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枂講了許多駭人聽聞的事。

“奴婢沒親眼見過掌印殺人,但先前那場宮變,清算的時候,有次奴婢從前朝經過,恰巧看見掌印帶著人在架起一口大鍋烹人,烹的還是...陛下的母妃。”

昕枂一聽,感覺五臟六腑都拋騰了起來,這下更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早,紫衣說靖恩侯府的侯夫人是太皇太後的遠方外甥女,聽說長公主回了宮,今日一早特意進宮拜見。

“侯夫人為何要見我?”

“殿下如今是長公主,也是太皇太後的孫女了,皇城中如今僅剩太皇太後一脈親戚,不來拜見殿下說不過去。”紫衣回道。

於是昕枂隻好讓人去把人領來麟趾宮。

靖恩侯夫人來時身後還帶了幾個命婦,說是府上的妯娌,和幾個姑娘。

等侯夫人拜了長公主後,身後躍出一個刻板肅穆,國字臉的老太,“臣陸鐘,參見長公主殿下。”

紫衣已經去把殿門關上了。

昕枂有些懵:“這...怎麼回事?”

首輔陸鐘此時恭謹地撩裙跪倒在她麵前,拜道:“因司禮監幾次三番阻止臣與殿下見麵,請殿下原諒臣的冒犯,老臣在此給殿下叩頭請罪。”

陸首輔堂堂內閣閣老,男扮女裝跪在這裡的模樣雖然滑稽,可他悲愴嚴肅的姿態卻讓人笑不出聲來。

“奸宦荼害我朝,先帝受他蒙蔽,許多皇族因他而死,如今更是不顧朝臣阻撓,妄圖挾天子而令天下,此番殿下回朝任務重大,請殿下萬勿再遭奸人蒙蔽,受人利用啊!”

陸首輔慷慨陳詞地說了許多話,把昕枂說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就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倒黴鬼長公主,自己能不能從那活閻王手中活命還是個未知之數,如何有能力像首輔大人說的,與奸佞力爭朝政,分什麼庭抗什麼禮?

“陸閣老,這...”昕枂很是為難,剛要拒絕,這時陸閣老又激昂得字字泣血道:

“太`祖皇帝曾頒下宦者不得乾政的鐵令,老臣懇求殿下謹記教誨,看在我滿朝讀書人的初心份上,遠宦臣,讓宦者還政於朝,使得萬萬千讀書人能安心讀書,明誌潤德,安邦濟世,平天下!”

昕枂怔住,眼眶一點點發熱,“你...你說什麼?”

“老臣是說,太`祖皇帝曾頒下...”

“不、不,是最後一句,那個讀書人的讀書初心是什麼?”

“讀書人自然是要拓寬視野,明誌潤德,最後才能安邦濟世,平天下。”

“沒錯!沒錯!就是這一句!”昕枂熱淚盈眶,想起了十年前,那個一身正氣的少年把她護在身後,也曾用這一番話去教訓那些欺負她的人。

“閣老大人請起!昕枂明白了!知道了!”她流淚不止,激動地屈身將老輔臣扶起,

“昕枂定不會辜負天下讀書人的初心和宏誌,定會配合內閣清剿奸佞的!”

她的話說得熱血沸騰,同陸閣老一君一臣達成了完美共識,臨彆時就差君臣二人不能抱頭哭一場了。

熱血上頭,草包公主突然覺得對付個奸佞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了,她甚至可以為了捍衛祥郎的讀書初心,死在奸佞手裡也不怕了。

“紫衣,等陸閣老聯名上書那天,我要偷偷到前朝去,打他們司禮監一個措手不及。”

昕枂這樣對紫衣道。

紫衣鬆了口氣,“殿下,奴婢還怕你會怪罪奴婢擅自答應侯夫人將閣老偷送進來呢。”

“怎麼會呢?奸閹禍朝,人人得而誅之,這是我身為長公主的責任!”

“可是趙掌印真的很可怕,奴婢還擔心殿下會害怕攪合進朝臣和宦官的鬥爭中呢,但侯夫人以前對奴婢有恩,奴婢才不得不...”

“紫衣你做得很對,千萬不要責怪自己,但凡活在世上的人,多少都得有些血性,你知道那些寒窗苦讀的人,他們的初心嗎?”

昕枂拉著紫衣一頓輸出,性格猶豫怯懦的人突然間變得義無反顧、陳詞慷慨。

紫衣本來也沒有多偉大的想法,不過是看在長公主人挺好說話,打算還了侯夫人一個人情後,就同長公主告罪,且讓公主不必把閣老的話放在心上的。

這下她卻反倒被昕枂說得羞愧萬分,受她影響之下,也跟著激動起來:“好!殿下以後需要砍那奸閹狗頭時,奴婢一定首當其衝給殿下遞刀!”

“好紫衣!”

就在主仆二人在次殿興奮地談論要如何割下狗閹奴頭顱時,正殿來人通稟,說是趙掌印求見。

餘熱殘存的昕枂一拍%e8%83%b8口:“紫衣,我去應對那狗奴才了!”

紫衣滿臉崇拜地遞給主子一個眼神,隨後也跟在她身後出去。

正殿的大門一開,光線有些刺眼,逆著正午暴烈的陽光,昕枂那一鼓作氣的斬妖除魔之心一下子就泄掉了。

門庭之下,那張朝思暮想的俊容如今正屈身在她跟前,不卑不亢地行禮。

“臣趙朗辭,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參見長公主。”

光暈下,男子臉龐俊美,修眉如劍,斜入鬢角,額際有一道暗紅色若刀斧形狀的陳年傷疤,鳳眸掀起的時候,俊雅清冷中便多了幾分狠戾感。

昕枂看得當場怔住,臉頰的肌肉微微顫唞,張口舌頭就僵了,久久發不出聲音,做不出表情。

趙掌印身後的馮玉安見狀,不停想用眼神示意長公主,該開口叫掌印起來了,但又深覺掌印自己都沒出聲自己也不好擅自逾越,便也隻好緘默著跪好。

紫衣卻以為自家主子長誌氣了,竟然故意裝傻不讓這狗奸閹起來,來個下馬威。

可無人知道,昕枂此刻內心所受的衝撞有多猛烈。

她瞪大眼睛,瞪得眼眶都紅了,唇瓣微微抖著,囁嚅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你說叫什麼?”

她眼睛越來越紅。

“臣趙朗辭,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今日特來參見殿下。”

他不緊不慢地重複了一遍。

“趙...”昕枂承受不住似的捂住了口,哽咽。

淚水嘩啦啦止也止不住。

“你是趙朗辭,你怎麼能叫趙朗辭呢?你不應該叫...叫...”昕枂打著哭嗝,聲音顫栗。

“臣應該叫什麼?”趙朗辭不由望著她笑了。

他這一笑如沐三春暉,昕枂恍然又看見十年前那位正氣凜然的磊落少年。

可是...可是他為何不叫餘貴祥,而是趙朗辭呢?

她連第一個自學會寫的字,都是一派祥和的“祥”字啊!他如今成了手眼通天、讒佞專權、人人喊誅的奸宦,怎麼會這樣?!

“你...你...嗝...你殺人嗎?”昕枂委頓下去,哭著平視他。

趙掌印隻輕輕一笑,“殿下讓臣殺什麼人?”

昕枂又哭:“你...你...你烹人嗎?”

這下趙掌印收了笑,冷戾的目光越過她,輕輕掃了眼她身後的宮人,“殿下聽誰說的?”

昕枂身後的宮人們嚇得如篩糠般抖,她意識到了,慌忙擦拭掉眼淚,把內心千頭萬緒的問題壓下去。

她還記得馮公公說過,不能提起趙掌印的過往。

所以她和他的十年,為了紫衣她們的性命,也是絕不能提及的。

“沒有,我亂說的。”昕枂擦乾淚努力擠出笑。

“所以...我要叫你朗郎嗎?”

第5章

“朗...朗朗?”一道強忍笑意的尖聲尖氣在後頭發出。

顯然身後的馮玉安已經被長公主這句膩味的稱呼激起無數雞皮疙瘩,再一想掌印他淩冽的行事作風,再配上“朗朗”這樣的稱呼...

馮玉安接收到來自掌印刀子剜肉般的眼神,立馬閉嚴嘴巴,告罪轉身出去領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殿下喜歡,怎樣喊臣都行,臣今日來,是想把一樣東西還給殿下的。”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那本,十年前她當成定情之物送給他的王嶽之字帖。

“殿下如今已經有能力保護好它,那臣就物歸原主了。”

昕枂看著手上那本恍若隔世的字帖,十年的時間,失而複得的感覺,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複雜而酸澀。

趙朗辭看著盯緊字帖愣神的她,悄悄揮手把殿內其餘人屏退。

紫衣本來很不放心,不得不一步三回頭被人群簇擁推著離開。

等殿內暗下來,殿門關閉,偌大的殿堂寂靜幽閉。

趙掌印英俊的麵龐逼近過去。

昕枂雙手抓緊字帖,指骨掐得幾乎泛白。

等他把臉湊得近可聞息之時,她緊張得雙睫亂顫個沒完,最後乾脆把眼睛閉上,把頭微微仰起。

“臣知道殿下想要什麼,殿下若肯聽話,臣自然會如今日一樣,奉你為主,由殿下輔助幼帝,司禮監轄下的官衙以及東廠、鎮撫司皆聽命於殿下,反之...”

他的唇湊近了她耳朵,“殿下不是聽過臣大殿烹活人的事嗎?你知道是怎麼烹的嗎?”

“臣把幼帝同梅妃一同放進大鍋中,同梅妃說,可以讓她選擇活下來一個,最後梅妃選擇自己活下來,臣便把幼帝抱出,添加柴薪讓幼帝親眼看著自己母妃被一點點煮熟。”

“殿下要不要也試試這遊戲,到時候臣烹誰可不好說,看心情。”

這種讓人不寒而栗的話,被他用溫柔的語氣說出,平白就讓人寒毛直豎。

昕枂嚇得一個趔趄,往前栽了一下,唇就撞在他脖子上。

趙朗辭觸電般往後一縮,手按在敏[gǎn]變紅的皮膚處,雙眉直蹙地瞪著她,顯然是不悅了。

昕枂期期艾艾地直道歉:“對...對不起朗郎,是...是你話講得太可怕了,我一時沒站穩...”

趙朗辭鬆開手,本想說算了,誰知她又不知死活地靠近過來,“我...我幫你擦掉口水...”

“不...用!”他話沒說完,昕枂已經踮腳湊了過來,本想把領子拉下一點好擦,誰知他一後退,“嘶咧”一聲,領子直接被她扯破了,露出精瘦結實的半邊肩膀,領子垮在腰下。

昕枂第一次看男子的身體,竟看直了眼。

她也沒想明白為何穿上衣裳頗是瘦削的人,衣裳下的景象卻是截然不同,肩寬腰窄之下,臂膀和腹部都覆蓋薄薄的肌肉,線條優美流暢,還有些縱橫交錯的老舊傷痕,增添美感,看得人口乾舌燥。

“你!”“這...”

“朗...朗郎,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幫你穿上...”

一個推拒一個慌亂,結果趙掌印另外一邊的領子又被撕破了。

“朗郎!”“你彆過來!”

趙朗辭揉了揉眉骨,沒法維持風度地攏緊衣裳直往後退。

昕枂內心又羞又尷尬,又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往前追去,臉上一直滴血似的紅,囁嚅道:“朗郎我...”

“殿下!”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