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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陸閣老想給長公主舉薦才華無雙的陸廷誌時,他內心卻還是有些按壓不住。

他肅著臉:“可是殿下不喜歡這種。”

“殿下喜歡餘貴祥那樣的。”

餘貴祥...一時之間,殿內紛紛竊聲,都在討論著誰是餘貴祥。

有個舊時曾與餘貴祥他爹餘大富接觸過的官員道:“是以前七品城門尉的爛賭兒子!聽說長了一臉麻子,容貌甚可怖,還老愛逛窯子,惹了一身臟病,前不久因為奸`%e6%b7%ab罪入獄,聽說得花柳病死在獄中了!”

殿中嘩然。

“大膽奸宦!!竟敢信口雌黃,汙蔑長公主!公主殿下高貴,怎麼會看得上如此鄙陋不堪的人?!”

剛正的臣子立馬跳出來罵。

“臣有沒有信口雌黃,不如問問殿下?”他笑。

簾內的昕枂揪著帕子,差點沒把帕子摳出個洞。

“本宮...那時候年紀小...被...被人騙的。”

她說的是被張昕馨騙,可這話聽進大夥耳中,卻又變了另一番味道了。

聽見長公主親口的承認,眾臣皆緘口,不約而同沉默著,捍衛公主殿下僅剩的尊嚴。

“所以,陸大公子並不適合殿下。”

趙掌印冷冷道。

“可是本宮現在...現在不一樣了,不喜歡餘貴祥那樣的了!”昕枂趕緊出聲為自己的喜好辯駁。

她悄悄從簾後偷看了他背影一眼,

“本宮現在...喜歡有才華的。”

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的緣故,又或者他的八字跟大殿門口的石獅子不對付,又又或者是殿內人聲太吵雜,場麵太亂的問題,他的心益發浮躁。

每每細節,種種跡象,都在告訴他,這些人在使詐!正引誘他去犯一個大錯,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殿下,喜歡有才華的?”他嗬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不若乾脆讓臣來當這個駙馬算了,臣也算得上,有才華吧?”

“大膽奸佞!!竟敢屢次出言侮辱殿下!”

“同樣是進士出身,陸大公子是探花郎,臣當年可是狀元,探花郎求娶公主是美談,而臣,隻因為是宦官,就成了侮辱之言?”

他目光定定地看著簾後之人。

其實他心知肚明,閹人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他這話提出來,那是比方才提出公主喜歡餘貴祥的話,還要冒犯、還要不堪的,可此刻就是按捺不住要說這樣的話。

“非也...。”昕枂在簾後按捺住喜悅說出這句。

陸鐘立刻帶頭出列,“趙掌印閹人之身,敢在大殿之上拿自身同殿下放在一起,出言侮辱殿下,請陛下降罪!”

“請陛下降罪!!”眾臣一同出列請道。

看著整齊一致仿佛練過的陣仗,這一刻,趙朗辭恍然領悟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緊跟隨他們設定的步驟往下跳。

但他沒有停止住腳步,還任由著自己放縱。

仿佛一個輸得傾家蕩產的狂徒,為了那一絲一念可笑的機會,縱容自己拿性命下注,賭自己必輸。

“咱家雖是閹人,可伺候先帝多年,立下功勞無數,邊境哪次作亂不是咱家替先帝擺平的?先帝在生曾明言要給咱家封王,被咱家拒絕了。如今尚個公主而已...”

“陛下,你說臣配不配?”他突然猩紅著眼看向一旁龍座上的小皇帝。

周昱嚇得一個哆嗦:“配...配的...”

說著,他蜷縮著身體一個勁往旁邊挪,哭著:“掌掌印彆彆殺朕...”

“馮玉安,陛下又在上朝時魘著了,帶陛下下去休息吧。”

馮玉安領命,上前抱走小皇帝。

“陛下的話,大家都聽見了,那就不必咱家多言了,陸閣老覺得呢?”

陸鐘咬牙啐道:“卑鄙!!”

台下眾臣紛紛罵起,罵聲一片。

而簾後,昕枂的笑容抑製不住越來越大。

第19章

昕枂當然不會為了張甄,而答應陸鐘的要求。

但她搞不好會為了彆的原因,暫時同陸鐘虛與委蛇。

譬如可以嫁給心上人的原因。

那天,昕枂看著她養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她遞過來削鐵如泥的刀,他忍不住心悸,抖著手,遲疑地接過。

張甄閉了閉眼,以獻祭的悲戚心情道:“好...這些年是我沒有做好為人父親的責任,枂兒心裡大概還是有怨恨,從而不相信阿爹的吧,那我就...”

陸鐘見那刀都快沒入脖子了,長公主還是眼不眨,眉毛都沒蹙一下,立馬喊停,將張甄手中刀奪了過來。

“果然是騙人的。”長公主一副好沒趣的表情,“走了。”

陸鐘攥刀的手抖得厲害。

是他沒用,一生忠正守規,連場戲都演不好,可他明明已經演得很好了,張甄方才手心都出汗了,難道是他估算錯了,公主殿下對張甄的那份心,沒到這種程度?

可他那天明明看見長公主因為張甄而哭,難道不是因為心中有愛嗎?

就在他計劃全盤落空,開始質疑自己,為無法替江州學子正名而悲戚內疚之際,昕枂突然折回來了。

她臉羞得通紅:

“咳,本宮...想知道,陸閣老你有什麼好的計謀,能讓趙掌印娶本宮,按理說他應該不會同意的...”

......

下了朝,陸閣老早早候在約定好的宮門處等長公主。

長公主看起來氣色很好,紅光滿麵。

“閣老果真厲害,一個激將法竟如此好用!”

昕枂再也抑製不住滿腔的喜悅。

“接下來,為了讓司禮監更加信服,臣會帶領一眾臣子鬨一鬨,但不會鬨得太激烈,我們越是鬨,司禮監才會更加拉不下臉來反悔,不過也不存在反悔了,趙掌印應是早就對殿下存了那樣的心思,我們這次不過順水成舟罷了。”

陸鐘跪道:“臣請公主殿下不要忘記你我約定的事,張大人方麵,也請殿下放心,老臣自會竭力保住張大人的安危,不讓任何人傷害他的。”

昕枂的心早就撲到婚事上了,也沒大在意他的話,“哦哦,隨便你。”

長公主走後,陸鐘才長籲一口氣,論觀人秉性,陸鐘就沒出錯過,唯一出錯的就是看錯趙朗辭的秉性,錯以為他是個有良知的人,當年才會提攜他。

他就知道,長公主殿下定是一個心懷大義之人,她定會為了張甄,為了天下以身犯險,接受這個任務的!

他看了看被重簷的宮瓦切割出來的小片天空,烏雲翻滾著滿溢得快壓下來,把整座紫禁城籠罩得陰氣重重的感覺。

可長公主頭頂卻始終有一束光,破雲撥霧。

他看得眼眶溼潤。

·

馮玉安被掌印在朝上那一番表現驚得現在都說不出話。

“掌印你...當真要迎娶公主殿下嗎?”他小心翼翼問。

趙朗辭心中也很煩,明明不久前,他才親口同馮玉安說過自己不會明知是陷阱而往下跳,但剛剛在朝堂上,他卻因為陸鐘舉薦的駙馬人選而說出那樣的話。

“陛下也準允了,這時候反悔說不娶,外頭的人隻會當司禮監沒用。”

他悶著聲。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馮玉安心口也悶,“掌印,奴婢明白,陸閣老他想讓他兒子來當駙馬,然後趁機分奪政權,這對我們司禮監而言,是壞事。可掌印你不是向來最厭煩男女之事了嗎...”

他其實想說,掌印如果非得想從自己的人裡提一個來同長公主成事,那不如由他來,反正都是閹人,可轉念一想,掌印的閹人身份可真的和他的不大一樣。

掌印他以前自己還差點成了內閣肱骨之臣,有才華有能力有手腕,如果非得從司禮監中找出那麼個人來同公主相配,似乎隻有掌印才能堪配得了,他是不能夠的。

見他張口結舌,半天不發話,趙朗辭沒好氣道:“你找人跟蹤陸閣老,可有窺聽得到他們要讓長公主做的是什麼?”

馮玉安被色蒙心,這才想起,長公主這步棋,是陸鐘設計的美人計。

“回掌印,隻知道確實是拿張甄的性命要挾,讓殿下答應下來的,好像要來掌印身邊偷什麼,具體偷什麼就不知道。”

“對了,陸閣老怎麼會覺得掌印這麼個清心寡欲的謫仙兒,會陷入長公主的溫柔鄉呢?不過,掌印這招將計就計的招兒也確實高,掌印打算下一步怎麼做?”

馮玉安一臉的崇拜。

趙朗辭內心煩亂,一時惱羞:“我怎麼知道?”

·

趙掌印尚公主的婚事在朝中鬨得沸沸揚揚,不少臣子相繼上奏彈劾。

司禮監遭彈劾,如果就這麼突然取消婚事,那是在打司禮監的臉,趙朗辭想逼長公主親口說出不想嫁給任何人的話。

隻要公主自己說出不想嫁人的話,皇命趁機收回,司禮監也不至於落了下風,頂多說一句,尊重殿下意願罷了。

六部以下的官員天天在朝會上鬨得凶,禮部表麵上也持否定態度,可這事已經得了陛下口諭,和內閣首肯,公主大婚事宜已經著手在辦了。

趙朗辭從簾後朝長公主伸出一臂,“殿下,小心台階。”

垂簾聽政這麼長時間以來,昕枂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公然對她體貼,果然有婚約的人就是不一樣。

昕枂欣喜地把手扶上他的手臂,從階上下來,心裡一邊在盤算著,等到大婚之夜跟他坦露心跡,他大概就會比較容易接受和相信了吧?

就算不相信也沒關係,成親了,她多的是時間俘虜他的心。

“殿下不是想去內務府選嫁衣料子嗎?臣陪你去。”

今日的郎朗好說話得很,昕枂當然欣然同意。

可他領著她從合興宮那邊走,明明從前朝到後宮內務府,隻需走重華宮外麵那條宮道,一下就到了,可走合興宮那邊卻繞一個大圈,經過偏僻的宮室才抵達。

一想到要經過偏僻無人的地方,昕枂的臉一下就燙得厲害。

“掌...掌印怎麼走這條路?”

“重華宮外麵最近在修建,怕汙了殿下一頭灰,殿下不介意繞遠點吧?用不用臣囑人抬步輦?”

昕枂一向去上朝都是不坐步輦的,她習慣了走路清靜,不習慣出宮門一夥人圍繞著。

“不用,咱們慢慢散步也好的。”她雙頰微醺,怕被人看出來,急急低下頭。

走著走著,便聽旁邊的人道:“殿下怎麼跟臣一道就一直低著頭走?是不高興嗎?”

昕枂一驚,慌忙抬頭,就看見麵前含笑看向她的俊臉。

她急得有些驚慌失措,著急解釋便顯刻意:“不不不...不是的!本宮高興!本宮太高興了!本宮低著頭是因為...因為...”

她如今不能說得太明白,可不能在婚前把他嚇到,於是她竭力收斂著自己,才幽幽吐出:

“因為本宮要看、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