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他的腿上。
“奧利弗。”楚荔仰起頭, 水盈盈的小?鹿眼顯得楚楚可憐, “肯尼他……”
“還活著嗎?”
“……”
奧利弗徐徐掀開眼皮,“怎麼?這?麼?說?”
“他做了這?麼?惡劣的事?, 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對不起,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走小?路,就不會被他們?綁架,如果不被他們?綁架,克裡斯也就不會來……”
楚荔的音量漸漸弱下, 尾音裹挾著些許顫唞, 沙沙的,像被砂紙打磨過。
克裡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發自內心地懺悔。
奧利弗沒吭聲,少女的懺悔就像明晃晃的尖刀,在他的心上紮了一道口子,回憶從中泄露,他又開始後悔當時的行動?。
血液汩汩,流到內臟。
腸胃裡滴滴答答地淌著血。
他把她抱起來,“我沒有殺他。”
“但我確實不會放過他。”
奧利弗並沒有騙她,肯尼在一片混亂時逃出?現場,奧利弗派人去追,結果他已經乘坐私人飛機先回到利福特躲起來了。
他準備得很好,甚至連退路都想好了。
仔細想想,這?樣?的經驗他早就積累數年。
家族內戰已持續了上百年,越過幾代人,現在又來到了他們?這?一代。
肯尼的父親是萊斯特的哥哥,但在當年的繼承人鬥爭中敗下陣來,責任便順理成章地傳到肯尼身上。可以說,肯尼是帶著父親的仇恨和野心誕生?的。
貴族家的小?孩,一出?生?就銜著金湯匙。
按理來說,已經比大部分小?孩要幸運許多。
可越是生?在這?樣?的家庭,越不得不被迫卷入王位之爭。
奧利弗和肯尼一開始也不是勢不兩立,剛來利福特的那幾年,肯尼對他還算比較客氣,後來發現萊斯特召回他的目的,肯尼便性情大變,想儘千方百計給他使絆子。
當然,虎視眈眈的人不止他一個。
還有很多很多。
中國有句古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總要有人出?麵解決這?場紛亂。
“荔。”奧利弗低喚她的名字,他站起來,微微曲身,將女孩抱了起來。
“休息會吧。”奧利弗將她安放在床中央,大掌捧著她的臉,如風一般輕輕擦過,無名指上的戒指劃落臉頰,令人冰冷戰栗。
“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他關了燈,昏暗的房間?裡隻有線香的葳蕤微光和窗外淡淡的月。
蕭條的光傾瀉至床,映在雪鬆刺繡上,白被如一灘融化?的雪水,春雪消融,泉水叮咚,慢慢漫至山澗。
他的手指從她的臉上剝落,楚荔忽然被一種龐大的不安感?襲擊。
“奧利弗。”楚荔叫住他。
“你?……要去哪兒?”
他沉默了會,“利福特。”
“多久?”
“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他實話實說,“荔,我不想耽誤你?。”
“如果你?等不了,我們?現在可以……”
“你?也太?低估我了。”
楚荔炯炯地望著他,“五年我都等得起,更何?況現在?”
奧利弗怔怔地立在原地。
“你?要去解決紛亂也好,要去開拓事?業也好,我都等得起。”
她粲然一笑,“說不定,下次見?麵我們?就不再是現在這?個位置。”
奧利弗望著她明%e5%aa%9a的笑臉,皺縮的心臟慢慢舒展開。
他本以為她接受不了這?樣?血淋淋的世界。
事?實證明,她比他想象得還要強大。
奧利弗半跪在床上,大手掌著楚荔的後腦勺,將她拉到跟前。
萬籟俱寂,他顫唞著雙?唇,海藍色的眸子搖曳秋波,輕輕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枚細%e5%90%bb。
溼潤,溫熱。
像金燦燦的陽光。
她大概一輩子也忘不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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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慢慢推進,革新總要流血。
關於奧利弗家族的猜測不絕於耳,網上無聊的營銷號提供了各種各樣?的陰謀論,好笑的故事?,抓馬的現實,讓各大網友已生?成了各種各樣?狗血的豪門故事?。
人們?也開始慢慢注意到鮮少露麵的奧利弗。
有人在利福特偶遇了他,還偷拍下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他,長身鶴立,麵目冷峻,金色的鬈發打理乾練,海藍色的眸子比以往格外清冷。
無名指上戴了枚戒指,有人指出?這?是出?自於Radiance一位設計師之手。
結合時間?線,網友們?順藤摸瓜,慢慢摸出?楚荔的身份。
楚荔不常關注這?些八卦新聞,尤其是奧利弗家族的。
魚龍混雜,真假難辨。
她比網友更懂事?實。
三月的某天,回到辦公室。
盧榮山將她叫到了頂樓。
“楚荔。”盧榮山看上去頗為為難,“你?今天應該也猜得到我叫你?來的目的了吧?”
“什麼??”
她真不清楚。
盧榮山將一個文件夾推到她的麵前,楚荔翻開,看到了收集整理得整整齊齊的輿論。
哦。
她現在知道了。
盧榮山:“你?也知道,Rad在港區的業務才剛剛開始一年,我們?的計劃也是將新加坡那麵的業務慢慢轉過來。”
“現在出?了這?種事?,我們?也很難辦……”
盧榮山還要繼續說下去,但楚荔微微一笑,係好牛皮紙袋的環繩。
她摘下工牌,連帶著文件袋一起推到董事?長立牌麵前。
楚荔微笑:“您放心,我辭職。”
“以後不會再和Rad有一分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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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做到。
鍛刀這?事?,總要淬火。
礦砂洗濯,刀匠把密度較大鋼塊收集起來,循環煆燒,柔鐵褪去軟性,一把陵勁淬礪的鋼刀破世而出?。
她用這?把刀斬破荊棘,這?一年多以來,她一直在不斷前進。
辭去了在Radiance的工作,她開始重新運營原先的社交賬號,設計珠寶的初心也在慢慢回來,在Radiance時太?過商業化?,題材限定在一個範圍裡,人人都按照要求寫八股文,甚至每一份作品都要充分考慮到大眾,明明她喜歡的就是獨一無二,卻要為了周圍人的意見?而改去棱角。
她喜歡設計,喜歡畫畫。
滿手的繭子和圍裙上的顏料,好像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心臟還在跳。
隻有在做真正喜歡的事?情時,她才覺得自己尚在人間?。
之前積累下的人脈慢慢起效,芬恩撤回了和Radiance的簽約,轉而和她個人續約。
了解到侄子之前的過分行為,芬恩感?到萬分抱歉,作為補償,將楚荔推薦給身邊的人。
她的作品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
也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喜愛。
她辦了個人展,那天來的人絡繹不絕,將會場圍得水泄不通。
原先遙遙仰望的大師和她握手交流,欣賞溢於言表。忠實的粉絲抱著收集好的碎片信息,以及寫給楚荔的信,擠到人群之前,交付給她。
有些情緒激動?的,話都說不出?。
但楚荔知道,他們?是真心喜歡她的。
喜歡表達的途徑很多,這?也是其中一種。
她忽然眼眶有些溼潤。
年少時的夢想,好像真的在實現。
二月,出?差來到利福特。
她望著窗外的雪,鼻子裡滲出?一絲血腥味。
一年了,又是一個雪日?。
現在的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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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軍奮戰,不斷前進的人,不止她一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也在。
家族紛爭比奧利弗想象得還要難處理,熟悉的旁支沆瀣一氣,想要鏟除一支,就要連根拔起。
這?樣?付出?的成本大大超過常人的想象,而在進程中,歲月也在幫忙。
世界在全球化?,現代化?,有些不成器的旁支,甚至不用他來處理,自己就先栽倒。
“打著奧利弗家族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你?們?以為現在還是《百萬英鎊》的時代?”
“還想做傳銷來騙錢,通過非法手段把這?些錢心安理得地洗掉。”
“你?們?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凱文。”奧利弗冷眼,將證據交給凱文。
“把他們?送去警察局。”
“……”
異己一個一個消失,識趣的人早就看出?其中真諦,頑固的老分子們?還在抵禦,年輕一代早就沒那麼?在意,他們?更多想要的,是除了家族以外的世界。
奧利弗處理得越來越得心應手,步伐也在加速。
終於在一年多後,達到了他心裡的成效。
他揉了揉發酸的眉心,躺在軟軟的皮椅之中。
下雪了。
他又開始想她。
這?一年間?,他們?一直通過短信來聊天。
楚荔不喜歡打電話,她說,每次打完都會陷入久久的思念。
不如保持不冷不淡的關係,將愛欲化?為動?力。
現在的荊棘都破除了,他們?還能在原點相遇嗎?
他想了想,打開手機。
拍了張窗外的雪鬆給她。
【奧利弗】:miss u...like this tree.
楚荔很快回複。
她發了張照片。
地點在那家中餐館外。
奧利弗心頭一驚,他站了起來,拿過身側的大衣,一邊披上一邊往外走。
屋內穿堂風乍起,金色的鬈發如蒲公英一般飛舞。
他想見?她。
現在,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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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餐廳外修繕了一個漂亮的噴水池。
池子圓大,四周雪鬆婆娑,藤葉彌漫,紫葡萄掉入雪中,圓溜溜地轉著眼。
水池中間?豎了兩排噴水石柱,正中頭頂還安了一隻白色的和平鴿,周圍的台麵上長滿了鬱鬱的青苔,淡紅鐳射燈藏在水底,散著依稀可見?的光明,水柱頻率未知,三秒過後,一泓細流汩汩滲出?。
水花飛濺,跳到石色台麵,水珠在淡紅色的燈光下發出?如珍珠般熠熠的光輝。
他們?飛奔著,在噴水池的兩側相對而立。
此時的她褪去了一年前的青澀,溫柔的笑臉麵於月色,丹唇微微張放,她像噴水池裡濡濕發亮的銅像。
眼裡全是光。
“奧利弗。”楚荔咬著下唇,低聲喚出?他的名字。
思念成疾,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雪天了。
他們?該要繼續相愛。
奧利弗繞過許願池,走到她的身邊。
冷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