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的。
“我們最近似乎常見麵。”奧利弗虛闔著狹長的黑睫,藍寶石一般的眼放出異樣的光芒,“你和荔的關係很好。”
他說的是肯定句。
完全不容置喙。
景子逸被他強大的氣勢嚇得腿軟,一溜煙又跑了。
楚荔心裡一陣發麻,彆說景子逸想跑了,她也想跑了。
可現在的情況無疑和那天反轉過來,輪到她狼狽地說出那一句:
——“那我呢?”
他們回到車上。
夜幕降臨,天上又下起了蒙蒙的下雨。
一絲絲的,斜著飄來,灌進無儘的暗綠叢中,無數色彩被暈染開,與山峁上灰藍色霧氣溶在一塊。
楚荔不安地咬著唇。
雖然她沒有做錯什麼壞事,但是她就是莫名的很不安。
他剛剛那個表現像是在吃醋,但又像在宣誓主權。
具體是什麼,楚荔也拿不準。
但旁邊那人氣定神閒,頎長的雙腿交疊碼放,手上還拿著份報紙,儼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靠。
怎麼隻有她一個人心緒不寧。
楚荔把頭靠在玻璃上,磕撞出一聲悶響。
奧利弗的目光打過來,他放下報紙,啟唇,聲線微啞,又帶著溫柔的腔調:“寶貝。”
“你覺得我老嗎?”
第3章
楚荔愣了愣,“怎麼突然這麼問?”
她可以確信剛才景子逸罵他的話全被他聽見了。
什麼老頭子,什麼功能健不健全,他都聽見了。
景子逸死定了。
肯定死定了。
奧利弗平靜地看著她,“我想知道你對我真實睇法。”
楚荔實誠道:“說普通話,我聽不懂。”
奧利弗微微挑動眉毛,換了個腔調,“我想知道,你對我的真實看法。”
奧利弗的普通話很蹩腳,好在聲線溫柔,很是悅耳。
“啊。”楚荔故作深思,“也不是很老吧。”
奧利弗滿意地點點頭。
目前在等待紅燈,前排的司機遞來一份合同。
用牛皮紙包裹著,外邊用黑色的水性筆寫了個串潦草的數字。
奧利弗牽動線條,慢慢繞開旋扣,啪塔一聲微響,打開了封紙。
“liquid快完成收購了,這是最後一份股權並購意向協議,先生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嗎?”
奧利弗大約翻動了幾頁,便將合同又裝了回去。
他對自己的眼光向來自信,認準的項目從未放手也從未有過失敗的以後。
這事按理來說是機密,不該透露給楚荔。
但楚荔不是外人,張正並沒有躲閃的意思。
她是奧利弗先生五年前帶回來的丫頭,那時候見到她時,她還隻有瘦瘦小小的一個,眼神空洞,雙頰乾癟,像個失水的芒果乾。
看人總是怯生生的,不像現在。
在奧利弗麵前也敢放肆。
這大概也是奧利弗給她的特權,畢竟她是奧利弗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帶回家的女人,也是第一次待在他身邊這麼長的女人。
她戳了下奧利弗的肩膀,“奧利弗,你應該不會對景子逸怎麼樣吧?”
奧利弗目光深邃,“荔荔,你希望我對他做什麼呢?”
“……”
“他是我在利福特為數不多的好朋友。”楚荔頓了頓,“坦白說,我希望你不要追究。”
奧利弗沉默了三秒後,忽地悶悶道:“天使,你似乎開竅了。”
“……”
很早就開了。
隻是有人不知道罷了。
楚荔勾著唇,苦澀地笑了笑。
夜色朦朧,黢黑的天光遮住了她陰鬱的麵容。
她的情緒被稀釋開來,他似乎沒看到。
“彆隨意為另一個男人求情,好嗎?”奧利弗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整個人都轉過來。
貼著頜骨的手指向裡收縮,他海藍色的眸微微垂著,卷翹的睫毛觸及上眼肌膚。
眼底窩著難名的火氣。
楚荔愣怔半晌,許久才點點頭。
他的臉上也隨即陰轉晴,恢複成平日的和善麵貌,“好的,那就按你說的做。”
奧利弗拉著她的肩膀將她拽進懷裡。
領口敞開兩粒,空氣中肆虐著淡淡的海鹽雪鬆味。
回了家,楚荔把毛絨外衣給脫了掛進衣櫃裡。
掛在一件漂亮的公主裙旁邊。
奧利弗剛衝了個澡,發絲淩亂地垂在額前,浴袍鬆鬆地垂下,%e8%83%b8`前敞開大片,暴露出細白的皮膚和幾道紅色的劃痕。
奧利弗是個很古怪的人,楚荔初見他時總覺得他是個高高在上的老貴族,可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她將他的衣服剝下發覺背上和%e8%83%b8口前,全身上下每處斑斑駁駁的暗紅色瘢痕時,她才覺得這個男人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剛才他的那番話,也沒那麼簡單。
奧利弗對她究竟是出自占有欲還是情愛,楚荔確實不清楚。
他允許她在他的麵前撒野,嬌蠻。
卻不允許在他的麵前提及另一個男人的姓名。
楚荔也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些什麼。
可總是被一次又一次的現實擊垮。
她泡在水中,清澈溫熱的水蔓延上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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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出來,奧利弗也洗漱完畢在書房裡辦公。
楚荔做好護膚後打開手機,恰好羅夢給她發了條ig來。
【羅夢】:寶寶!!何雨晴的那條二創火了!現在好多人在下麵at你!!
看完,楚荔便點了進去。
上次何雨晴發的那條Tiktok被人轉到小紅書和音樂符上,不僅如此,轉載的人還明裡暗裡地點名標題裡的“大學生”究竟是誰。
甚至,還有個剛剛申請了幾個小時不到的匿名號直接@她的小紅書賬號。
楚荔這個小紅書是在高中時候注冊的,那時候沒關隱私設置,導致很多高中校友都關注了她。
她家境優渥,長相美豔,一米七的個子比例又好,妥妥的九頭身美人,從高中開始就吸引來不少的迷妹迷弟。
來到利福特後她也時不時地把一些設計和靈感同步到小紅書上。
留學富婆加學霸再加心靈手巧大美女,她的粉絲節節攀升,現在已有了十來萬的粉絲。
這下好了。
不僅陌生人知道了,連高中同學和親戚可能都知道了。
【我靠??楚荔居然是這種人?】
【不會吧不會吧,不是說她爸爸是某廠的ceo嗎?怎麼可能會淪落到去做三的地步啊。】
【啊哈哈哈哈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先聲明,我也是聽知情人說的,聽說她還有個弟弟,她爸她媽對她根本就不重視,才不管她。】
【?不會吧,爹媽讀過書的這種也會重男輕女?】
【反正我覺得這消息挺假的,楚荔是我們當時高中的校花,她不是這種人。】
【哎呀,都是人設,都是生意嘛。】
評論裡幾套組合拳下來,為她說話的人反倒變成了“洗地”,說她當三成性的倒成了主流。
轉載這個視頻的號是個新號,個性簽名甚至還是:“說謊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從ip定位和水軍們的mcn公司,楚荔大概可以猜出對方是誰。
又是何雨晴。
陰魂不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電話響了起來,是楚天揚打來的視頻電話。
楚荔並沒有接聽的意願,直接給掛了。
楚天揚鍥而不舍,頂著個歲月靜好的“平安健康”頭像發來一段長文。
【楚天揚】:荔荔,爸爸知道這段時間虧待了你,可是你也不能去做這麼傷風敗俗的事兒呀,缺錢你可以直接跟爸爸說,爸爸會儘量滿足你的,不要去做一些敗壞門風的事兒,這對你的形象影響很大。
【楚荔】:哦,我缺錢,你把靜安那套房子轉給我吧。
【楚天揚】:荔荔你彆跟我開玩笑了,那是留給你弟弟結婚用的婚房呀。
【楚荔】:那我不結婚了?不用住房,睡大街?
【楚天揚】:這不一樣啊,你弟弟是男孩子,男孩子以後想成家有套房子才好談朋友,你一個姑娘家我們也不指望能賺多少錢來孝敬我們,以後留著和自己未來的丈夫一起打拚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我們供你到18歲去利福特讀書已經很可以了,你知道在以前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多少沒讀過書的嗎?
【楚荔】:行那我不讀了,肄業行吧。
【楚天揚】:?
腦癱。
讀書不行,肄業也不行。
說白了還是為了那可笑的麵子。
楚荔徑直將楚天揚的微信給拉黑了。
真是浪費時間,她居然和這些人糾纏不清。
楚荔掐著手機,力度不斷加大。
那點狼狽和厭惡感襲上心頭,她簡直快要窒息。
回到那條點讚數破千的帖子,楚荔越看越火大。
也不管是不是頂著大號的id,徑直在底下評論:
【荔】:好有鍵設性的評論看了以後我的豬頭恐懼症又犯了,真是屋裡掛葫蘆把自己當爺了,piss off,B!Y!D!
她手指翻飛,正激情開展罵戰時,手機被人從後邊抽走。
奧利弗剛洗完澡,身上還透著股淡淡的木質香味,從金絲楠木盒中取出一塊雪茄,瀉了些威士忌,蘸後咬在嘴裡。
他輕輕呼出,灰藍色的煙霧在溼潤的空氣中打了個旋。
奧利弗注視著那段文字,片刻後緩緩撥開眼。
“荔荔,請問這個byd是什麼意思?”
“……”
“beyond your dream.”楚荔認認真真道,“其實我是在祝福這個年輕人前途一片光明。”
奧利弗眨眨眼,直白的眼光似乎將她整個人都看透。
他走到一個黃銅唱片機前,慢悠悠地撥開唱臂,唱臂升起來,轉盤開始緩慢地旋轉,轉速三十三又三分之一。
可相應的,卻沒有傳來舒緩的音樂。
而是一陣嘶啞的呲呲聲。
奧利弗摘下雪茄,夾到兩指指間,掀起唱臂重新將唱片放進轉軸。
這個年邁的老家夥終於又獲得新生。
“寶貝,雖然你罵人的樣子很美,但這確實不是一個淑女該做的。”奧利弗慵懶的眉眼慢慢舒開,一層濃黑迷霧在眼底打轉。
“你可以交給我,或是張正。”
“交給你你不也老是不處罰她嗎?”一提到這個,楚荔的火氣便騰的一下上來了,“奧利弗,你應該知道何雨晴都對我做了什麼。”
“她對我的網暴已經徹底到了乾擾我正常生活的地步,而我現在也隻是單純的聽見有狗叫模仿一下。”
楚荔一字一頓,“奧利弗,你對我彆這麼嚴格。”
奧利弗沉默了會,略了眼那串無序的代碼,傳給了張正。
“處理了。”奧利弗將雪茄倒插-入弦紋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