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1 / 1)

妒犬 耶耶兔兔 4299 字 6個月前

捅過程光耀一剪子後?,她勉強清靜了兩?年?,除了先前差點鬨到畢業典禮上,又常常往店裡打電話?,還偶爾在店附近遊逛外,也沒彆的了。

可這些又不可能向孟昭延解釋,讓他直接接觸到自己親人這事,已是意料之外了。

一個?人琢磨實在琢磨不出個?結果,程曼爾正準備回住的地方,一聲“程小?姐”把她叫得一激靈。

她記憶力很好,先前與她在鬱哲店裡對過眼的男人,換上套板正的黑西裝後?,正畢恭畢敬地拘著手說:“程小?姐,孟先生?讓我帶您去個?地方。”

實在沒想過這是孟昭延的人,程曼爾頓時擰眉,“什麼地方?他來了嗎?”

不能回答的問題,那人便不答,隻做不得不聽從命令的模樣?。

“走?吧。”她也不為難人。

保鏢把她帶到鎮上著名的客棧,甫一進門,本該人滿為患的一層空空蕩蕩,連老板員工都?不見蹤影。徑直走?入包廂後?,保鏢也一聲不吭地退出去了。

她不清楚孟昭延來沒來,他一應習慣與用度,從來都?是分毫不差用到她身?上的,也不是沒出現?過隻為她包場的情況。

在陌生?環境下,程曼爾比在老宅或醫院裡精神還要放鬆,因為哪怕在這睡過去,也是安全的。

等?了約半小?時,期間?也無人進出,百無聊賴之際,門外出現?異響,她循著聲音打開了門。

……?

程曼爾張張唇,隻憋出兩?個?字來:“你們……”

出來時,孟昭延正在往下卷袖口,見門扇拉開,立即又狀若無事地把袖口重卷到肘彎。

阿明跟在身?後?,臂側搭著一件西服,另隻手掩耳盜鈴地往後?躲了躲。後?麵的,是一位還戴著廚師帽的廚師,和端著托盤準備上菜的店員。

整理好後?,孟昭延徑直越過她,也不知是對她說還是在吩咐誰,不輕不重地拋下一句:“進來吧。”

“孟先生?,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程曼爾亦步亦趨地跟著,“剛到嗎?不對,你……”

她想到孟昭延出現?的方向好像不是她進來的方向,未成想,對座男人不容人思考,立時接話?:“剛到。”

幾位店員眼觀鼻鼻觀心一個?接一個?地上菜,程曼爾掃了眼菜式,有些怪,卻說不上哪兒?怪。

可再怪都?不及她心頭冒出的異狀怪,不禁嘀咕出聲:“我明明沒和你說過我老家在哪……”

孟昭延剛準備執筷,又放下,音調平淡又冷漠:“程小?姐,你覺得我在醫院看見你親人情緒如此不穩定後?,還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回來嗎?”

程曼爾主?動拿過他的湯碗,舀了半碗湯遞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你想知道,昨天為什麼不問我呢?”

“程小?姐心思一貫難捉摸,我問了,就一定能得到答案嗎?”

兩?人的相處方式好似回到了剛重逢時,連那句“難捉摸”,都?是簽合同時他曾說過的。

因為難捉摸,所以要用一份白紙黑字寫明陪伴職責的合同,所以也要直接派人跟到這裡來。

“而且有些事情,我原以為是不必問的,我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他掃過瓷碗裡清澈泛白的湯水,左手還在隱隱灼痛。

父親去世不說,遇到親人為難不說,老家在哪不說,大費周章去尋拍攝團隊與寧大的學生?數媒團隊合作,也不知道來問他一句,手下有沒有更成熟、專業一點的人才,不用她處處勞心傷神,事無巨細都?要顧到。

這還是喬姃看過那個?數媒團隊出的作品,改了幾版實在不符合預期,偷偷來找他的。

樁樁件件,哪一件他不能替她解決,不能給予她情緒價值,她偏不,事事藏得僅他一人不可見不可知,連如今這些話?,也是跟了兩?天後?,確認她心情尚可,情緒平穩,才決定講出來的。

一貫秉承的尊重,成了她理直氣?壯把他排斥在世界以外的理由,所有人,包括朋友、學弟、青梅竹馬,都?能識她無保留的那麵,獨獨他不行。

如果是這樣?,那他寧可做個?不尊重她的小?人。

左側煮茶的砂壺冒出滾沸的蒸氣?,程曼爾接過拈茶碗的鑷子想給他泡茶,動作和語氣?一樣?小?心翼翼。

“孟先生?,你這麼忙,有些事情我能解決,就沒想著告訴你。”

孟昭延總算聽完她這火上澆油的一句了,挑出最?刺耳的一字反問道:“忙?”

為了空出時間?來這邊他一夜未睡,確實很忙,忙到還為試探她是不是真對廚師有濾鏡,做了件前三十二年?都?沒預想過自己會做的事。

可這是她事事瞞他的原因嗎?

他緊盯著她衝茶的動作,緩慢笨拙的,像隨時隨地都?會被那灼熱的壺麵燙到,不久前,他才受過一次這種痛。

再度和她“講道理”之前,眉頭不自覺緊擰,還是忍不住先把更緊要的說出:“你坐下,讓他們來。”

第35章

程曼爾以為他嫌她動作笨拙拖遝, 聽話放下茶具,坐回原座。

孟昭延掃過眼前色相尚可的菜式,咳了聲:“怎麼不吃?不合口味?”

“不是……”她執筷, 一派他講什麼便聽什麼的乖巧模樣, “這邊窮山惡水的, 菜式肯定不及你廚師做得精致美味。”

程曼爾挑開牛肉粒表麵的彩椒, 夾了一塊到嘴裡?,擰了眉,“怎麼選的這家客棧?這都是裝修看著好看,賺遊客錢的,做的菜是說難吃也不難吃, 但和好吃肯定搭不上邊。”

她不好意思把嘴裡?硬得跟橡皮糖一樣的牛肉粒吐出來, 硬生生吞了。

男人神色平平,把程曼爾舀給他的半碗湯放到她麵前。

她嘗了口,自覺這裡?的廚師是真比不上鬱哲的手?藝, 挑剔道:“有點?腥,裡?頭的魚沒處理好, 味道也鹹了點?。”

碗裡?又多了塊香芋排骨,程曼爾給麵地咬了口, 為難地抿唇:“芋頭……夾、夾生……”

孟昭延當即摁響了手?邊的傳喚鈴,門?口卻?湧進來數人。

先進來的是阿明?, 後進來的是三?位神色各異的店員,廚師被可憐地擠到最後, 還忙著把廚師帽扶正。

“都撤下去,換彆的上來。”

“為什麼?”程曼爾猶疑道, “也不是不能吃……”

這些菜吃個半飽還是可以的,都撤下去未免有些浪費。

而且她總算察覺出今天的菜式哪裡?怪了, 都是些簡單小炒與蒸菜,沒有複雜炫技的大?菜。可孟昭延既包下整間客棧,肯定不能隻用這些來招待。

未成想,和她有一樣遲疑的,是阿明?。

“孟先生,真、真的都撤走嗎?”

“這麼難吃的東西,”眼見一碟又一碟的菜被端走,男人逐字逐句,有些咬牙的意味:“拿去喂狗吧。”

……

程曼爾瞬間連呼吸都不敢太張狂了。

“喂、喂狗?狗吃?”廚師先生進來時半躬著身,中國人的臉,出口的中文卻?不太流利,“狗不吃的,已經,我儘力、教……”

阿明?手?忙腳亂把人帶走前,程曼爾愣是分辨不清最後一個字是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jiao?叫?什麼玩意,一家中式風客棧,怎麼會招一個連中文都不太流利的廚師。

掩上門?,室內恢複靜寂,程曼爾長睫上掀,眨了眨,小心翼翼地試探:“孟先生,這家客棧再做估計就那?樣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帶你去我一個朋友家的飯館嘗嘗,他手?藝比剛剛那?個廚師好多了。”

這句話讓孟昭延視線收回,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輕聲反問道:“朋友?”

“對,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哥哥。”程曼爾唇角半揚,“這兩天一直都在他那?蹭飯,肯定比不上你吃慣的,但?也一定比剛剛那?些菜好吃。”

她眼神期盼,明?亮得有如?夜色下搖綴的星星點?點?。

雖知孟昭延進那?些不夠敞亮大?氣的小店會有點?委屈,可那?是她過去的一部分,或許如?今,能大?大?方方與他分享的一部分。

她曾看過他世界燈燭輝煌,月亮也許願意親臨她世界,照亮一部分的黯淡無光。

“小時候認識的哥哥。”他低聲重複,鼻息溢出一點?淡笑,“要帶我認識你的……青梅竹馬?”

程曼爾聽出他語氣不悅,才探出頭的大?膽,一下縮回殼裡?,不敢再張口。

“我還以為程小姐在這世上已經無牽無掛,所以才說得出魚死網破這種話,原來不是。”

“我……”脫口而出的解釋,程曼爾硬是放口中憋了半天,語義也不似那?般直接了,“孟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樣。”

該怎麼形容,和親父兄無休止的糾纏拉扯中,她必須做到比對方更?不顧一切,才能嚇退他們。

“我出生在一個你無法理解的家庭,我的家人甚至,你可能根本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我……”

“你覺得我無法理解,又責怪我理解得不對。”孟昭延輕而易舉挑出她話中矛盾處,“所有人都知道你父親去世,唯獨我不知道,難道不是程小姐從未想過讓我理解嗎?”

從家庭,到生病,再到仗著他無條件尊重她,必不會強迫她留下,便毫不猶豫選擇離開……她瞞他樁樁件件,到頭來卻?怪他對這句話過度解讀。

“孟先生,你是從小長在陽光下,受最好的家庭教育長大?的。”程曼爾被他字句刺到,心緒翻湧,“你不缺錢權,不缺彆人對你的尊敬,也不缺愛,那?你如?何能理解?”

“我告訴你,除了獲得你的同情憐惜外,還有彆的嗎?還是說,你為了安慰我,能輕描淡寫與我說,你能理解,你能感同身受?”

“我不能理解,你的學弟就可以理解,對嗎?”

孟昭延神色自若,語氣難掩波動,“所以你不告訴我你母親葬禮上發生了什麼,不告訴我你生病,隻在你二十歲生日前,告訴我一句,你不想繼續下去了。”

程曼爾生生怔住,許久未回過神來。

像是樹上一顆漂亮熟果,被人硬生生扒開一層皮,裡?麵的果肉卻?是黑色的,腐爛的,生滿蛆蟲的。

從一開始,她就不怕他知曉某些不光明?的目的,也不懼在他麵前展示青澀笨拙的勾引手?段,相反,他用行?動告訴她,這樣一顆有自己?心思的果子,也是漂亮美好的,值得被用心對待的。

但?若她,是一顆從根上就開始爛了的果子呢。

再被用心嗬護,她也有斬不斷的腐根,根上爬滿吸她血的虱子。

這種肮臟齟齬,若藏無可藏,隻會讓她難堪、氣惱、無地自容。

才瑟瑟縮縮決定半敞的心門?,再度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