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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朝她投來的目光中,有種視死如歸的敬佩之意。

她不知道陸閣老是怎麼跟這些人說的,她其實隻是希望陸閣老“偶爾”給她施展的“機會”,欺負趙掌印的時候,給她留點“美救英雄”的餘地。

沒想到邢部這次乾脆做起了壞人。

“咳咳...”昕枂假裝為難了一下,然後手裡飛快地翻開邢部律例來看。

“周尚書提到的那樁案子,本宮也看過,按律例,此案確實成了無頭案,犯人早該釋放,但又因為死者死狀慘怖,影響廣泛,犯人隻能繼續羈押,而此事早已過去好些年,死者不也牽涉過一樁...嗯...”

昕枂急忙又翻出另外一本手抄本查閱,“哦,牽涉了一樁戶部貪墨案,死者本也有罪,加之太皇太後壽辰,隻要無過大社會影響的就可以大赦,本宮認為,或許可以適當減刑?”

“哦...大家在朝都是為皇家辦事,偶爾爭吵有齟齬不能避免,本宮希望周大人能放下對宦官的成見,本宮看周大人有時候也忤逆內閣,也對本宮和陛下言辭不尊過啊,咱不能一言不合就杖打,宦官也是人,這樣多沒尊嚴啊。”

昕枂一口氣說了好多,意識到自己沒回應周尚書那個杖打的問題,連忙繞了回來。

周尚書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邢部周尚書平日裡比較我行我素,在六部中得罪不少人,這次陸閣老沒來得及同他說長公主的事,所以他剛剛的請求,是他本就這麼認為。

閹人就不該站在那個位置,同官員這麼說話!

趙朗辭聽了長公主維護他說的公道話後,隻是輕蔑地笑笑,目光依舊冰冷。

“邢部不就需要一個交代嗎?咱家有。”

當年鄭月海因為鄭佩如過世的事找趙尚書理論,爭執間提了刀,戶部一個小官員見狀維護趙尚書,被鄭月海錯手捅了一刀。

可這個戶部官員最後卻是死在中毒的,邢部找不到犯人,便咬死是刀上有毒。

其實,趙朗辭後來把毒找到了,就藏在司禮監衙門的地窖中。

“毒是前朝司禮監掌印白鬆下的,臣如今既已掌管司禮監,太皇太後壽辰臨近,臣願自剜肉,杖打八十,求陛下不再追究整個司禮監。”

如今司禮監掌印雖然換了人,白鬆也已經死了,但當年跟隨白鬆的人還在,除非將司禮監一整個端了,不然當年這樁事,牽連的太監肯定不少。

最後趙朗辭用臂上一塊肉,和打得皮開肉綻的八十大板,換得了一整個司禮監的平安。

昕枂來司禮監直房看他,見他滿身血跡,趴在床上下不來的樣子,默默垂淚。

“朗郎...”

“殿下`身份貴重,臣這裡血汙恐弄臟殿下的裙子,殿下請離開吧。”他突然又變成了冷冰冰的樣子。

昕枂不肯走,執意搬來杌子坐在他床邊,朝準備幫掌印上藥的馮玉安伸手:“本宮來吧。”

“不準!”那邊趙朗辭突然喝道,嚇得昕枂手抖,傷藥砸在地上碎了。

馮玉安見二人氣氛凝重,便想緩和一下,輕咳著從懷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泛黃的冊子。

“殿下,掌印,奴婢前兒突然撿到一本宮婢寫的暗戀記事,寫得很是好笑,不若奴婢念來給殿下和掌印聽聽?”

“X郎,昨日雨下很大,敲打在小月亮臉上,不知江上的梅子雨,能不能帶走我的思念,飄向你?我一想到我%e5%90%bb過你%e5%90%bb過的雨...哈哈哈...小月亮就...”

馮玉安一邊念,一邊忍不住發笑。

趙朗辭聽得忍不住皺眉,“你上哪撿來寫得如此惡心的東西?”

“還有一篇更好笑,奴婢煩悶時就會翻幾頁來解悶,奴婢念給你們聽,交叉,郎,對你的思念不怕銀河阻撓,對你的愛戀渡過...”

昕枂越聽越覺得句子熟悉,抬眼一看,頭皮差點炸開!

這...這不是她的...手劄嗎?!

“咦,原來後麵還有署名,寫這記事的人名字叫昕...”

第24章

“馮公公!”

昕枂慌地立馬高聲叫住了他。

“你牙齒!牙...牙齒上有菜葉子!”

向來愛美重視儀容的馮玉安嚇得尖叫一聲, 放下手劄本趕緊捂住牙,“殿下哪...哪裡啊??”

“你彆動!臉上還沾了飯粒!”

昕枂立馬跑過去捧住他的臉,狀似真?的幫他拿掉飯粒似的, 輕輕在他臉上撣了撣,眼睛卻一直瞄著翻開在他膝間?的手劄本。

“殿下...好、好了嗎?”馮玉安的臉漲得通紅。

“牙齒張開些, 再張開些,看不見...”

馮玉安把嘴巴張得差些脫臼,整張臉都仰了起?來,昕枂趁他抬頭看不見,彎腰用沾了汗液的手指,悄悄在昕枂的“枂”字上糊了糊。

沒?等那字糊掉,正要繼續沾點汗繼續, 就?聽見背後男子冷沉的喝斥:“竟敢勞動殿下,馮玉安, 你不要命了?!”

馮玉安嚇得慌忙摔倒跪了下來,膝間?那本手劄便“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剛剛打開的那一頁已經合攏起?來了。

昕枂滿頭大汗,眼睛瞪得大大一直盯著地上的那本手劄,輕輕挪步,試圖將手劄藏進長裙的裙擺下。

“還?不滾?!”

“是!奴婢這就?下去!”

馮玉安慌慌張張地撿回那本手劄塞進懷裡滾了,昕枂就?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手劄本在離自己還?有一步之距的地方被人撿起?, 拿走。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既然殿下執意堅持, 那就?請殿下去那邊櫃子裡幫臣拿藥吧。”

“啊...啊?哦哦...”昕枂心不在焉地盯著馮玉安逃離的方向, 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回神。

趙朗辭一直不悅地看著她。

昕枂心不在焉,拿了藥倒進粗瓷碗裡, 一邊倒水攪拌,一邊在想手劄的事。

她記得手劄裡好像隻有那一處地方, 因為當時的她心血來潮學人寫詩,題上了真?名,其?他的好像都用小月亮和月亮符號來表示。

所幸的是,當初想把“祥郎”的“祥”字全部改成“朗”字時,突然被紫衣闖進來打擾,所以沒?來得及把劃掉的字補充。

她無比慶幸地歎息一聲,將調好的藥送上:“來,喝藥。”

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盯著她:“這是外敷的藥...殿下這是後悔了,想早日把臣送走,好招新駙馬?”

昕枂嚇了大跳:“對不起?...本宮不知道!”

她慌著連碗都端不穩差些砸了,被他一把接過,仰頭大口?灌了進去。

她目瞪口?呆:“這...這不是!”

趙朗辭一拭唇角藥液,“騙殿下的,內服外敷,差不多?效果吧,剩下的藥給臣吧,臣自己上藥。”

“本宮幫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眼神凜冽,昕枂最後不敢強求。

“那...那本宮幫你掖著被角...好...好保暖一下。”

她起?身拉起?被衾在他上方攏著,他開始褪下被打得與皮肉黏在一起?已然破碎的衣裳。

見他弄得吃力,昕枂不忍心:“不、不如還?是叫馮玉安回來幫你?”

剛才是她搶著要做馮玉安的事情,現?在等他把人攆走,她又想把人叫回來...

“不用。”他咬著牙。

因為反著手不方便,許多?粘連在皮肉裡的碎衣料都不能完全弄乾淨,隻能草草地上藥。

昕枂本來想尊重他,不偷看的,但?後來忍不住還?是看了,這一看,就?看見本來線條優美的後背,如今成了兵荒馬亂後的血肉模糊,目光所到之處,都是被毆打得皮都不見了,滿是血漿和外翻的皮肉,棍屑和細小的衣料屑到處都是,慘不忍睹。左臂上平白少?了一塊,血雖已止住,還?是能看見那裡陷下去的空洞。

她一個沒?忍住,眼淚“啪嗒”一聲砸落。

他吃痛了一下,她慌忙背過去擦掉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本宮不是...不是故意...”

說著說著她哽住了,撐起?被衾替他擋住外間?的風,背對著她的瘦弱身子一聳一聳的,明顯在哭泣。

有什麼好哭的呢?趙朗辭皺了皺眉。

以前他趙家?滿門被抄家?的時候,他被關進詔獄中,所受的苦比現?在慘多?了,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甚至差點把琵琶骨打斷,剜的肉也比這個深多?了,深可見骨,那時他都沒?有覺得疼,覺得苦,這一刻聽著她的哭聲,生生把他哭得渾身都疼了。

可那又如何呢?她那天趁他離開時去見了陸鐘,不是說過,她是要取得他信任,才假裝喜歡他的...

·

司禮監掌印被杖打八十起?不來床,須得臥床休養,這件事很讓當朝臣子們振奮,但?一想到那奸佞以區區八十杖和一塊肉,就?保住了司禮監上下,就?恨得咬牙。

加之,他雖不能親自上朝乾擾政事,卻還?是派他的心腹太監馮玉安主持著朝會這邊的事情,批紅之權仍是落在他手,就?等於全盤政事依舊掌握著,奸狡得很!

十天後,太皇太後大壽,太皇太後供奉禮佛,沒?有擺壽宴,也沒?有見任何人,隻是低調地在後宮抄經念佛。

獄中大赦,當年當眾刺殺朝廷官員一案的鄭月海獲悉洗脫了殺人犯的嫌疑,傷害罪足以獲得大赦的機會。

但?這是由罪孽滔天的司禮監掌印趙朗辭以八十杖和一塊臂肉來換取的。

大赦當天,趙朗辭下了床,他知道今日大赦後,舅舅就?會抱上他娘的骨灰回南都,無論如何,他都想去見上一麵。

其?實在掰倒司禮監白掌印後,他就?開始動手去查這樁案子了,隻是一直都查不出頭緒,近年漸漸有些眉目了,無奈內閣的人步步緊逼,他一邊須得防範著內閣,一邊又要穩住先帝,根本抽不出心力,所以才讓舅舅在獄中受了那麼多?的苦。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南都,舅舅是最疼他的,他爹畢生心血都係在內閣,同司禮監鬥,根本無暇顧及他和她娘,小時候娘都是帶他在娘家?過的。

那時,他恨他爹一點也不關心他和他娘,娘生病了,他爹連瞧都不瞧,就?寫信囑舅舅來京把他母子帶走,明顯是嫌他們煩擾他公務。於是,叛逆的他,來到一個人生路不熟的南都,就?把巡撫的兒子打殘廢了。

是舅舅動用了自己所有的關係,給巡撫賠不是,又把大半的家?財賠給人家?,這才避免讓他賠人家?一條腿。

那時病榻上的娘抱著他哭得好傷心,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闖了禍,傷害了阿娘和舅舅全族,還?得陪上鄭家?世代累積下來的大半家?業,所以舅母和彆的表兄弟姐妹都看他不順眼。

年幼的他一拍%e8%83%b8口?安慰他娘:“娘,男人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