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越坐去桌前,伸手?抓起麵餅。
鐘伯擔憂問道:“大人?去哪兒了,你怎麼不去?他回來吃口熱飯總行罷。”
好歹是從五品的通判,底下應該有幫著辦事的。
馮越無奈笑?笑?,粗著嗓門:“這事我做不了,他是出城了,就去了上?次的蠅子山,找什麼藥草,好像叫鳳思。”
“胡說,”鐘伯作勢就想往馮越身上?敲勺子,“我在韶家這麼多年,可沒聽過有這種藥草。”
“為什麼要去蠅子山?”昭昭問,那?裡?一片荒涼。
馮越喝了口水,回道:“大人?也沒說,估計是用來治療眼下這場風寒症的罷。”
昭昭想想也是,今日就看見韶慕和?吳家人?一起商議,隻是找藥草要晚上?去嗎?她記得吳暨說韶慕昨夜一宿沒睡,天這樣?冷,一般人?根本撐不住。
一頓飯吃完,馮越急匆匆的出了門,最近州衙缺人?手?,呂知州往臨近的州縣借人?,可是正趕在年節前夕,甚少得到回應。
昭昭幫著鐘伯收拾完,準備回自己房間,經?過正房的時候,想起給?韶慕帶回來的包袱,裡?麵的東西還沒收拾。
如此,她推開了正房的門,點了燈燭。
包袱就放在正間的桌上?,昭昭走過去打開,先把那?件衣裳拿出來,扔進牆邊的木盆裡?。而後剩下的就是幾本書籍,給?他放去書桌上?就好。
她一冊冊的摞好,中間看到一本極為破舊的書,封皮已經?辨不出書名,裡?頭的書頁更是翻卷雜亂。
韶慕一向愛惜書籍,斷然不會讓自己的書這般破損。昭昭想起吳暨的話,韶慕從東城帶回來一本舊書,看了整夜。
下意識的,她拿起書冊,翻開來看。
紙張泛黃,字跡已是模糊,要費力看才能辨認,看起來年代甚是久遠。
昭昭辨認了一番,發現這算是本醫書,但?是記載比較粗略,大概是某個郎中隨手?記得。
她看得眼睛疼,便想把書合上?,一起送去東間的書房。突然,看見書冊的其中一頁折著,她翻開來,想把書頁平展開。
然後看見了上?麵清晰的字跡,要說清晰,其實是用墨重新將原先模糊的字描摹出來,而且一旁的配圖也是。
“鳳思?”昭昭念著這兩個字,正是在前廳時馮越說的。
然後她往下看著,頓時眼睛瞪大。
鳳思,生於崖縫中的草藥,配以以下藥材服之,可通神醒腦……
昭昭蹙眉,紙上?字跡漸漸模糊。
他去蠅子山並不是為風寒症,而是為她找治療失憶的藥草,鳳思。
第42章
昭昭呆站在那兒, 在看到這本舊書的時候,全部明白?了上來。
這本書之所以被韶慕從東城帶回,也是因為他看到這一頁鳳思, 看到上麵的醒腦,以及離魂症……
那他是從吳家離開後,就出城去了蠅子山?連馮越都?不?知道,那他是不?是隻身前去的?他一向公私分明,怕是不會帶上官衙的人。
昭昭沒有功夫再收拾包袱,攥著這冊舊書跑出正?房,一直朝著大門而去。
她?提著裙裾, 奔跑著上了大門的台上,想要拉開門閂。
“昭昭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門房的阿伯跑過來,身上披著一件厚襖。
昭昭雙手想舉起門閂:“我要出去。”
一聽這話, 可把門房阿伯嚇了一跳, 趕緊上去阻攔:“不?成,現在不?能出去,太晚了, 衙門前日規定, 過了戌時不?能上街。”
最近城裡如此情況,呂知州怕出亂子, 下?了這個?決定。
昭昭動作一頓, 方才記起這一樁。她?盯著門板,耳邊總縈繞著馮越的話,韶慕現在連冷飯都?吃不?上, 挨餓受凍……
“阿伯,你知道這個?嗎?”她?想起什麼, 把舊書翻開給?門房阿伯看,“鳳思,這個?到底是什麼?”
她?從沒有聽過有鳳思這一味藥草,鐘伯也沒有聽過。她?想門房阿伯是本地人,或許會知道。
門房阿伯拿過書,湊到燈籠底下?看:“這個?我小時候聽過,原來不?叫鳳思,在抿州這邊叫還魂草。”
“還魂草?”昭昭念著這個?名字,似乎也沒有聽說過。
“這本書這麼舊,難道是當年?的瘋老道寫的?”門房阿伯左右翻著舊書,來了話說,“原先蠅子山上有一座道觀,住著個?瘋瘋癲癲的老道,整天?在挖藥草研究丹藥,還給?還魂草起了個?鳳思的名字。”
聽了這些話,昭昭心裡一驚:“煉丹?那這還魂草有何用?”
“一些幼小的孩子被嚇掉了魂兒,拿這草給?服下?,就好了。不?過現在很少人用了,關鍵是不?好采,漸漸地也都?就淡忘了。”阿伯笑著,把書還給?了昭昭,“天?冷,快回房罷。”
昭昭嗯了聲,拖著步子往回走。
還魂草,給?幼童叫魂兒用的。韶慕一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想試試這個?辦法。
她?站在院中,腳下?頓住,記起他說喜歡她?的那個?晚上,他說:你到底怎麼才能想起來?
昭昭歎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大門,似乎是不?放心她?,門房阿伯仍舊站在那兒,朝她?揮手,示意她?回房去。
她?也知道,就算現在跑出去了也沒用,她?根本出不?去城門。突然,她?想到了馮越。
於是,她?回到房裡,快速寫了一封信,然後偷偷從後門出去,到了後巷。她?不?會擅自跑去街上,隻是在等途徑此處的更?夫,到了整點,人會過來。
果然,等了一會兒,遠處響起了咣咣兩聲梆子響,接著是更?夫的喊聲。
這樣宵禁的晚上,街上能走動的,除了官差,便就是更?夫了。
昭昭站在後門的簷下?,聽見?了漸近的腳步聲,以及更?夫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
“阿叔,”她?提著燈籠,往前一抬,“能幫我個?忙嗎?”
更?夫方才在遠處就看見?這邊的燈籠光,心裡也好奇,走近來看竟是個?小姑娘:“小姑娘快回去,官府說了,夜裡不?準出來。”
“我家大人是韶通判,我想托你捎封信去衙門。”昭昭不?想多浪費時間,乾脆拿出了韶慕的名號。
任何時候,通判這個?名號更?像一塊令牌,能得到方便。更?何況,她?也是真的因為韶慕的事。
更?夫抬頭看看,確定的確是韶府的後門:“那成罷,我正?好也順路。”
昭昭一聽,趕緊道謝,將?準備好的信給?了更?夫,並塞給?人幾枚銅板做答謝,囑咐著將?信給?一個?叫馮越的人。
更?夫收下?信,笑著說放心,一定送到。如此,人就提著銅鑼繼續往主街上走,很快消失在黑夜裡。
昭昭關了後門,站在牆下?,手裡的燈籠照在這一處,心裡仍是不?平靜。韶慕真的在蠅子山,夜裡在崖邊采藥?
他白?日要上職,做一個?通判要做的事,而她?的事是私事,他隻能夜裡去,還要在明晨趕回來。可他難道不?知,百草在冬天?是枯萎的,書上的圖是鳳思旺盛的時候。
如何辨認得出?
這時,耳邊響起梆子聲,那是更?夫已經走到了主街上,再往前一段,便是州衙。
接下?來的等待總是漫長的,這處後門著實冷寒,隻站了一會兒功夫,腳底已經凍透。
昭昭來回走著,不?時搓搓雙手,往手心哈氣。
終於,後門被敲響,外麵傳來馮越的聲音。
昭昭打開門:“我要出城,大人是一個?人去的蠅子山。”
“你說什麼?”馮越急匆匆趕回來,還未理清是怎麼回事,“大人不?是和吳家的人一起去的?”④思④兔④網④
“馮越,現在能出城嗎?我路上慢慢跟你說,真的不?能等了。”昭昭一臉焦急。
說不?準山上的雪還沒融化乾淨,夜裡黑腳下?一滑,後果不?堪設想,又沒人跟著他。
馮越平日是喜歡逗這個?小公主,可是現在明顯感受到她?的緊張,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他跟著韶慕,就是要保護這位少主人,如今人隻身前往蠅子山,就是他這個?隨從的失職。
“是可以出去,但是,”他打量著昭昭,“你這樣一身可不?行。”
昭昭聞言,瞬間明白?過來:“我這就換衣服。”
就這樣,馮越拿著呂知州的親筆信,帶著昭昭一起出了北城門,此時已經過了子時。
馮越騎馬,緊攥韁繩控製著,在夜裡的官道上奔馳:“昭昭,你能堅持住?要不?,我自己前去罷。”
他問,身後和他同乘一騎的正?是昭昭。
她?一身男兒裝,衣衫寬大,看不?出原本的身形,連漂亮的頭發也隻是簡單束在頭頂:“我無礙。”
自然,真實情況沒有她?所說的那麼簡單。她?身子弱,這樣的馬背顛簸根本扛不?住,現在整個?五臟六腑攪得七葷八素,很不?舒服。
她?更?加抓進馮越的腰帶,緊咬住牙。
蠅子山她?去過,但並不?知道具體的路。去的時候是被丁良翰迷暈,回的時候是韶慕的馬車。那時候的他倆,在車上說開了所有事情,心境明朗。
而現在的兩人,之間好像變了什麼,是韶慕對她?滋生出的情愫,是她?不?知該怎樣的麵對。
“呃,嘔。”顛簸實在厲害,她?胃裡翻騰著。
馮越皺眉,終是不?忍心而放慢了馬的速度。再怎麼樣他也知道,即便失憶了,她?內裡還是嬌氣的。可心裡又有些佩服,佩服她?的勇敢樂觀,積極聰敏。
等到了蠅子山下?,昭昭渾身幾乎被顛得散了架,要不?是馮越扶著,差點兒從馬背上滑下?來。
麵前就是上次的那座荒村,深夜裡寂靜,破敗的輪廓讓人心裡覺得發瘮。
昭昭還沒站穩,就沿著路往前跑,腳下?一個?踉蹌,好容易才穩住。
這廂,馮越匆匆將?馬拴好,就去追前麵的小身影:“昭昭,你彆亂跑。”
黑燈瞎火的,沒找到韶慕,再跑丟了她?,那可有的忙了。
“馮越,你看!”昭昭停下?腳步,抬手指著前麵。
馮越大步跑過來,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一匹馬正?在那兒低著頭啃食草料。
大概聽見?動靜,馬兒往他們這邊看過來,輕輕噴了個?響鼻兒,接著繼續低下?頭吃草。
“是大人的馬,他真是一個?人來的。”馮越認出來,走上去摸了摸馬的後頸。
昭昭也走過去,她?蹲下?看著這卷草料,顯然韶慕給?馬準備下?的:“他一定在山上。”
現在想想,不?管是吳暨的話,還是馮越的話,韶慕想來蠅子山一定是早就決定好的。甚至他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