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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連日來老是往宮外跑的緣故,內閣遞呈經司禮監審閱過的折子,她都沒有?時間看,回宮後隻得熬夜閱完,以防第二?□□會上有?臣子“抽查”時,她對答不了。

一來二?去都是這樣?,她上朝時就開始精神不濟,頻頻犯困。

尤其是當?戶部的官員上前彙報地方?開支工作時。

“殿下,臣的提議,殿下認為如何?殿下?殿下?”

昕枂正在打瞌睡,聽見有?人在喊她,驟然嚇得直起了身。

“是...是...咳咳咳...”她一時慌張心?急,被口水嗆了一下。

“馮玉安,沏茶過來。”趙掌印盯了眼簾內的人,吩咐道。

馮玉安把茶沏來,正要端進簾內,卻被他伸手接過:“咱家來。”

何時見過趙掌印親自?給人遞過茶水?可他一聽長公主咳嗽,卻徑直把茶端進去,還屈下`身來伺候。

“殿下。”

昕枂窘迫不已?,袖子掩麵咳得滿臉通紅,接過他的茶杯,他則順勢蹲下,在給她整理袖擺。

袖內藏著的幾?本手抄本露了出來。

他勾唇笑了笑,幫她把其中一本關於戶籍製度的本子,翻到戶籍統計那一頁,然後起身走出簾子。

昕枂看了看他翻開的那頁,頓時明了,連忙用茶潤過喉嚨後,把自?己見解說了出來。

這回侍郎秦大人露出驚訝的表情:“殿下英明。”

昕枂鬆了口氣,趕忙朝簾外的趙朗辭望去,恰好他也在看自?己,她朝他展開感激一笑。

趙掌印抿了抿唇,微微收回目光。

昕枂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不要露困,可聽著聽著,忍不住又要犯困,前方?的緋色身影,悄悄往她這邊靠了些,替她遮擋了一片陰影。

“臣覺得這件事得殿下來定奪!!”工部與戶部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戶部的人又跳出來叫長公主。

此時昕枂靠在鳳椅椅背睡得一無所察,在她麵前的趙朗辭笑了笑:“殿下想讓你們各寫一份論述,等殿下閱過,誰寫得好就采納誰的。”

“殿下心?裡怎麼想,你怎麼會知道?”戶部官員怒,“殿下!殿下!”

昕枂還是被這些人吵醒,一睜眼就見趙朗辭擋在自?己麵前,在對自?己笑:“殿下與其聽他們爭論,也不好偏幫誰的,還不如看看他們誰的論述寫得好,是不是?”

他一句話道明了事情緣由,即便昕枂剛剛在瞌睡中醒來,也清楚明白。

“嗯,是!是的!”

戶部和工部的人再?無話可說。

冗長沉悶的朝會還在繼續...

昕枂這會已?經努力把自?己眼皮撐大,發狠心?掐了自?己大腿兩下,疼得她淚水直流。

剛開始效果還挺好的,隨著痛覺消失,她整具身體搖搖晃晃的,連掐腿的氣力也沒有?了,眼前五爪金龍的金柱子,遊龍像滑脫了出來,卷進夢中一般...

慢慢地...慢慢地...頭快將磕撞過去之際,有?人拿了個小軟枕過來,墊在了堅硬的椅背上...

睡醒過來後,發現朝會還沒散。

龍座上的小周昱也有?些繃不住,表情有?些鬆動,昕枂此時感覺肚子一陣痙攣,眼前陣陣發黑,原來是自?己今日起得晚了,早膳也沒吃,眼見朝會快超出往日時間了,卻還沒能散的意思?。

她餓得咽了下口水,伸手揉了揉肚子,旁邊立馬有?一碟小巧的棋子餅遞來,她抬頭一看,發現趙掌印還在看著自?己,伸手指了指她麵前的棋子餅,隨後又轉身過去繼續聆聽臣子的意見。

昕枂把小餅乾吃進胃裡的時候,內心?陣陣熨帖,忍不住甜蜜地笑了。

第28章

禮部的儀製主事家中老母病重無銀去看, 禮部的同僚能借的錢都被他借去了?,如今他隻要在同僚旁邊經過,他的同僚們都會不約而同站起, 往外走去。

有次他幫祭祀司的同僚把銅鼎搬回?來,那祭祀司的小官員立馬揖身:“朱大人, 下官來,這等小事怎敢勞煩大人!”

朱軼憨笑道:“無妨,實在是...”

“朱大人在禮部向來以清廉為名,下官是晚輩,向來敬仰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其實...”朱軼有些囊中羞澀。

“晚輩同樣?效仿朱大人,平日裡一發了?月銀,就隻取小部分交給夫人開支用, 其餘的全捐了?出去,最近家中小兒練字的筆, 筆頭都脫落了?,沒銀子給他買, 他都抱怨為父,聽說大人家中高堂生了?病,唉,要不是手頭緊,下官也想略施綿力...”

他都這麼說了?, 朱軼還哪裡好意思開這個口?

“大人剛剛想說什麼?”

“哦、哦...沒沒什麼...”

老母親的藥斷不得, 大夫那裡已經拖欠了?好幾?月藥錢了?, 眼?見北方災情,朝廷收支又要緊縮, 這個月到手的俸銀也不夠繳清一個月藥錢,大夫已經不願意開藥了?...

寒風拂過, 屋裡四麵漏風,朱軼把自己屋裡唯一的棉衾都蓋到生病的老母親身上,前年倒是還有兩?床棉被,可夫人忍不了?清貧,離開前連那床棉被也帶走了?。

這個冬天,連下鍋的米都不知到哪裡湊,實在艱難啊...

可卻?在這個時候,大夫主動把藥送上,還笑?嘻嘻地給他送了?幾?袋大米。

朱軼一時惶恐,不知該不該接受。

大夫卻?道:“收下吧,以前大人在山西?一帶當縣令時以清廉著稱,高遷進京後?也沒忘接濟那裡的百姓,這些是那些仰慕大人的財主贈的。”

朱軼抖著?手,這才敢收下。

可收下沒多久,就遭到了?禦史台的言官上奏彈劾,說他收受司禮監的賄銀。

朱軼在衙門得知消息,嚇得手裡的禮樂典籍散落一地。

等他知道原來那大夫說的財主,是司禮監掌印後?,他把唯一遮風避雨的屋賣了?,湊齊銀子扔到了?東廠衙門外麵。

“去告訴你們的掌印!以後?莫要再做這等傷天害理的陰鷙事?!人在做天在看,他這種奸佞遲早老天爺來收!”

東廠的指揮使?挺著?腰刀往前一挺,“大人這說的什麼話?全衙門沒人肯借錢給你醫治老母,我們掌印憐憫你為官清正廉明,雪中送炭就遭你這樣?嫌棄?”

“呸!誰稀罕他的憐憫!”朱軼一口痰吐在了?那些銀錢上,“司禮監的閹奴,誰不知道都是些心思醃臢、唯利是圖的小人?本官但凡是個人,就該懂不與小人同流合汙的道理,要是今日收了?他的錢,難保明日他不讓我禮部的名錄上出現他想為難的官員名字了?!”

於是,禮部儀製主事?朱大人很有骨氣地拒絕了?趙掌印贈的那些錢財,很快,趙掌印奉旨出宮巡查,途經荒郊,看見朱軼,和他那頭發花白?病得奄奄一息的老母還跟著?他在無瓦遮頂的破廟露宿,馮玉安猶豫地問了?一句:

“掌印...還救嗎?”

趙朗辭冷冷地掃了?一眼?,“不救。”

馮玉安鬆了?一口氣,眯縫了?眼?,屁顛地跟上,尖聲,“掌印英明!他們那些個高貴人兒,個個眼?睛長到頭頂上,人以群分,瞎摻和不得,你幫他們,人家還以為我們在圖謀什麼呢!”

是啊...人以群分...

趙朗辭自嘲地勾了?勾唇,盯著?袖中湘妃色的手絹,喃喃道:“看見了?吧,不是臣不願意。”

·

回?宮的時候,快將走到司禮監直房時,趙朗辭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往另外的宮道上走。*思*兔*在*線*閱*讀*

“你最近負責監管重華宮外牆的修建,宿在永和殿後?方那排直房裡是嗎?今晚咱家去你屋裡睡。”

趙朗辭不由分說地走到馮玉安麵前去。

“這...”馮玉安顯然為難極了?,“掌印你歇在那邊,早上上朝得多麻煩呀,而且,司禮監和東廠的人要找你不是摸不到門了??”

“還有,殿下怎麼辦?她不是每天都要來給掌印送參湯嗎?殿下找不到你可怎麼辦啊...”

“還有還有...”馮玉安羞赧地笑?笑?,“奴婢那兒掌印睡了?...那奴婢,睡哪啊,總不能去睡掌印的房間,殿下如今嫁給掌印了?,奴婢...”

說著?,他露出苦澀的笑?。

趙朗辭忍不住皺眉,“馮玉安,你竟敢亂肖想?!好大膽子!”

馮玉安慌地跪下磕頭:“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

“掌印,奴婢自知身為閹奴,不敢多想!彆說是旁的,就是膳房燒水的小宮女,那也是良家的閨女,連她也會暗暗嫌棄奴婢,奴婢怎麼敢去想彆的呢?”

“即便是掌印這樣?的,進宮前那樣?的身份,現在一朝進了?宮,雖說尚了?公主,還不是照樣?躲著?避著?,生怕遭人嫌麼,那奴婢又怎麼敢...”他越說,笑?容越苦澀。

趙朗辭盯著?他,什麼也沒說。

今日朝會上,言官們平息了?一段時間,終於又開始重新?彈劾起他來。

他們紛紛義憤填膺,就著?禮部的儀製主事?被他逼得變賣屋宅,就叱罵他脅逼朝廷官員同流合汙,幸得朱主事?高風亮節,寧可變賣屋宅,也不與奸佞共謀。

趙朗辭就想笑?了?,不久前,正正就是這些言官把那朱軼往死裡諫,說他收授司禮監銀錢,朱軼老母病重,滿朝官員對他冷眼?旁觀,不肯施以援手,逼得朱軼不得不變賣屋宅,這才又將他變賣屋宅的事?大肆讚揚,把他臭罵了?一通。

罵完,簾後?的長公主騰地站了?起來。

“當真?”她是朝著?他的方向問的,目光澄澈得讓人無法直視,“你當真,脅迫過朱主事?嗎?”

他當時笑?得很沒所謂,“臣還是那一句,想把臣定罪,就得先找證據,臣可有留下字據或是供詞,抑或是有證人證明司禮監脅迫朱主事?篡改名錄了?嗎?”

階下臣子紛紛大罵閹宦張狂,眾人恨他恨得牙癢。

他卻?毫不在意。

他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嗎?充其量也就是給終日裡罵他的乞丐,施舍了?些錢銀而已啊...

他失笑?。

“在那裡!原來在那裡!”不遠處聽見熟悉的婉轉清脆的女子嗓音。

昕枂長公主提著?宮裾,身後?領著?禦史台的陳大人,朝他走來。

陳大人一看見奸宦,不由咬牙切齒,可一想到什麼,立馬就低了?頭:“趙掌印。”

昕枂回?頭看了?陳大人一眼?,手一揮,“說呀。”

然後?,陳大人就很為難地,蝸行至前頭來:“趙掌印,本官今日所諫...言辭不當,還望掌印...海涵。”

“什麼言辭不當?不是已經找朱大人確認過了?,趙掌印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