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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犬 耶耶兔兔 4374 字 6個月前

晚上,滿山的燈都?會亮起來?,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程曼爾一夜沒睡,支撐著的念頭,除了母親最後予她的溫情外,就是她能不能趕在生日前逃出去,或許能再見?孟昭延一麵。

還有十天。

那時,她已存了離開的心?思,隻是難以下決定,該何時攤牌。

她的十九歲生日過得太過璀璨奪目,像把前十八年缺失的光彩凝於一夜綻放。

所以她既想知道自己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是什麼,又怕見?到後,連最後一寸防線也失掉。

在他身邊兩年,不僭越,本本分分,乖順聽話,她是一點沒做到,孟昭延的容忍度比她想得還要?高。

但做地下情人還是需要?點定力的,若連心?都?失守……

對?於這種?似是而非的關?係,此?乃大忌。

“所以你們一定要?等我,等我逃出去,哪怕沒了我,方姨也會照顧好你們的。”

程曼爾抱住那隻把雜物堆拱亂的活躍小狗,靠在它身上,哀樂仍在折磨神?經,但還是扛不住接近身體極限的疲累,昏昏欲睡。

直到地下室的門再一次被踹開。

闖進來?的日光如清晨那般黯淡,眼睛很快適應了光線,程曼爾從中判斷出大約是傍晚,隔著混亂的塵埃光幕,與程光耀對?視著。

“簽不簽,我最後再問你一遍。”

程曼爾又餓又困,還是撐起眼簾,擲地有聲:“給?我滾。”

程光耀往裡走了一步,背在身後的手垂了下來?,那個形狀,她立時就看清了。

——一把宰殺刀。

“你乾什麼!”程曼爾被綁住,樓道的第一扇門關?死?她的尖叫聲,後又被重重哀樂裹住,她不知道要?喊到何種?程度,才能讓隔著一個靈堂以外的人聽見?。

哀悼逝者?的同時,也有一個人在他們近在咫尺的地方,尖叫著在死?去。

有人聽到了嗎?

沒有。

程曼爾眼睛發紅,似染了血。

剛剛還抱著的那隻狗的血。

程光耀就這樣當著她麵,剝奪了她起過名字的五條生命,還拿手機錄下她全程和?瘋子一樣的掙紮與崩潰。

“哦,是這樣。”他拔出沒入屍體脖子的刀,地上蹚出一條血河,漸漸往她腳下彙著,“給?親戚們上道紅燒狗肉,應該挺不錯的,這些狗沒地方關?,就先關?在你這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

繩子解開了,程曼爾縮在角落,手腳發冷,抖得像篩子。內門再度關?上,她對?黑暗無知無感,眼睛無意識驚恐地睜著,直到一股熱意沾濕她褲腳。

噩夢轉醒,她控製不住,嗓子邊發出無意義的咳喘與嘶鳴,身體邊踉蹌著爬到某個箱子上,抱住膝蓋,淚如雨下。

她知道外麵的人聽不見?,放開了聲音哭,哭到嗓子似在沙礫堆滾過一圈般沙啞,哭到那股血腥味,漸漸濃得她作?嘔。

程曼爾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哀樂還在一遍遍循環,在她連精神?都?要?被這聲音磨成齏粉時,門又緩慢敞開,然而,她已無力觀察外邊環境,隻知道很暗,暗得像太陽不會再升起。

她父親見?狀,咯咯陰笑著,把一碗淋了汁的飯和?一碟葷菜放到她麵前。

“一天沒吃飯了吧?吃點,有力氣了才能想通,少鑽牛角尖。”

這次,父親沒有一走了之,而是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等她吃。

程曼爾垂著眼皮,等了會,啞著聲問:“有意義嗎?”

“有啊。”他翹起二郎腿,一點都?不遮掩,“我女兒心?理這麼脆弱,吃她條狗都?能病到休學一個月,那麼,無法?接受親人去世,精神?出點問題,很正常吧?”

“你今天下午表現不錯,我是被迫把你綁起來?,怕你傷害自己的。”

她想笑,%e8%83%b8腔顫了一下又無力沉下。

“你是人嗎?”

他朗聲大笑,在淒厲嗩呐的襯托下,有種?滑稽的割裂感。

“不吃嗎?不吃我就拿走了,在這好好待著吧。”

他提醒她了。

她不能餓死?在這,她還要?出去,再見?一麵,還要?過她的二十歲生日……

程曼爾顫著手拿起筷子和?飯碗,夾了一片肉。

在她嘗出肉質不對?,且混著尖碎得像爪子一樣的骨頭的下一刻,一道刺目的手機閃光燈劃過,照亮了碗裡紅棕色的肉塊,和?地上鮮紅的血泊。

“好吃嗎?你居然吃狗肉,是和?你待了一下午的那幾條狗哦,不是很喜歡它們嗎?哈哈哈——”他滿意地看著照片,順腳踢上了門。

黑暗重新降臨時,程曼爾難以抑製地乾嘔起來?,長時間?沒進食,食道返上來?的隻有酸水,和?剛剛吞下去的零星幾點肉沫。

口腔和?食管不受控地抽搐,最後,她不停掐自己,用指甲刮身上的肉,以更強烈的痛覺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閃光燈照過時,她看見?了,被拱倒的箱子裡有個鞋盒,滑出來?一把殘破得隻剩一個柄的剪刀。

方蕙蘭非常節省,許多破損的老物件都?收在這裡,總覺得哪天還能用上。

她真的用上了。

第34章

程曼爾摸黑將那把破碎的單柄剪刀藏了起來。

深夜, 她聽見真正的喪葬樂隊在外演奏,預備第三天清晨的出殯儀式。

一天一夜沒進食,她盯著那碗淋了肉汁的飯, 許久。

身?體?從極度饑餓的脫力, 到持續嘔吐後的摧殘……根本不用想和人正麵搏鬥, 連走?一步都?是問題。

程曼爾知道, 平時隻有父親住在這座老宅裡,等?殯葬儀式走?完,她可能除了簽名外,真沒有機會了。

可那是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她從未擁有過, 直到死後?。

不能簽。

程曼爾深吸口氣?, 重新端起飯碗後?,屏住了呼吸,不願聞上麵的味道。

她知道上麵的肉汁來自於那碟葷菜。

三秒後?, 她大口大口地扒進嘴裡,不咀嚼, 硬生?生?吞下,吃完後?立刻縮在沾不到血的角落, 閉目養神,恢複體?力。

不能去想自己剛剛吃了什麼, 一想,她就忍不住反胃。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再感受不到小?狗們熾熱的鼻息,她腦海中唯一剩下的, 隻有孟昭延的模樣?。

身?形頎長,直背肩挺, 是常年?自我要求下形成的體?態,恍若他從未有過鬆懈的一刻。相貌帶些閱曆和年?齡賦予的深邃與冷峭,麵對她時,又總是嚴肅而耐心的。

其實最?能襯他身?份與性格的,是他習慣戴的那隻大自鳴白盤腕表。

那是一隻藏著時間?之聲的機械手工表,會於整點打簧報時,且采用了頂尖的三錘三音簧工藝,區彆於絕大部分的三問或自鳴表。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到了那隻表的報時鐘鈴,音錘不斷敲擊音簧,節奏清晰,那是一種規律、精密、豐富、卓絕的滴答聲。

一如他本人。

孟昭延和她說過,社交場上,這道聲音可以代替你告訴對方,談話?該結束了。

砰。

一陣風吹了進來,一道尖叫響了起來。

“啊啊啊——!!!”

聽到腳步聲時,程曼爾已然清醒過來,矮身?貼近靠著門的牆壁,為的是一旦有人進來,不管是誰——

她可以憑著光線和視覺差,快速捅到來人的大腿上。

“我想起來了。”程祖耀恍然,“我落了本書在這,讓爸給我送的時候,他說哥被車撞了,在醫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被車撞了。”程曼爾饒有所思地重複,忍不住溢出聲笑。

“所以,現?在你都?知道了,也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麼一分錢都?不願意流到你手上。”

程祖耀還有些不明白,追問道:“後?來呢,你就這麼跑出來了嗎?”

程曼爾淡淡抿出聲嗯,口%e5%90%bb風輕雲淡:“他是中午進來的,應該是媽剛下葬完,你爸送你回學校那段時間?,程光耀又抓了隻狗,想繼續折磨我。”

“他篤定我不肯吃飯,等?餓過些日子,他一天天在我麵前做這種事,我遲早會撐不下去的。”

她省略掉故事的後?續,也沒告訴他這件事具體?影響了她什麼。

也不是毫不費力,就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可他沒必要知道。

講完故事,程曼爾自始至終都?停留在內門的邊線外,沒敢踏進去一步。

“總而言之,你自己考慮吧。”

她不會覺得程祖耀能理解她,做到這步,自認為已經對得起方蕙蘭那筆錢了。

而且,當初既無人聽見她的呼救,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人能與她感同身?受。

回身?走?上台階,不同於捅完程光耀大腿後?,連剪刀都?不敢拔的轉頭就跑,這次,她平靜體?麵地走?上這一小?段路,儘頭處,是日薄西山時散出的晚霞餘光。

僵滯許久的身?體?,總算有了些想活動的欲望。

程曼爾沒打算留下來吃席,有些認出她的左鄰右舍在竊竊私語。

“這不是阿光的二妹嗎?瞧瞧,穿得多好看,大城市人咯。”

“來看一眼就走??白眼狼嘛這不,難怪不遭疼,果然女兒?最?後?都?是潑出去的水。”

“還得是兒?子,看看這大兒?子和小?兒?子,多儘心儘力啊。”

她聽見了,權當沒聽見。

記在心裡又如何,留下來爭辯又如何,正如這小?鎮重新泛濫起來的流浪貓狗,周院長的出現?,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她據理力爭,說這喪禮的錢是她出的,也不過惹人發笑,最?後?落得一句“這是你作為女兒?該做的”。

他們的偏見是深冬下的鵝毛大雪,寒冷太重,她隻是一簇僅夠溫暖自己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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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藜水河邊上的涼亭坐了會,胃裡還像堵著團臟臭的抹布,隱隱反胃。

程曼爾思來想去,看了眼手機,琢磨著臨近七點,發條消息過去,應該不會打擾到他吧?

這想法倒提醒了她,她如今是愈發循規蹈矩了,從前打電話?都?不挑時間?,想到就打,雖然被他以開會為由掛了無數次,忙完後?還是會再給她打回來。

從不會出現?,最?後?一句話?是由她結束的情況。

程曼爾細眉擰起,緊盯那條一直沒得到回複的“我已經到了”,有些心虛。

真那麼生?氣??

可她也沒發自內心地覺得他不重要,隻是……她必須表露出隨時可以豁出去和程光耀魚死網破的狀態,才能讓他害自己之前,好好掂量一下。

這是她近兩?年?琢磨出來的,他們這種家庭詭異的相處模式。

歇斯底裡,但能保持平衡。

這不,被動自衛下