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奧利弗起身便要離開。
楚荔從床上拽著自己的身體起來,她伸手去拉奧利弗,卻一個重心不穩而摔了出去。
奧利弗連忙扶住她。
楚荔趴在他的懷裡,肚子上的肌肉蜷縮在一起,一陣痙攣。
她半睜著眼,一字一頓道:“奧利弗。”
“彆走。”
“……你彆走好嗎?”
楚荔咬著下唇一點唇肉,聲音膽怯而無助。
她白淨的臉上充斥著難以拒絕的光,淩亂的碎發遮住眼,琥珀色的眸子晶瑩剔透隱住大半鋒芒,卻難以抵擋眼底洶湧的情愫。
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卑微。
即便是以前在中國,在那個不堪的家裡。
都沒有這樣求過人。
奧利弗凝著她,眼神裡的光如飛轉的陀螺。
越轉越急。
奧利弗拿下她靠在肩膀上的手。
“好好睡吧,寶貝。”
奧利弗留下這麼一句後,便慢慢退出房間。
楚荔坐在床上,仿若一具被汲透靈魂的屍-體。
身體慢慢腐朽,生出褐色的蘑菇。
平靜的夜,死一般的寂靜。
啁啾不歇的麻雀停駐在窗外,遲疑地向內看。
這寂靜連淚水滑過臉龐的聲響都完全被放大,撕裂。
這扇門,就像一道可見的屏風。
隔斷了他們之間的紐帶,也擋住了他們寥寥無幾的情緣。
男人退出房間,手掛在旋鈕上。
高大的身體塌陷下來。
他的城堡在慢慢陷落。
管家凱文走了上來,“先生,您,您還好吧?”
凱文跟在奧利弗身邊快二十年了,在老奧利弗尚在,小奧利弗被接到古堡裡開始就一直悉心照料著。
初見時,這小孩也不算大。
兩頰深陷,皮膚冷白,身上除了硬邦邦的骨頭基本上沒什麼肉。
偏偏生了一副好麵孔和一雙冷淡得動人心魄的海藍眸子。
一看著人,就容易令人發怵,後退。
對誰都這樣。
這種情況也一直延續到五年前,楚荔來的那天。
他這把老骨頭,頭一次見到這個什麼都有卻早早沒了童心的先生這麼開心。
更沒想到,還有機會見到奧利弗這副模樣。
真是罕見。
“沒事。”奧利弗偏過臉,遮住臉上的情緒,“去拿點藥來給她。”
“她的手受傷了,流了點血,凱文,你安排下人處理處理。”
“記得。”
奧利弗轉身,十指無措地緊了緊。
“彆透露是我吩咐的。”
“知道,先生。”
凱文點點頭,立刻辦了下去。
現在,終於隻剩他們二人。
奧利弗鬆下`身,額頭抵靠在冰涼的門上,眼眸低低,結滿陰鬱。
他用幾乎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
“晚安。”
“我的寶貝。”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眨眼,便到了六月。
從那天開始計算,奧利弗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
張正說他出差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行。
她等。
她的論文成績已經出來,在港區的通行證也辦了下來。
Radiance說,隻要她想,什麼時候都可以來。
楚荔買了一張飛港區的單程機票。
離現在的日子沒剩幾天。
她想,在這兩天就和奧利弗做個了斷。
如果他們能修複,那她就把機票撕毀。
如果不能,她就離開。
她看著床沿安安靜靜躺著的首飾盒和公主裙,鼻子一陣酸楚。
但終究沒哭出來。
楚荔赤足走下台階,撞上了正上樓的瑪麗。
瑪麗手裡抬著托盤,見到她時忍不住眉心一跳,金屬托盤啪啦一聲掉在地上。
瑪麗心虛地喊她:“小姐。”
“怎麼了?”楚荔皺眉,“見到我跟見到鬼似的,有什麼事兒?”
“小姐,您怎麼又說這種話,要是被……”
“被奧利弗聽到又怎麼樣?他現在能對我怎麼樣嗎?”楚荔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
但話一出口,楚荔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
瑪麗隻是個小小的女仆,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古堡的規矩。
楚荔沒必要為難人家。
楚荔妥協似的歎了口氣,“對不起,瑪麗。”
“所以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瑪麗低下頭,把托盤撿了起來,“隻是在商討為小姐定做禮服的事。”
“小姐我們進去說好嗎?”
楚荔哦了聲。
她光著腳又回了房間。
但是,在她踏進房間的一秒。
瑪麗把門給關了。
並且從外麵上了鎖。
楚荔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伸手去彆。
結果門早就動過了手腳,從裡麵打不開,隻能從外麵用鑰匙打開。
楚荔拍了拍門,大喊:“瑪麗,你這是在做什麼?”
“放我出去。”
“小姐,對不起。”瑪麗的聲音細如蚊呐,“但這是先生的吩咐,我不得不冒犯您。”
“抱歉。”
“奧利弗的?瑪麗,這是什麼意思?”
“瑪麗?瑪麗?”
古堡的隔音很好,瑪麗往後退去五十米後,幾乎再也聽不到楚荔的叫喊。
可她還是忍不住腳底一滑,癱坐在地上。
這時,管家凱文走了上來。
“怎麼嚇成這樣?”凱文不悅道,“先生交代你的事都辦妥了嗎?”
“都,都好了。”瑪麗結結巴巴的,“隻是我害怕小姐……”
“不必擔心,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小姐好。”凱文抬頭挺%e8%83%b8,黑色的馬甲扣緊身體,領結散發著高傲的光芒,他戴著白色手套,手裡用托盤端著一杯昂貴的陳釀。
“走吧,下去吧。”
“好,好的。”
----
在這座古老的城堡裡,一場宴會正在舉行。
大廳裡星羅棋布地分散開,精致的裝扮十分耀眼炫目。
半圓形的結構,弧麵燃著許多蠟燭,微醺的燈光和蠟燭明明滅滅的火光映射出燦爛的光芒,光落在金黃器皿上,照亮了美味佳肴。
譬如造型整齊用卷心菜修飾的熏鮭魚,淋著新鮮牡蠣醬的鱈魚和彩色的馬卡龍。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柑橘和杜鬆子的香氣。
古堡裡有專門的小型的交響樂團,正中擺了架斯坦威的鋼琴,演奏家們活動靈活十指,瞑閉雙眼,沉浸演奏。
客人們步入宴廳,幾個穿著華貴禮裙的婦人和西裝革履的先生互相舉著高腳杯攀談著,大家很程序化地問著對方近期生活如何,
凱文眺了眺,終於找到奧利弗。
立刻快步走到奧利弗麵前貼耳道:“先生,已經處理好了。”
奧利弗淡淡地嗯了聲。
“好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退下。”
“等等。”奧利弗帶著白色手套,慢條斯理地放下香檳杯,舉起手邊的一碟彩色馬卡龍。
他奧利弗:“把這個帶上去給小姐。”
“好的,先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凱文慢慢退下。
凱瑟琳早早便來,隻是一直在和身邊的婦人們攀談所以錯過了找尋奧利弗的時機。
透過人牆,終於發現奧利弗的存在。
她提著手工天鵝絨的白色禮裙穿了過來。
禮裙無瑕,華冕上綴滿了珠寶,裙擺依靠鯨骨裙撐,被撐得膨大無比,從上到下拖曳至地。
金黃色的頭發上籠著一層白紗,手中還握著羽毛扇子和白色手套。
她這副裝扮,不像是來參加宴會的。
倒像是來結婚的。
“奧利弗。”凱瑟琳微笑,“我來了。”
奧利弗沒有回應,手指放在身側,紋絲不動。
名媛莉娜走了過來,她的丈夫施密特先生是德國有名的可再生能源大亨,她本人也略有作為,很受人崇敬。
莉娜熱情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好久沒見了,凱瑟琳,最近過得好嗎?”
“還不錯,您呢,施密特夫人?”
“我也是。”莉娜看了看凱瑟琳,又看了看奧利弗,忍不住用扇子擋住臉,慢慢笑了起來。
“二位看起來可真是般配。”
“施密特夫人,您可真是說笑了。”凱瑟琳旋動無名指鴿子蛋大小的戒指,笑盈盈道,“我們當下都在忙事業,沒分什麼心思在個人上。”
她這句話雖然不假,但聽上去莫名讓人很容易誤會。
誤會她和奧利弗的關係,誤會他們好事將近,她衰敗的家族又將重新冉冉升起。
“是麼?”莉娜把臉轉向奧利弗向他求證,“真是這樣嗎奧利弗先生?”
奧利弗冷漠地瞥了眼凱瑟琳,凱瑟琳端著張笑臉,內心洶湧澎湃但還是裝出一副%e8%83%b8有成竹的樣子。
奧利弗:“施密特夫人,你誤會了。”
“我與凱瑟琳小姐隻是普通朋友。”
凱瑟琳的笑忽然僵在臉上。
五官上跟爬著刺蝟似的,動彈不得。
施密特夫人倒是對此並不意外,隻是平淡地笑笑就過去。
凱瑟琳的作為大家都有所耳聞,所以才會特意問奧利弗。
與此同時,奧利弗家族的另一隊紈絝並排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肯尼。
肯尼挺起大肚子,露出自信的微笑,原先花白的頭發染成了金黃色,他看上去莫名像個俄羅斯娃娃。
“喲嗬,奧利弗,怎麼就你一個人?”肯尼深吸一口雪茄,“你家那隻鳥兒呢?”
莉娜:“鳥?奧利弗先生也養了寵物嗎?”
“不是,是他的小情婦。”肯尼哈哈大笑,“一個很漂亮的中國女人。”
莉娜端莊的五官亂了幾秒。
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奧利弗。
奧利弗微微蹙眉,橘黃色的燈光落在高挺的鼻尖上,散發詭異的光芒。
奧利弗勾唇,用西語冷聲道:“肯尼,看來上次我太過仁慈,沒有打斷你的腿讓你今天有力氣來古堡。”
“我的人,不喜歡彆人評價。”
奧利弗家族的人都會說西語,這是他們默認的第二語言。
肯尼愣了下,轉而笑了出來。
看來情報不假,這位笑麵虎真對那黃毛丫頭有點意思。
肯尼笑出聲,越想越覺得這事太有趣。
笑聲吸引來不同的賓客,人們的目光都在他們這邊凝聚。
他們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奧利弗的臉色越發難看。
人群之外站在凱文,他的額頭滲出了汗,正焦急地找著奧利弗。
肯尼靜了下來,笑眯眯道:“我有說錯嗎,我親愛的侄子。”
“你養了一屋子的情人,還在郊外修了個福利院給那幫野孩子住,這事兒,整個利福特有誰不知道嗎?”
“還從裡邊特意挑個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