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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殿下隻能自求多福了。”他目光陰鷙鷙地望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那掌印可知...哪一碗是有毒的呢?”她聲音哽咽,連臉上細微肌肉都在抽搐著,看起來是真的怕到了極點。

“臣也不知。”他無情到近乎冷血。

“好的,本宮明白了...”

她悲戚到極致,反倒勇敢起來,端起湯碗一飲而儘。

趙掌印冷眼。

“殿下!!”馮玉安痛哭出聲。

等湯碗見了底砸碎在地,昕枂趁著還沒毒發,拚儘了全身的力氣奪過趙朗辭手中的甜湯,又仰頭乾了一碗。

這時不止馮玉安驚得啞了聲,趙朗辭也怔住了。

“喝...喝完了...”她喝完後抱著腹部的位置,肚子劇痛起來,可仍拚命對趙朗辭擠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抱...抱歉...本宮一碗...喝不夠...謝...謝謝掌印的甜湯...”

說完她躺倒下去,馮玉安悲痛著奔過去想接住時,長公主已經被趙朗辭抱了起來。

“還愣著乾什麼?!去找太醫來,看看殿下是怎麼回事!”趙掌印氣急地對馮玉安道。

馮玉安一時間有些癡,掌印這什麼話?殿下當然是中毒了還能是怎麼回事!

“兩碗甜湯根本就沒毒!”這時候他又低吼。

懷裡的人聽說湯沒毒的一瞬間,幽幽醒轉:“真的麼?那本宮還活著?”

趙朗辭見懷裡人醒來,把她放了下來,瞪大著眼睛,“殿下沒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不怎麼痛了,大概是被嚇的吧。”

“掌印你怎麼流那麼多汗?是不是本宮太重了?對不...”

他沒聽完就繃著臉走了。

昕枂有些納罕地問馮玉安:“掌印他好像很不高興,可是為什麼呢?”

豈止昕枂覺得奇怪,馮玉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首先是掌印殺人竟然是嘴上靠唬,唬完自己當真也就算了,事後竟還大發脾氣,這就更讓人費解。

第12章

長公主被囚多時,朝中雖然一直風平浪靜,司禮監也並沒什麼舉動,但內閣以及六部愁雲慘霧,因為大家都一致認為,此時的平靜,隻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次輔鄭大人甚至開始責備起陸首輔:“陸老啊陸老,你一世英名,這次怎麼會做了個這麼冒險的決定!丹書沒了,現在長公主也沒了,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這時候司禮監要鏟除我們這些老臣,要架空內閣是毫無掣肘了呀!”

陸鐘坐在太師椅上撚著白須,眼睛疲憊地閉上。

是啊,這個王朝早就已經搖搖欲墜,他們一幫老臣辛苦地舉托至今,不過於事無補罷了。

“明日...老夫就去陛下跟前辭官。”陸閣老沙啞著道,“老夫再也不想,再有人因老夫而獲罪了。”

此時大家都知道,陸閣老這一舉動不過是為了主動割斷與其他相關部門臣子的關係罷了,丹書沒了,奸宦想找個借口給陸閣老入罪,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如果此時陸老辭官了,興許牽連的官員還沒有那麼多,不然,可能朝中的臣子都將被閹宦荼毒,到時朝政成什麼了?

可閣老此行為雖可保住大部分人性命,卻無疑是雄蜂悲壯的斷尾自保,尾斷了,生命也就不久了。

夏末最後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雨後卻出奇天青了起來。

司禮監秘密到麟趾宮送“毒”湯的第二天,本來把麟趾宮圍守得水泄不通的錦衣衛就被莫名其妙撤除了。

紫衣很高興道:“殿下,定是陸閣老他們的功勞!”

昕枂忙著整理自己的讀書筆記,沒聽見她說什麼。

司禮監派了個小太監來通稟:“長公主殿下,陛下有命,殿下明日恢複上朝。”

昕枂痛哀:“這麼快?不是說抓什麼刺客嗎?”

“回殿下,刺客抓到了呀。”

“在哪裡?”

草包長公主還沒意識到那個“刺客”就是她自己,她到現在還以為那天趙掌印離開麟趾宮時,真的在附近遇了個刺客呢。

“這...”小太監也不知道這長公主是真不知,還是在裝瘋賣傻,“反正,殿下想知道的話,去問掌印吧。”

提起趙掌印,昕枂內心還有些小小的愧疚。

上回見他好像身上沒什麼傷,看來刺客沒傷著他,可她碰著他肩膀時,卻發現他眉心緊蹙了一下。

應該還是很疼吧?畢竟流了那麼多血...

“本宮...政務上還好些事情不明白,能不能找掌印...”

“殿下,近日黃河水患嚴重,掌印幫殿下處理折子,有些走不開呢,殿下有疑問不若...”

“好!那本宮自己去找他。”

長公主沒聽出小太監話裡的推拒,高高興興地捧著冊子跑出門,攔也沒攔住。

今日司禮監馮公公在朝中通報刺客被殺,長公主明日起重歸朝政的消息時,眾臣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六部官員都認為奸閹不可能把到手的監國權吐出,其中必有詐,次輔鄭營聽完六部官員的分析,轉頭向陸鐘:“首輔大人,你怎麼看?”

陸鐘沉%e5%90%9f了許久,“不管司禮監打得是什麼主意,如今監國權重回殿下手裡,算是個轉機,敵在暗我們在明,隻能是見步行事。”

雖然危機尚未解除,但陸老的職位總算是保住了,眾臣都十分高興。

·

昕枂守在趙掌印下朝回司禮監必經的地方蹲守,趙朗辭尚未走到那裡,就已經在遠處看見她那一身水紅色。

他當機立斷折回身,馮玉安在身後追著:“掌印?你不回司禮監了嗎?”

“先去五城兵馬司調些案子。”他自己也沒察覺到自己步子越走越快。

走到午門遇上陸鐘,二人都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陸閣老。”趙朗辭給陸鐘行禮。

“衍之,”在二人錯開肩之際,陸鐘將他叫住。

“當年是老夫連累了你父親,可老夫當時若不這樣做,整個內閣都會受連累的!”

趙朗辭站定下來,揮手示意馮玉安等人退下,

“閣老好偉大,那是不是要讓咱家為閣老高歌稱頌?”

“終有一天,我父親...泉下有知,知道他用性命拚死護著的內閣,是被他兒子親手給毀掉的,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蹦出來?哦,對了,他那身被慣得一身文人毛病的血肉早已經在多年前的刑場上被那些曾擁戴過他的百姓分食掉了。”

“可笑吧?”他嗤笑。

陸鐘痛心直斥:“當年內閣拚死為你求情,救下你一條性命,可你為何不好好愛惜你自己,非要與奸佞為伍??”

趙朗辭聞言,笑得越發放肆:“救我?家人都死光了,隻身一人流放到邊關,這也算救?”

“當年我犯險替父找到翻案的證據,你們明明都知道我父的清白,為了平息聖怒,卻還是把我父推出去替程掌印頂罪,你們怎麼不說自己是司禮監走狗了?!”

“那是迫於無奈!!可你也不能自甘墮落!趙尚書看見你現在這樣該多心疼啊!”

“心疼...?哈...他從來就不會心疼我,和我母親,甚至他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獻祭給內閣,我母親臨死時,他趙尚書還在衙門裡,替個昏君賣命,替你們內閣這幫看門狗去守所謂的公義,誰又給我母親公義呢?”

說完,他拂袖就走。

·

趙朗辭從五城兵馬司調完案子回來,就一直枯坐在東廠衙門,坐了很久,直到天擦黑。

“掌印,衙門要關門了,你還要坐嗎?”掌鑰的廠衛前來問道。

“哦,不坐了。”說著,他攬起腰刀站了起來,起步時有些搖晃,站定後才朝門外走。

路過冗長的宮道,此時許多宮門都開始下鑰,宮道上走的人少了許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獨自一人返回司禮監附近的直房,看著前方看不到頭的宮道儘頭,這一路宮牆高聳,仿佛遮天蔽日,把夾道裡頭的人永遠踩進暗影裡,晦暗,又絕望。

可他獨身一個,已經不知道在這條宮道上走了多少回。

每走一回,他身上的枷鎖就越重,一切已經無法再挽回,他,也早已經不再是那個大家口中讚不絕口說是絕非池中物的翩翩兒郎。

“趙掌印!本宮終於等到你啦!”

昕枂長公主灰頭土臉地蹲守在他直房附近,這一刻他隻是遲疑了一下,沒有選擇避開。

“這個時間麟趾宮都下鑰了,殿下怎麼還在這裡?”他蹙了蹙眉。

抖一抖那些陳舊的記憶,曾幾何時,仿佛也有這麼一個小姑娘蹲守在人來人往的市集,在等著誰來把她帶走。

“趙掌印,本宮都一天沒吃過東西了,你能不能...嗯...請本宮吃點東西?”

眼前的姑娘同記憶中可憐巴巴朝他討食的小姑娘重合起來。

他笑了笑:“臣是不是...以前就請過殿下吃東西?”

第13章

昕枂見他還記得那次她挨餓逃出張府的事,高興得快哭了,正想瘋狂點頭,又想起馮公公說他聽不得彆人在他麵前提過往事,立馬陷入了兩難。

該怎麼回答他呢?說是或者不是嗎?說是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拉近和他的距離,可會不會勾起他不好的過往記憶?說不是也不行...

她低著頭,糾結萬分。

可趙朗辭沒等她回話,就拉開了直房的門。

“臣屋裡沒有好吃的,隻有兩塊乾饃,殿下不嫌棄,臣就架火烤軟給殿下吃吧。”

昕枂哪裡還敢嫌棄,心上人親自為她洗手作羹湯,吃什麼她都能升天。

爐子架在直房東南角一個牆角下,這裡三麵環風,還有一麵牆可避風,火一下子就竄得老高,嚇了她一跳。

趙掌印含笑看她:“殿下嚇到了?”

昕枂搖搖頭,又點點頭,身子一點點往他身邊挪,最後離他散落在地的衣擺越來越近時,輕輕將自己的裙擺搭上去。

做完這些後,她低著頭傻樂了一通。

“殿下。”

猝不及防被點名,她嚇得趕緊收斂笑容,慌張地抬頭:“怎、怎麼了?”

“殿下能幫臣把胡椒和豆角拿來嗎?”他指了指在她邊上的罐子。

昕枂鬆一口氣,將瓶罐都給他拿來。

看著他熟稔地用小刀將饃切開,外麵被火烤得焦脆噴香,裡頭卻是鬆軟的,再往裡夾入些豆角蘿卜絲,撒點蔥花鹽,再撒點胡椒,熱一熱後就能吃了。

他把烤好的饃遞給昕枂,“殿下尊貴,在臣這裡吃不了好東西,但現在膳房都沒有吃的了,臣隻有些粗食,隨便弄一弄勉強也能入口,承蒙殿下不棄。”

昕枂早就聞到香氣餓得不行,饃剛烤完還是燙手,她用手指掐著,一張小口不知從何入口,饞得她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