道你以為自己沒有中計?實話告訴你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身家幾十億的太子爺,咱們倆的相遇都是我設計好的。鐘文亭那樣的算什麼?我不光要錢,還要你愛上我,要你徹徹底底地離不開我。”
剛剛說完,嘴已經讓人堵上了。
陳覺臉上微微有些慍色,攬住他的那兩隻手卻很用力,仿佛唯恐一鬆手他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不見。
“你真的是……”
想要懲罰他的孩子氣,除了%e5%90%bb他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宋珂十分地克製著自己身體才沒有顫唞,就隻有眼眶發紅,嘴唇輕輕用力。他很想對陳覺說,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再也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可是知道說了沒有什麼用,一切得看天意。
一直聊到天色蒙蒙亮,雨才停。
許許多多過去,可以說的都說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不能說的。陳覺實在是累了,在旁邊沉沉睡去,宋珂就撐著額頭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哪一樣都還是從前的樣子,隻有嘴唇上麵破了口,是被自己咬的。宋珂俯身輕輕地%e5%90%bb他,嘗到傷口上淡淡的血味都覺得甜,從唇麵一路%e5%90%bb到喉結,不願將他吵醒,隻好儘最大可能收斂力氣,慢條斯理地吮著喉結的凸起。
真的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一天。沒有什麼第三者,沒有什麼過去,也不去想未來,隻是安靜地擁有此時此刻。他用指尖一點點描摹陳覺的眉骨,沿著眼眶的邊緣移下去,最後停在眼角那一點淺淡的紋路,小心翼翼地親上去。
他用最小的聲音對陳覺說:“謝天謝地,你總算舍得回來了。”
因為再遲就來不及了。
又說:“除夕那天我以為是你,高興得昏了頭,對著那個人說了一大堆的話,後來才發現那不是你。你怎麼這麼殘忍?大過年的居然耍著我玩,害得我失眠了整整一夜。”
聲音漸漸哽咽,可是沒有眼淚流出來,因為內心深處還是高興的。
靜了一陣子,又說:“啊,有件事沒跟你說實話,咱們家掛的那個風鈴塔不是辟邪的,是招你的魂的。”說完自己也覺得可笑,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當時我還在廟裡許了願,希望你可以快點想起來。我對殿裡的神仙說,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隻要能讓你想起來。本來也是覺得死馬當活馬醫吧,沒想到這麼靈,才兩個月你就回到我身邊了。”又笑了笑,“可是我什麼代價都沒有付啊,這樣還要不要還願?”
說了這麼多,並不覺得陳覺能懂,可是已經非常滿足。
側過身去睡覺,被窩裡暖意溫和,沒多久陳覺就翻身將他摟住。他睜眼看著窗外,清冷的夜色退去,微弱的霞光從雲層裡透出來,這一刻的時光顯得格外奢侈,連閉上眼睛都舍不得。
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躺到天光大亮,外麵漸漸開始有狗吠,有晨練者相互打招呼的聲音,有汽車聲。
鬨鐘一響宋珂就關掉了,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又在邊上守了陳覺一陣子才下床。
這裡到公司不近,八點起來已經太遲。
緊趕慢趕地出了門,進地鐵才想起手機還在陳覺家,又來不及回去拿,隻好到公司借用程逸安的給陳覺發消息。
“陳覺,我是宋珂,我手機是不是在你家?”
過了半個多小時才有回音:“中午給你送過去。”
唔,這麼主動。
正在想怎麼回複,兩分鐘後又來一條:“想吃什麼,我買好帶去。”
宋珂坐在電腦桌後發呆,覺得從昨晚到今天的一切都很神奇,莫名其妙的就這樣了。不過還是正事要緊:“我吃什麼都可以,你現在方便嗎?幫我把手機打開讀一條token。”
開會要用到。
陳覺直接用視頻打過來。屏幕中的他隻著一條長褲,樣式素樸但質地垂順,不曉得是不是定製的,抽繩部位束住的腹肌有型得恰到好處,儘管發型有些淩亂,整體看著依舊風流倜儻。
宋珂急急將屏幕捂住:“你怎麼又不穿衣服?”
唯恐身邊有人占了陳覺的便宜,可是哪有人啊,隻有他自己能看見。
“正要去洗澡。”陳覺問,“什麼token?”
居然一臉正經從容,倒顯得是他大驚小怪。隻好鎮定下來:“你先找到我手機裡的OA軟件,點進去以後首頁有個六位的動態碼,報給我。”
結果招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
陳覺如是操作,片刻後忽然問:“這個軟件是做什麼的?”
以為在說OA,宋珂就老實講:“是我們公司的辦公軟件,平時打卡請假用的。”
“我不是問那個,我是問這個叫陳覺的。”
一瞬間,宋珂噤聲。
“又不能說?”陳覺語氣不大高興,“你怎麼這麼多秘密,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情?”│思│兔│網│
結果他一時無措,“啪嗒”就將電話掛了。
“……”
算了,就將這鴕鳥當到底。
開會時他幾次分神,搞得程逸安和一眾職員頻頻側目。會後程逸安抓住他,憂心忡忡地催他趕緊請假休息,他心中有愧,又不好說自己昨晚究竟乾了什麼,隻能囫圇保證今晚一定早睡。
心不在焉地等到中午,工作總算告一段落。正想打個電話問陳覺到哪裡了,要不要自己去門口接,行政助理忽然一臉興奮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老板,銘途的陳總來了!這是他的名片。”
反應了好幾秒,宋珂才看清上麵印的字。曾經陳覺的名片上印的是“睿言銷售總監”,很普通,不值一提,不如現在這個“銘途集團執行總裁”看著唬人,將公司這幫新來的唬得一臉向往。
“人呢?”
“在門口。”
創業公司流動性大,許多人並不知道陳覺跟睿言的淵源。宋珂一走出去,工位後好幾雙眼睛就一路跟隨他,大概都是好奇想一睹陳總風采,看看這位公子哥是否有三頭六臂。隻有極少數知道過往故事的,端坐在工位眼神複雜。
“宋總。”
“嗯。”
路過的人知趣散開,八卦的目光卻依然如芒在背,畢竟他跟陳念的關係曾是公開的秘密。
程逸安站在打印機旁邊,意味深長地看著宋珂。宋珂安撫一般朝他笑了笑,像是在說:“沒關係,他遲早是要回來的。”
遲早是要回來的。
時隔一整年,陳覺再一次踏足這裡。他就在自動玻璃門那裡站著,身姿挺拔,目光無聲地打量這個奮鬥過三年的地方。
第34章 覆水難收,卻偏偏想收
“請坐。”
宋珂將陳覺請進辦公室,又對行政助理說:“泡杯茶給陳總。”
虛偽透頂的語氣,聽得陳覺皺起眉,“還要裝作不認識?”
“沒有啊,公是公私是私而已。”
從前陳覺愛穿夾克、西服,如今卻多穿大衣,更顯得成熟穩重。他眉尾微微挑起來,像是不滿又像是天生壞脾氣,帶著十分不易接近的距離感。宋珂望了一眼,泰然自若地端起水杯。
“看來我不該給你送手機,畢竟這是私事。”他將手機掏出來,遞過去之前卻忽地一收,“你還沒解釋那個以我命名的程序。”
“裡麵隻是一些你給我錄的語音,鬨著玩的。”
結果被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我都錄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什麼我愛你、我想你、想要天天見到你之類的。”又嚇唬他,“要不要我放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