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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落日 洲全 4498 字 6個月前

此後到現在,再也沒穿過一次漂亮的流沙公主裙。

她就像一朵用鮮血澆灌長大的罌-粟。

從根係便開始肮臟。

後來上了大學,他們便徹底斷了她的資金來源。

美其名曰是孩子養到18歲就該自己去闖蕩,不需要他們來操心。

偏偏又為了麵子,將她送到學費高昂的利福特大學。

她麵對著突如其來的重擔,無數次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

譬如那天。

風雪夜的那天。

她半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蜷縮的身體,像隻無助的蠶蛹。

冬天的雪如梅花,裝點了富麗堂皇的城堡。

也碾碎了她的心臟。

麵前是滿地的血。

忽然,麵前出現一雙金屬色搭扣皮鞋。

黑色的皮鞋踩進皚皚絨絨的白雪,順著垂鬆的布料向上看,是一頭暖烘烘的金發。

男人金色中發,碧藍雙眸,駁頭翻折下來垂到鎖骨前,冷峭鬥篷上的金搭襻折射著一抹淡淡的涼意。

他蹲下`身,伸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擦拭去她唇上凝固的血液。

手指經過唇瓣,卻仿若在她的口腔裡暴力搓碾。

她像含著塊冰塊,酥|麻一瞬。

“同我走嗎?”他用好聽的粵腔問她。

她注視著他漂亮的眼,定定地說了聲“好”。

大概也就是從那天起。

她跟了他快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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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荔,你看你看!”快結賬時羅夢相中了櫥窗裡掛在假人手上的斯裡蘭卡水晶,羅夢趴在床邊,激動地拽了拽陷入回憶的少女,“這個粉水晶也太美了吧,你要不要買一個?”

羅夢忽地奸笑,“吸引桃花的哦。”

楚荔轉過身,麵向櫥窗。

一簇朦朧的鈷黃射光澆到她的周邊。

桃花。

吸引桃花。

很美的寓意。

楚荔抿唇,手指抓緊拐彎的麻袖,推去籃筐。

老板一一清點,嘴裡絮絮叨叨地在念些什麼。

楚荔啟唇:“雷歐,麻煩再幫我帶一個粉水晶好嗎?”

第5章

買完寶石回來,楚荔並沒有優先選擇回家。

前段時間導師發了封郵件,邀請楚荔參與6月份主題為“Ethereal ”的珠寶大賽。

賽事是由亞洲影響力最大的珠寶公司Radiance承辦。

Radiance是由一名叫做盧榮山的新加坡華裔成立的,原先不過是開在香菱街上的一家小店,後來被新加坡最有權有勢的盧家買下,傾儘無數資源才捧成今天的盛勢。

盧家賦予了Radiance全新的意義,每年都會邀請各界人才設計最有故事的作品。

這次的“Ethereal”也是眾多考題中的一個。

“Ethereal。”羅夢咬著筆喃喃道,“荔荔,你覺得這個Ethereal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羅夢說出了這個單詞的中文含義,“永久?永恒?”

“這可太寬泛了吧。”

楚荔埋著頭嗬了口氣,雪柏的馨香在空氣中慢慢揮發,她用絨布輕輕擦淨沙弗萊表麵的汙漬,立在靠近台麵的寶石椅上。

調色板攤在手心裡,楚荔先給畫麵刷了一遍清水,亟待水分微微吸收滲透,再用翠綠慢慢繪出寶石的大概形狀。

楚荔聚精會神地繪出沙弗萊表麵的紋路,許久後才慢悠悠開口:“我覺得ethereal象征著永彆。”

羅夢怪叫:“哈?永彆?”

“這永彆怎麼著也和ethereal搭不上邊吧,荔荔你這是哪門子的理解?”

楚荔的思維一向比較活躍,在壓分最嚴重的利福特大學裡能拿到90分以上的成績,還能得到不少挑剔白人老頭的欣賞。

個中原因除了她日複一日的學習外,還有最為人模仿不來的天賦。

她不僅是大家口中的素人美女,還是天才設計師。

景子逸跳出來:“我覺得荔荔說得挺對的啊。”

“真正的永恒就是永彆。兩個相愛的人雙雙殉情,看上去是永彆但實際就是永恒。”

“誰能不感歎咱們老祖宗說的那句話。”景子逸學著京劇花旦的唱腔,小拇指也勾了起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呢?”

景子逸說完還往楚荔這邊瞄了好幾眼。

楚荔的嘴角抽了抽。

從心底裡偷偷換上流汗黃豆的表情包。

羅夢做了個嘔吐的動作,伸手去打他:“大哥,少爺,您是不是瘋了?你要殉情就自個去啊,彆拉上我們荔荔。”

“我們荔荔可是奧利弗先生的女人,你惹不起。”

羅夢像個狗腿子似的誇耀自家主子,頗有些早期□□大佬文裡小跟班拍馬屁的意味。

楚荔聽得莫名想笑,正要說點什麼時懷中的手機卻震了震。

【何雨晴】:姐姐,對不起。

【何雨晴】:我錯了,我不該在網上胡說八道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楚荔】:撓頭.jpg誰叫你來的?

【何雨晴】:沒誰,是我自己心裡過不去。

羅夢瞥見了何雨晴那幾條委屈的信息,胃中一陣翻湧,差點沒吐出來,“我靠何雨晴惡不惡心,怎麼又開始表演了。”

“我說真的,奧利弗先生當時就不該送她去學藝術的,該直接送她去娛樂圈的。”

確實。

至少何雨晴還有一副好皮囊。

【楚荔】:你過不去管我什麼事兒?

原諒你奶奶個腿,真把老娘也當菩薩了?沒事少招惹我。

何雨晴那邊沉默了許久,楚荔的手機再度響起已是兩分鐘後的事情。

【何雨晴】:楚荔,做人彆太囂張。

【何雨晴】:你給我好好等著。

楚荔不屑地笑了笑,手機鏡頭對準自己的中指,完美地來了一張。

立刻發送,然後息屏把手機丟在一邊。

一整套下來,行雲流水。

不帶點兒延遲的。

羅夢摸了摸楚荔的中指,“荔荔,這個何雨晴為什麼老是來找你麻煩啊。”

“我聽說她也是奧利弗先生資助的學生。”

楚荔點點頭,“嗯。”

羅夢憤慨,“草,白資了我直接說。”

“我以為奧利弗先生資助的都是你這種高質量人類,沒想到這種渣滓也能混進來。”

楚荔想了想,“其實她以前也不這樣的。”

“算是比較溫柔的。”

羅夢驚恐:“溫柔?你說她溫柔?”

“什麼溫?瘟疫的瘟,矯揉造作的揉?”

楚荔無奈地聳聳肩,“那你要這麼理解也沒問題。”

原先的思路作廢,直接用水彩作畫總不順手。

楚荔重新取了白紙和施德樓鉛筆,工具尺靠上去,從零開始畫。

在Radiance,寶石第二,故事第一。

擁有故事的設計才有可能大放異彩,讓更多的人看見。

她趴下`身來繼續畫,這麼一俯便是一天。

八個小時後,雛形初見。

窗外停著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mc20,駕駛座上是一抹熟悉的微笑。

她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

隻有方才景子逸和羅夢留下的告彆字據。

時間不早了。

她這隻鳥也該回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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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好。”司機將黑手套搭靠在方向盤上,“我們先去公司接上了奧利弗先生後,再回家好嗎?”

“隨便。”楚荔打了個哈欠,“我先睡個覺,到了再叫我。”

“好的,您休息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從漫長的工作中抽離時楚荔才覺得周遭都是酸脹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將頭倚靠在車窗上,外麵風聲沙沙,像佛羅倫薩街頭上響動的風琴。

她慢慢睡著了。

還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楚荔剛剛來古堡時,隻有十七歲的年紀。

楚天揚說,當一個小孩十八歲時,她就要學會承擔相應的責任。

可他卻反悔了,在楚荔十七歲那年便一腳將她踹進自由的深淵。

她站在台階上,膽子很小。

怯生生的一張臉,像個受驚的小貓。

頭頂的光暈下來,柱廊上升到曲線的中心之上,並由基座和台階覆蓋。

鑲板交替圍合壁龕與窗戶,正中央還淺刻浮雕寥寥幾字。

——“Oliver”。

那團漩渦裡藏了很多秘密。

奧利弗是利福特皇室的後代,他的祖父曾經的是個赫赫有名的伯爵,在港城回歸前還住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為人多情,風度翩翩。

聽管家說,奧利弗幾乎就是伯爵的翻版。

是伯爵後代裡最像他的人。

隻不過再相同的兩塊玉石也總會有差異。

伯爵冷厲凶狠,近風月不近人情。

奧利弗卻不近風月,多了份菩薩心腸。

奧利弗待人寬厚,樂善好施,每每遇見流落街頭的適齡兒童總會伸出一把援手。

他為他們成立了相應的教學機構,也為他們帶來一個遮風擋雨的家。

何雨晴是其中之一,她也是。

不過何雨晴是被父母拋棄的小孩,她的父母都是癮君子,她一生下來還有殘疾,本來念完初中後就要被賣給彆人做妻子,是奧利弗救了她,安置在那個家裡,資助她一直念到了大學。

何雨晴一開始對她還算不錯,年紀雖比楚荔小,但算是“前輩”,仗義,有不少的簇擁者,對楚荔也是能幫則幫。

直到她得知楚荔是一開始就被奧利弗帶回家的小孩。

何雨晴便再也受不了了。

楚荔是第一,也是唯一。

她的特殊成為了任性的資本,也成為了妒火的引子。

對奧利弗一直肖想的少女們,無不覬覦著這份殊榮。

他們效仿的阿爾卑斯山上赫拉和雅典娜的嫉妒行為,卻無神的身份,盲目從行。

何雨晴是此中最甚者。

那日%e6%b7%ab雪霏霏,日星隱曜。

路上風雪太厚,直高入成年人的膝蓋。

那輛本應準時來接她的瑪莎拉蒂也因為天氣而擱淺。

她站在路燈下,匆匆的人群擦肩而過。

四周萬籟俱寂,街衢昏睡著,白蠟樹乾枯的樹葉謝著晚色,對麵的玻璃暈出鉻黃的散光,一層淡淡的霧靄鋪滅人影。

楚荔把手套戴得更緊了些,捂在鼻頭上。

她的麵前忽然出現短短的人影。

接著,聯袂成災。

她看見了何雨晴和一乾人陰沉的臉。

楚荔頓感不妙,正要拔腿就跑時,被何雨晴一把拽住了馬尾。

他們在秘密的雪地裡把她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甚至搶走了她脖子上最為寶貴的禮物。

那是奧利弗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送給她的。

回到古堡,她僵坐在壁爐邊。

手臂上青青紫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