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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秉性是不可能完全改變的,你現在之所以變成這樣,一定是生活強加給你,而你無能力對抗之下,隻能改變你自己,來應對生活、保護自己。”

“要是,我能早點在你身邊的話,就能減少你的痛苦,興許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我覺得你心裡一定是難過的。”

她一邊一頁頁更改線裝冊裡的“祥”字,一邊自言自語道。

“不錯!現在我唯有先弄清楚你的那段過往,才有可能幫到你啊!”她突然一拍案,驚動了屋門的紫衣。

紫衣見裡頭有動靜,趕緊端著托盤要進門,門終於被人從裡頭打開,人正要往外跑,紫衣趕緊大聲叫住:

“殿下你要去哪??”

昕枂恢複了神采般回頭,笑容璀璨:“本宮要找陸閣老問些事情去。”

“那殿下你至少梳洗一番,換件衣裳,吃些東西再去啊,你從前天回來就一直把自己鎖在屋裡,都幾天沒吃東西了...”

說著,紫衣讓小宮婢將銅鏡搬來,昕枂看了眼銅鏡裡的女子,女鬼似的熬得雙眼黑青,頭發淩亂,雙頰都凹下去了一些,臉上還沾了些墨跡。

這樣去見閣老的確不大禮貌。

於是,她又折回去,讓人伺候梳洗更衣,大口吃著東西。

等她穿戴整齊,恢複精神往外跑,才走到麟趾宮宮門,就被一大隊身穿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給嚇得退了回去。

她指著宮門口把守得連隻蒼蠅飛不出去的陣仗:“紫衣,這這這...發生了什麼事?”

紫衣這時才姍姍地追上來:“回稟殿下,自從殿下回宮後,沒多久趙掌印就派錦衣衛來,說是皇城內近日不太平,殿下剛回宮怕被盯著,要多派人手保護公主。”

說什麼不太平的,其實還不是派人守著不許長公主同外臣接觸?

紫衣歎息一聲。

“不讓本宮出去,那你們去把陸閣老請來呀,本宮要同閣老說。”草包公主竟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般地,光明正大同錦衣衛指揮使提。

徐指揮使自然不會同意:“回長公主殿下,此地屬後宮,長公主與閣老非直係親屬,是不能直接在後宮見麵的。”

“所以你得讓本宮出去呀!”草包公主叉著腰,理直氣壯道。

後來徐指揮使按原樣原話給趙朗辭回稟時,親眼看著掌印被氣出了笑聲:“她這是在公然向咱家挑釁呢。”

“膽子真大啊。”他臉上陰戚地笑,手裡的官窯製孔雀藍釉青瓷杯捏成了碎片,熱燙茶液把手指燙紅,卻渾然不覺。

徐指揮使背脊滲涼地退下了。

昕枂好幾次硬破人牆,被刀器硬逼回去後,紫衣看得心酸落淚。

於是,趁著月底領取麟趾宮俸祿的日子,她用計引開了內務監的人,一路往前朝方向跑。

其實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內閣的人,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一路奔走之後,才發現後宮連接前朝的順清門附近有司禮監的耳目在,她嚇得趕緊止步,又往旁的宮道去,卻發現此時宮道儘頭有幾名尚儀局的女官走來,尚儀局的胡尚儀向來巴結趙掌印,被她看見說不定更壞了事。

驚慌失措之下,她與一個婦人迎麵撞上。

婦人“啊呀”一聲被撞到,紫衣低垂著臉,緊張驚怯地扶起婦人之際,才發現此人正是靖恩侯夫人。

近日因為常住皇寺的太皇太後身體不虞回了宮,侯夫人今日進宮是來探望太皇太後的。

紫衣被侯夫人帶到了太皇太後的宮殿,開始哭著同她說出長公主的事情。

“夫人,長公主殿下為了對抗閹宦,這些日子來被關禁在宮中,幾乎是茶飯不思,熬得眼睛都青黑,臉也凹陷下去了。日前她想通不能自怨自艾,開始積極想辦法同陸閣老獲取聯係,結果都被錦衣衛轟了回去!殿下她如今求助無門,奴婢不得不鋌而走險為她傳遞消息啊!”

侯夫人聽了她的話,也不禁感動得落淚,巾帕按一按眼角溢出的淚水道:“想不到公主殿下一介女流,也如此有擔當,堪負家國的大任啊!好,我會想辦法把消息告訴閣老大人的。”

陸鐘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打消了這條從長公主這兒削弱閹宦政權的路了,可貿然又得知長公主的決心和毅力,陸閣老不禁抹了把縱橫的老淚,啞道:“公主殿下...果真要見我?”

來報的門生點點頭:“侯夫人親口說的,說長公主直接把腦袋往錦衣衛的刀鞘上撞,頭都撞得黑青了。不過,閹賊嚴防死守,公主尚且難出宮,大人要見公主,談何容易?”

一聽長公主為了出宮見他用頭去撞刀鞘,陸鐘感動得淚水直流,身軀微顫。

他安靜下來想了一會:“公主如此反應,無非就是決定好要同閹宦對抗,見不見麵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我們得想辦法助殿下收回攝政之權。”

“隻要公主殿下道心堅定,肯始終同內閣站一陣線,老夫就有破釜沉舟,與敵決一死戰的勇氣!”

老人年事已高,連續輔助過三主,目光依舊矍鑠有神。

他的手顫唞著展開寶匣中裡錦布,那裡麵是一麵高`宗皇帝賜下的一卷加了皇印的丹書。當年高`宗皇帝深諳惠帝的秉性,為了讓自己的心腹臣子輔助他,臨終給他賜下此書。

這是一卷嘉獎給功臣的,可以護佑功臣一家性命的免死券,同時,隻要不用其來免死,則可以用此來跟當朝執政之主換取一個請求。

“希望,殿下不要辜負老臣一家老幼的性命吧!”

第8章

今天是昕枂第七次頭鐵撞向錦衣衛隊伍,是這個月第一百九十七次撞南牆。

錦衣衛一開始下意識用刀鞘去擋,導致刀鞘變形,刀刃插不進去,後來他們就直接向上級申請了盾牌,因為怕盾牌傷到長公主,也怕長公主“鐵柱磨針”式的撞擊,有朝一日盾牌會被磕出個坑來,隻好又在盾牌上加了軟墊。

紫衣也因為心疼長公主,特意給她造了個耐磕的銅製頭罩。

銅製頭罩往加了軟墊的盾牌上撞,依然把盾牌撞擊得發出“嘭!”一聲悶響,好幾人都被她撞得差點沒穩住身形。

任誰也沒想過,這麼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犟起來還真像頭蠻牛似的!

領隊的徐指揮使氣喘籲籲:“公主殿下明知凡胎肉身不可能與兵器相碰,何苦執拗?”

而且還規定每次都要從西南角的方向斜斜地撞過來,撞過來的姿勢基本不變。

有次徐指揮使好奇問了一句,剛好紫衣在,紫衣便解答了他們疑問,說是,長公主覺得前朝方向就在那裡,她從那個方向撞,是離前朝最近的距離。

這一解答聽得一眾錦衣衛雲裡霧裡,簡直荒誕至極。

可她確實堅持以同樣的方向,同樣的姿勢去撞,堅持了一百九十七次。

每撞擊一次都必須花耗巨大的體力,昕枂很快就餓了,脫下銅製頭罩,抓起紫衣送來的糕餅就大嚼了起來。

“殿下,慢些吃,要不放棄算了,這樣撞也不可能撞得開他們啊,殿下這樣根本是以卵擊石嘛...”紫衣輕輕抹掉眼角的淚,給她倒了杯熱茶。

她勸過昕枂很多次,但每次得到的答複都是“不試試怎麼知道。”

時間長了,她便不再相勸了,她明白公主殿下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在為自己的無力與奸閹對抗而想不開。

她又抹了抹眼淚。

昕枂急匆匆吃完東西,拍了拍手心的餅屑,抬起頭站直身體來,再次進入“撞牆”的準備狀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彆!彆歇了!公主殿下又要來了!”

宮門前一片哀嚎聲,喝水的趕緊把水收好,有的嗆水咳得滿臉通紅,有的更是等不到交更的人,連上茅房的空檔也沒有。

大家一開始隻是以看笑話的心態去看待長公主“撞牆”的事,但當同樣的事情被她堅持執行得久了,所有人都開始崩潰,而她卻依舊如初,“頭”還越撞越硬了。

“不好!公主殿下這次好像蓄進全身力氣而來的!!”

眾人看著長公主卯紅了臉,像顆小炮彈似的往西南偏角的方向砸來,全員慌得立馬往那方向聚攏起來,圍成一堵密不透風的“厚牆”。

可相對而言,東南的方向卻稀疏多了,昕枂在快將撞到相同位置的地方時,突然一個急刹,屈下`身子,腳便斜側著往東南方向滑去,最後從東南方向的錦衣衛□□“滑”了出去。

變故就在一瞬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等反應過來時全員都懵了。

有人甚至腦袋被感染成一根筋,竟想不通長公主到底是怎麼出去的。

這個又犟又蠢的女子,竟不惜用前一百九十七次“撞牆”的時間來鍛煉自己體能和反應,同時也麻痹對手的大意,卻在第一百九十八次的時候,果敢地轉舵改航,最終成功逃脫!

大家都震驚了。

“你們在震驚什麼?一個女子蠢得以為自己闖出麟趾宮就能逃出司禮監的爪牙,小把戲小兒科而已,也值得你們這副表情?真是廢物!”

趙掌印第一次被氣得出聲罵人,此時他手裡正拎著長公主的後衣領。

“掌...掌印...”昕枂可憐兮兮地抬頭,囁嚅道,隨後,她迅速脫了醜醜的銅罩,理了理淩亂的鬢發,口咬唇竭力讓口脂紅些。

剛才他走西邊的宮道過來,走到宮廊拐角的地方,剛好那個方位能看見她跳起來撞在盾牌上的模樣,可等她突然轉向,他便看不見了。

“還敢耍小聰明?看來不算太笨啊。”他被她氣得笑容有些僵。

“什麼啊...本宮哪有耍小聰明?”昕枂淚光盈睫,像個小廢物似的仰臉凝望他。

她不過是...知道那個方向可以望見他從前朝過來,才執拗地往那方向撞的嘛...

“可惜啊,有點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隻能讓你在宮裡死得更快些。”他冰冷沒有溫度的手指在她臉上撫挲,皺了皺眉,“不過,你進宮前不過是沒讀過書的小庶女而已,同內閣的人也並無交集,此番為何要性命都不顧去幫陸閣老?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命掌握在我手裡,乖乖聽話我能讓你日子好過,不聽話可能隨時性命都丟掉嗎?”

她一聽她的朗郎要殺她,哀痛的同時,淚水又溢了出來:“比起性命,本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她補了句,“不是沒讀過書了。”

她流著淚,始終小心翼翼捍衛自己在他麵前的形象。

聽著她口中大義凜然的話,他笑著鬆開了貼在她臉龐的手指。

“殿下也懂得社稷江山,準備鏟除宦政了嗎?好啊,殿下這是公然要跟臣作對是吧?是不是真的以為臣不敢殺你?”他陰戚道。

可昕枂目光隻凝視他鬆開的手指,突然,一把將他的手抓了起來,握緊壓在%e8%83%b8口嗬氣。

頓時,手指一股灼燙的暖意讓趙朗辭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