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隨之搖搖頭:“要說的話,他們做得還挺周到。”
好吃的,好穿的,什麼都不用她做,買一堆話本子回來,讓她閒時解悶兒。可就是這樣,她才覺得有種養肥了宰殺的危機感。後來,果然就……
一番對話下來,韶慕心中理了清楚。拋棄彆的不說,她除了失憶,並未受過彆的傷害。
他不說話,昭昭就等著,身子不舒服的動了動,偷偷低歎了口氣。
“怎麼了?”韶慕注意到她眉間的輕蹙,問聲。
昭昭雙手提了提腰上的衣裳,嘟噥了聲:“這衣裳怎麼這般重?沉的讓人喘不上氣。”
粗糙厚重的普通冬衣,自然比不得宮裡名貴的狐裘錦緞。
韶慕心中道了聲,嬌氣。還有彆的事要做,他轉身就往裡間走,擦著昭昭的肩膀離開。
昭昭麵上一詫,合著她說了這麼多,他就隻是聽聽,兼著不鹹不淡說兩個字:“大人,你去抿州,順道帶上我罷?”
眼下來看,和韶慕一道去抿州是最好的打算。他是去上任,而且如此做,也正好擺脫顧知縣。
韶慕單腿已經跨進裡間,聞言並未回頭:“你無需去抿州。”
她該回京城。
昭昭從屋裡出來,有些喪氣。韶慕給她的最後那句話,分明就是拒絕。
她拖著步子回到耳房,關了房門,把身上厚重的衣裳脫掉,肩膀上這才稍稍鬆快。又道一聲自己這什麼弱身子骨,能被一套衣服壓倒。
翌日,果然天氣更加冷清。
韶慕出去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還沒回來。
昭昭替著鐘伯去夥房取晚食,正是日落時分,晚霞慘淡的在天邊暈染出一塊,似乎隨時會被黑暗吞沒乾淨。
夥房並不難找,穿過兩道院門即是。
正當她提著食盒跨過最後一道門的時候,看見了迎麵而來的顧知縣,腳步當即停頓,整個人立在垂花門下。
對方同樣看見了她,遂揮退身旁的隨從,一邊朝昭昭走過去。
昭昭從階上下來,寬大的裙裾落在地上,心中油然而生的厭惡,尤其對上那雙渾濁的眼睛,不禁就想快些離開。
可是顧知縣並不給她機會,皮笑肉不笑:“倒是會跑,專挑他房間裡進。”
說著,不忘上下打量昭昭,儘管是厚重的粗布衣裙,可是少女的優美姿容根本掩藏不住。難怪像韶慕那種見慣美人的人,會把她當晚留下。
明明是自己買回來準備享用的,卻被他人捷足先登,顧知縣心中一陣發堵。如今事已如此,也不好把人再要回去。
昭昭往旁邊一站,離著好幾步遠,餘光在四下裡看。雖然是知縣府,不過這處地方有人來往,料想對方也不會明目做出什麼,更何況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留在韶慕房中。
“大人,我當時迷路了。”她直視對方,不說實話。
顧知縣哪裡肯信,眼神陰戾:“你以為自己跑的掉?他韶慕後日便離開,你還是會留在這兒,一個奴婢不知好歹。”
不過就是再等兩日,人最後還是在他手裡。
昭昭咬著後牙,麵上倒是不顯:“我本良民,不是奴婢,知縣大人身為朝廷命官,難道不知這是拐帶略買?”
好像聽見多好笑的事情,幾聲怪笑自顧知縣喉嚨中發出:“是不是略買,賣身契書上清清楚楚,牡丹姑娘。”
昭昭一默,想起那張所謂的契書,隻是隨意給她安了個名字,強行摁了她的手印,就這樣便成了奴籍。左右人生地不熟,他們有權勢,沒有道理可講,更無人能幫她。
她也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不管那賣身契上的名字是誰,手印卻真真切切是她的,終歸是個麻煩。
“可是韶大人很喜歡我,提過帶我一起去抿州。”她並不著急,出口的話輕輕柔柔,甚至帶有幾分羞澀。
話音剛落,她便瞧見姓顧的暗了下眼神。
昭昭提著食盒的手緊了緊,心裡有個盤算。既然韶慕官階高,即便不是一個州府管轄,姓顧的應該也會走人情,順著把那張賣身契給韶慕。
畢竟官場仕途裡絲絲繞繞的,今日人被發出京城到外上任,明日說不準皇上記起,又召回京城委以重任。
這在本朝很是常見,昨日鄉野隱士,今日朝堂高官。尤其韶慕是去歲探花郎,皇上金殿欽點,才學橫溢,說不準在抿州稍做出些政績,就會召回京城。
翰林出身,一般仕途平順,將來也大都會入內閣。
像顧知縣這種地方小官,升遷很是艱難,自然對此中道更加有體會。
昭昭提著食盒輕巧離去,直到拐過拐角,這才長舒一口氣。
到了晚上,風驟然急了,簷下的燈籠來回搖晃。
昭昭坐在床上,隻著單薄的中衣,身上圍著一條被子,眼皮閉上又睜開。直到近亥時,才聽見隔壁房間有了動靜。
是韶慕,他終於回來了。
昭昭趕緊下床來,撈起搭在床頭的那套衣裳,急忙慌的穿上。
從耳房中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收拾的利利索索,頭發挽成簡單的發辮,輕著步子到了屋門外。
屋門半開著,裡麵的燈火落了出來,能看見裡麵站在塌邊的修長身影。
“進來罷。”
還不等昭昭抬手敲門,裡麵的人已經察覺,先一步開了口。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大人,這麼晚才回來?”
邊說話,便想著怎麼開口,讓他答應帶上她一起去抿州。傍晚時碰上顧知縣,她知道自己要是走不了,下場絕對沒有好。
是以,無論如何都要走。
韶慕回頭來,麵色清淡,燭火中映出出色的五官,儒雅中幾分高冷。
“方才我去了顧知縣那兒,他說了你的事兒。”
“我?何事?”昭昭莞爾,柔軟的唇角一翹,連帶著一雙眼睛彎下來。
她的笑,讓韶慕攸爾起了微微恍惚。瓊林宴上,她看向他的時候,也是這般笑的,後來就接到賜婚聖旨。
“嗯,”他單手背後,往前走了兩步,麵對她站下,“他說了你賣身契的事,問我要不要?”
昭昭心口一提,姓顧的老狐狸居然還來這套?但凡韶慕客套一句,定然是拒絕,而非接受。
“那大人你怎麼說的?”她看著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第7章
昭昭眼中印著明顯的緊張,靜靜等著回複。
韶慕視線一瞥,落去牆邊的桌上。
順著看過去,昭昭瞧見了桌麵上那張薄薄的紙張。她回來看看韶慕,想在他臉上找到答案。
他一如既往惜字如金,緊閉薄唇。
“我去看看。”昭昭開口,下一刻邁步去了桌邊,伸手撈起桌上紙張。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頭行三個字,賣身契,然後是鮮紅的指印。
昭昭當初被強行摁的手印,自是沒看見這份契書上的內容。如今粗略的看上幾眼,心中氣憤的小火苗兒蹭蹭冒著。那群缺德的東西,賣良為奴。
這廂看完,她把賣身契疊起來,收進自己袖中:“謝大人再次相助。”
要說這位韶大人人冷話少,但是人品果真正派。
韶慕沒有回應她,而隻是皺眉道了聲:“立縣也隻是個小地方而已。”
顧知縣到底身為地方父母官,卻也敢做這種略買之事。為官者,怎麼會看不出這賣身契的問題,係胡亂假造?隨意編上一個名字,便由良民賣作家奴。還是,根本地方上這種事情很多?
昭昭沒明白韶慕話的意思,不過對他更加深一份感激:“大人,你稍等啊。”
說完,她提著笨重的裙子走出屋去。
韶慕回神,看著身影消失在門邊。即使是這樣不合身的衣裙,即使她沒了記憶,可是行走間還是過去的樣子,不慌不忙,分花拂柳。
再看桌上,那賣身契已被她收走。
想著她的身份到底不一般,眼下必須給她藏住。那賣身契說起來不大不小的事兒,卻也是個隱患,他本想著如何從顧知縣那邊要過來,卻不想她自己先行動了。-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所以,顧知縣深有意味的說那句:韶大人如此中意她,便成人之美……
正想著,屋門被輕推了下。
是昭昭重新回來,這次手裡托著一個白瓷雙耳長頸瓶,裡頭插著嬌豔的花朵。
“大人恩情,昭昭感念,”她笑著,眼睛好看的彎著,“白日裡在園中尋來幾枝花兒,可擺於房中觀賞。”
韶慕垂眸,看著少女手中花瓶,這是她對他的一種感謝。
瓶中花插得好看,典雅細致,層次分明,三四朵嬌嫩的粉菊,頗有傲霜之姿,旁上又襯著一枝白果枝,葉黃如金,修剪得恰到好處。
現下已入初冬,草木蕭條,她能找到這些花來,是要費些功夫。
昭昭不好直接送去他的裡間,便就走到桌邊,把頸瓶擺上去,嬌細的手指又整理了下。
這時,她看見桌角上的紫銅祥雲香爐,明眸中閃過疑惑。
寒冷或者潮濕的天氣裡,屋裡點熏香很正常,一來驅散潮寒氣,使人發暖;二來也會讓人身心覺得舒緩。
她掀開熏爐的蓋子,彎下腰去看著。
韶慕看著,並沒說什麼。硬要說安宜公主還有什麼會的東西的話,無非就是插花與調香。
“這香有何不妥?”他見她蹙眉,問道。
昭昭直起身,端起那精致熏爐:“這香中艾草較多,有提神醒腦的效用,隻是夜裡用不合適,會影響入眠。”
聞言,韶慕瞅去那尊熏爐:“的確是。”
一些藥草和香料的效用,他學過醫,略知一二。不過立縣這樣的地方,懂香的人總歸不多,大抵就是這府裡仆人隨意點的。
世上大多人忙得是生計,根本不會學到插花與調香。
對於他的認同,昭昭先是一愣,而後心內幾分歡喜,指著那瓶插花:“菊花的花香可以助眠。”
說著,她幫著熄了爐內的香,殘留的幾絲煙縷,亦跟著淡去。
而此時,韶慕也大該明白,為何昭昭插瓶用的是菊花。她是這樣細心的嗎?
昭昭做完這些,惦記著去抿州的事,因為韶慕並沒答應。
她心中想著該用什麼措辭,下意識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來……
“嘶!”手指的刺疼,讓她不禁吸了一氣。
低頭一看,才記起自己食指上紮了一根刺,隻是來送花瓶,沒來得及處理。誰知方才忘了這碼,直接捏了手指,怕是刺又紮深了。
好疼。
“怎麼了?”韶慕走上前去。
“紮了根刺。”她說,話語中染了鼻音。
說完,她好似聽見頭頂一聲輕歎,等抬頭的時候,韶慕正好從她麵前走開,身形一閃就進了裡間。
昭昭抬起手指,真是和她想的一樣,那根刺如今又細又深,好不難受。她對著用口吹氣,希望能緩解。
裡間有輕微的動靜。
須臾,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