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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燈和薄荷 茗八百 4396 字 6個月前

“哦!”傅集思借力站穩左腳右腳,再小心翼翼地把那塊黑森林蛋糕從他的校服上扒回盒子裡,一邊扒一邊偷看陳感知的表情,惡人先告狀一般說:“陳感知,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

“你怎麼原地轉身都能摔倒?”他反問,“平底足嗎?”

“喂!”她沒壓住分貝大喊。

“好啦,”他笑一笑,拉拉衣服下擺,看向她手裡的蛋糕,“你的蛋糕還能吃嗎?”

“能吧。”傅集思看著他校服%e8%83%b8`前的一大片黑色印跡,還帶著夾心白色奶油,指了指說:“那個……不好意思啊。”

陳感知逗她,脫口說:“有關係。”

傅集思愣住:“啊?”

“蛋糕沾到了我的校服,有關係。”

“那怎麼辦嘛!”小女生的撒嬌耍賴,她運用的得心應手,將問題又拋了回去。

陳感知看她反應,好像意外解鎖了傅集思的慌亂一麵,翹起嘴角再次將問題拋給她:“你說怎麼辦?”

她蓋好蛋糕盒子,裝進掛在手腕上的袋子裡,扯起沾了黑色的那片布料看了看,無奈說:“能怎麼辦,隻能幫你洗乾淨了。”

他還算滿意地點點頭,作勢要脫外套,忙被傅集思按住了手,“等等等等,你現在脫給我我也沒辦法洗!”

“那……”

“明天!”她說,“我明天幫你洗,保證會洗乾淨。你還要回家呢,脫了衣服可彆路上凍到了!”

“明天?”陳感知尾音上調,語氣詢問。

傅集思堅定點頭:“對!”

“明天不行。”他撥開傅集思的手,管自己拉下拉鏈。

他手指撥弄拉鏈,凹槽一格一格分開,從小V再到深V,最後到校服外套完全敞開。

傅集思思緒發散,看得難為情,彆開眼望向站台外的秋景,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陳感知,你彆真脫了啊,這天還挺冷的。”

耳邊窸窸窣窣,餘光裡能瞄到他脫了兩隻袖子,然後舉起整件衣服自習端詳了幾秒那塊黑森林汙漬。傅集思還在遊說:“陳感知,聽到沒有,汙漬事小,感冒事大。”

“嗯。”

“那你是聽到咯?聽到了就趕緊把衣服穿上,我怕你感冒了賴我,我——”

呼啦一聲,那件剛脫下的校服被蓋在她的頭頂,止住了她的七嘴八舌。

清新的洗衣液味道縈繞鼻尖,溫熱感流動在臉頰邊,這是件新鮮的、剛脫下的校服。

傅集思確認。

她頂著校服將臉轉回去,像對著個苦口婆心但不聽勸的壞小子,“我會給你洗的!”

“要今天洗,”他穿著短袖校服站在站台,在這種不穩定的天氣裡,不僅顯得清爽,還顯得凍人,他對傅集思說:“明天洗你的蛋糕就要乾了。”

是她理虧,也是她手腳不協調。好吧,算了,妥協一次好了。

傅集思把校服從頭頂扯下來掛在臂彎,當即就要拉自己的校服拉鏈,陳感知咳嗽一聲,立馬後退,問她乾嘛。

“我還能乾嘛,”她一臉無語,“把我的校服給你穿,總不至於讓你明天流著鼻涕來上課吧。”

“我穿不下。”他誠實說。

“將就一下吧。”傅集思說著,拿手掌去比對自己和他的身高,“我的校服是175的。你183還是184來著,將就一下不會太短。”

陳感知看她下擺寬鬆,好奇問:“你怎麼買這麼大的校服?”

她把手裡的蛋糕舉起揚了揚,“藏東西嘛。”

蛋糕和他的校服交到陳感知手裡,傅集思要脫自己的,卻猛然被陳感知捏住了領口。

他不由分說,抖抖自己帶著黑森林味道的外套,直接披到了她的身上,拉上拉鏈,一路拉到頂,像完完全全捆住了傅集思這個人。

“彆脫,我不冷。”

這些話落在傅集思眼裡就是強撐,她勸他:“你彆逞強。”

“我沒有。”他拉住兩隻袖子,讓她徹底無法自由行動。

對話到這裡,傅集思才徹底作罷,“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冷了,快放開你的袖子。”

他這才鬆開,把蛋糕遞還給她,繞回最開始想問的問題:“358都開走了,你怎麼不上車?”

她接過蛋糕:“我本來想吃完再回去。”

“怎麼不回家吃?”

傅集思嘿嘿一笑,“我媽會說我的。”

“說你吃蛋糕?”

“說我飯點吃蛋糕呀,回家就吃不下飯了。”

這些常見的家長裡短,都寫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裡。陳感知笑了笑,和她說要走了,轉身去找自己的自行車。

傅集思站在階梯上,穿著兩件校服,手裡拎著已經不成形的黑森林蛋糕,再一次向他確認:“你真的不冷啊?”

“不冷。”他朝自己%e8%83%b8口指了指,語氣嚴肅,“洗乾淨。”

“知道了知道了。”她揮揮手,趕走了陳感知。

*

358路停在巷子口。

天開始暗了,日影與月光分層。車門合上,重新啟動的瞬間,路燈在同一時刻營業。

這個季節,沒有樹影。

傅集思坐在站台位置上,從袋子裡拿出那塊狼狽的黑森林蛋糕,用小勺子扒拉著吃完了。

垃圾丟在就近的垃圾桶了,然後卸下書包,把外麵那件明顯寬大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

外套掛在手臂裡,一路踩著不明了的月光,朝家走去。

關赫麗最近休假,天天在家,人到中年,不得不拾起些年輕時沒來得及發展的愛好。對她來說,這一愛好就是做飯。

三個菜一個湯,兩個人吃非常足夠了。

傅集思進門,她從沙發上起來,書頁裡夾進書簽,放在茶幾上。

家裡留著一盞燈和一桌飯菜,於彆人是家常,於傅集思卻難得。

“今天吃什麼呀?”她問。

關赫麗係上圍裙進廚房熱菜,玩笑說:“吃點助眠和提高記憶力的。”

她把校服和書包一起放在沙發扶手邊,進廚房開始幫忙。

關赫麗工作的原因,傅集思幾乎很少和她坐在一起正經地吃頓飯。

飯桌上,關赫麗講些科室裡好笑的事情,傅集思也分享幾件學校裡的活動,一頓飯吃得相安無事。母女間其樂融融。

吃完了,傅集思抱著衣服和書包上樓,忽然在樓梯上被關赫麗喊住。

目光落在傅集思手裡那件校服外套上,關赫麗說:“怎麼兩件校服?”

“同學的。”她攤開汙漬一塊,“被我弄臟了,我帶回來洗。”

稍顯昏暗的樓梯小角落,眼神變得小心、意味不明、複雜又有猜忌。照理說,青春期孩子的家長下一句就應該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但關赫麗沒問。

她看起來很信任傅集思,隻是湊近看了一眼,看那片黑色不均的汙漬,然後露出理解的笑容,“要幫人家好好洗乾淨。”

“嗯!”傅集思用力點頭。

“集思。”關赫麗又喊住她,問了句遲到了開學關心,“新學期怎麼樣,在學校開心嗎?”

她想了想,友善的同桌和熱情的同學,還在承受範圍之內的課業,以及沒有退步的成績,於是說:“唔……好像沒有不開心。”

關赫麗彎了彎眉眼:“那就好,上去吧。”

階梯上腳步陣陣,傅集思跑回房間放了東西,繼而跑進衛生間打濕那件校服外套上的汙漬。

自來水漫開麵積,傅集思洗洗搓搓,用力到手掌都紅了一片。

好在洗乾淨不算難事,她抖抖衣服,看那片搓洗的麵積,竟然泛出一個彆扭的心形。傅集思趕緊展開麵料,拉平了尖角和弧度。

心裡想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家裡的洗衣液聞習慣了已經嗅覺疲勞。她摸不準洗乾淨的這片布料是什麼味道,為了做到百分之九十五的還原,跑回房間找出不知道什麼時候獲得的香水正裝。

距離拉遠,一噴,還算較為滿意地抖了抖,掛在了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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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傅集思到現在都記得,那天噴的香水叫尼羅河花園。

藍綠相間的瓶身,透明液體外有看不懂的一串字母。

抬眼,看書架上的熟悉角落,從多年前到現在,一直擺著這款香水。

後來拿到校服,陳感知追問這是什麼味道,當時的傅集思不太清楚,搪塞說不記得了,要等她回家看看,於是這一茬就過了,沒人再提起。

她伸長胳膊夠到香水,左右各噴了一下,周圍一下子攏起清香味道。

太過放鬆的神經因香水味凝聚,想要努力集中一點精力。

與此同時,電腦上的消息也彈了出來。

陳感知前些天借著方便共事的由頭,讓傅集思當麵掃了他的碼添加好友,然後他通過好友驗證,大大方方地在她麵前把備注改成了“集思”。

她直接摁了鎖屏,完全忽略跳出來的“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的官方消息。再假裝用手遮陽,順便隔開了兩個人不尷不尬的眼神交流。

打開消息一看,是陳感知發來的一個文檔。

文檔命名是“文字文檔1”,相當於未命名。卻莫名其妙讓人想點開看看發來的是什麼東西。

傅集思點開了。

文檔裡,宋體小四號字作為大標題,五號字1.5倍行距作為正文內容,不多不少,一共850個字。

他真像那天說的,幫她寫了篇專欄。

傅集思想發個問號,將要按下回車鍵時又刪掉了。她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了個“好的收到”,就關掉了對話框。

那850個字,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新建文檔,打算自己寫。

*

傅集思的專欄稿交上去了。因為不僅是內部傳閱的刊物,校慶日當天會有眾多校友“回家”,所以這一次看稿改稿格外謹慎。

光她這一篇校友專欄就返了兩次稿。

除了文字工作外,圖片工作也得後勤的老師來兼顧。

讓年輕老師從學校曆年的新聞和推文裡找點陽光活力的照片,調調色,加點像樣的文字和貼紙,再統一排版。

校長五分鐘前在群裡通知捐樓的金主校友要來,五分鐘後就急急忙忙催著誰有空快去校門口接一趟。

沒人接話的30秒空檔裡,校長又發一句:「上次交代的是後勤這邊傅老師對嗎?」

「傅老師在嗎?」

「手頭的活先放放,去校門口接一趟陳總。」

既然已經被點名,傅集思也不好再在群裡潛水裝死,歎了口氣,回了個收到。

校門口保安距離她上學那會兒換過很多批了,隻有一位常年駐紮在這裡。老頭眼神好,瞧著傅集思眼熟,問她是不是在這上過學,她說是,又問她叫什麼。

“傅集思。”

保安眼神一轉,說:“集思廣益那個’集思’?”

她怔住,點點頭。

“我好像記得你。”保安說。

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